4 “天機不可洩露”
客棧內攏共沒有幾個住客,現如今偷餅賊被抓住了,樓下忙活着的店小二蹭蹭跑上來。
那被土生重砸了一板斧的飛賊依舊躺在地上,哼哼一句也不敢。
淩霄坐在床前,勸君禾睡下,藏在屏風後的白狐貍清水壓根沒睜眼。
見到店小二上來,這飛賊便立刻拿雙手捂臉。
僅剩下一身夜行衣,整個人仿佛一條大黑泥鳅。
這世道并不太平,世人笑貧不笑娼,淩霄一行人聽那店小二說這飛賊是鎮子上的慣犯,便沒有多做難為。
只剩下氣沖沖沒了那半塊寶貝燒餅的土生提溜着“黑泥鳅”送了官府。
第二日一早,淩霄他們便上了路,步行往東走,半路上淨聽土生與清水二人耍嘴上功夫。
清水搖着風流扇把嘴笨的土生氣個半死,說不過人的土生恨不能拿板斧砍人。
跟在淩霄身側的君禾起初還以為土生又要像昨日那樣欺負清水,後來見土生垂頭喪氣的跟在清水後面走才放了心。
四人走到半路,便聽見身後搖鈴震響,再回頭,趕着驢車的花發老翁便停在他們身旁。
“娃娃,捎你們往東走不 ? ” 操着西山官話。
淩霄顧着君禾走不了太多路,便朝老人家拱手作揖。
四人爬上了驢車,一路晃晃悠悠的跟着去趕集的老人家到了鎮尾。
不知為何,鎮尾流民滿地。
容馬過道兩旁的商鋪在白日裏便緊閉門戶,好像在躲什麽妖魔鬼怪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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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人步行在路上,因着君禾與清水衣着光鮮,面貌靓麗,不時便有衣着破爛、面黃肌瘦的乞丐朝他們乞讨。
君禾沒見過這樣的場景,被淩霄拉着往前走,他們還要找地方落腳。
好不容易找到這裏唯一一家客棧落腳,他們才曉得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因着四月天長久未落雨,大地幹旱,百姓們秋天裏存下來的糧食早已彈盡糧絕。
鎮外旱災更甚,大批流民來這裏乞讨。
如若客棧老板未早做存糧打算,他們現也早就關門了。
君禾尚且不知旱災為何物,只了解他們能吃的東西很少,因為客棧裏的糧食也存儲不多了。
一碟鹽水腌漬的鹹菜搭着馍是淩霄一行人的晚飯,清水只看了一眼便甩着袖子出了客棧大門去。
舉着馍猛咬了一大口的土生翹起腿,擱在旁邊的板凳上。
瞧着門外清水放蕩不羁的腳步嗤笑他,有口吃的就不錯了,竟然還挑。
土生可不知,清水溜進客棧旁的小巷子裏便化了狐。
搖着尾巴高傲的鑽進鎮外的深山老林,去尋摸有滋有味的山雞去。
是夜,淩霄帶着君禾在他兩個的房間裏洗了腳。
君禾這天分明未走多少路,卻還是坐在凳子前朝站起來的淩霄伸手。
聲音軟糯帶着些許啞然,“ 哥哥,抱抱。”
淩霄正準備叫夥計來把水端走,看見君禾這幅軟弱純情的樣子眼眸凜然加深了顏色。
“好。”
他伸了雙臂,輕而易舉的托着君禾的腋下把人往一旁的床上抱。
被抱着的小蘭草精翹着兩只瑩白的腳,蜷着珠圓玉潤的腳趾。
“嘻嘻。”
小蘭草精被放下,朝着淩霄甜甜的笑。
眼神愈加深邃的淩霄突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剛要說什麽,便聽見客棧後院裏傳來喊叫聲。
“ 诶,你個土包子快放下我,土包子!! ”
“快放本公子下來……” 是清水喊破了嗓子的聲音。
“呀! 是清水! ” 君禾擡起秀氣俊俏的小臉看向淩霄。
君禾長得如同遺世獨立的仙子,說是仙女也不為過,淩霄帶着君禾出門的時候在心內暗想。
他二人從房間疾步走出來,挑起後院和前院相隔的布簾,才看見清水是怎的個狼狽模樣。
一向放蕩不羁的清水被土生扛在肩上, 看樣子,土生是想把他往後院這口石井裏扔。
清水兩條腿胡亂撲騰,一手拿着風流扇往土生後背上打,嘴裏罵罵咧咧的。
土生不知為何,上身赤膊,下身僅着一條素色水褲,連鞋子都沒有穿。
院子裏一陣火燒東西的味道,淩霄和君禾二人錯愕的看着他倆,一個打罵一個彎腰。
“诶诶诶! 你敢扔我? ! ” 清水又大聲咋呼着。
土生背對着君禾他們,兩手箍着清水的下身慢慢彎腰,嘴裏也大喊大叫着。
“你這個潑皮找事的,燒俺的衣裳幹啥 ? 扔俺的鞋子幹啥 ?你看俺敢不敢扔你這個狐貍精!! ”
“ 土包子! 本公子那都是為了你好, 你別不領情,快将我放下來!! ”
“你找事燒了俺的衣裳還是為了俺好 ?你當俺土生是個傻子嗎 ! ”
土生說完又繼續彎下腰。
清水氣急敗壞白臉憋紅的着拿折扇杵土生的後腰。
“我又不是光燒了! 我給你買了新衣裳的! 土包子! ”
聞言,土生愣了愣,猶豫間,厚實的肩頭便被尖牙利嘴咬了一口。
眼前也蒙了黑,清水已經從他身上跳下來。
握着折扇追着光腳逃跑的土生打。
“ 讓你扛! 讓你扔! 讓你狐貍精! ”
一會兒過後,四個人站在土生的客房裏。
從外面吃完野味回來的清水公子走在大街上,精明的狐眼一瞧便看到家開着門沒人看守的裁縫店。
溜溜狡黠的雙眼,大搖大擺的踏進門檻。
找了件大似與土生身量相仿的長衫攬在臂彎,又大搖大擺的出來,店內的賬臺前擺了塊雞骨頭。
石頭灰色的長衫傍身,腳下是清水從裁縫店內順來的緞面靴,頭頂依舊豎起高髻。
如若土生不把那兩把板斧又別再腰側,土生這一身派頭便像個俊公子了。
穿了身靓衣裳的土生好像變了個人,模樣周正精神,比原來的莽撞人臉面不少。
清水靠坐在桌子前喝水,戲谑他。
“ 也就是本公子心地善良 ,找身好皮囊給你裹着才好看,不知是哪個沒良心的土包子還要把本公子往井裏扔。”
穿新衣的土生面上高興着,聽見清水陰陽怪氣的嘲諷他也不甘示弱,低頭看他。
“那井裏沒得水,傻狐貍精。”
坐在一旁的淩霄和君禾二人好像看戲的,君禾忍不住開了口。
有些害怕的眼神打量土生,柔聲問他。
“ 哥哥說夜裏應睡覺的,你怎麽還要帶着你的斧頭 ? ”
臉上笑呵呵的土生比拿斧頭劈淩霄的土生不知親和多少倍。
因着穿新衣的喜悅,眯縫着眼睛對君禾說話。
“斧頭不離身,俺睡覺都是抱着它們睡哩。”
君禾點點頭,後被淩霄帶着離開。
清水也要起身跟他們走,土生竟然給清水倒了杯茶以示謝意。
翌日,四人坐在客棧前廳吃早飯便又遇上個奇人。
鹽水蘿蔔、白粥小菜,淩霄剛遞給身旁的君禾一雙竹筷。
打客棧外走進來個十來歲年紀的男童。
徑直走到淩霄身邊,開口道: “ 淩霄淩盟主, 我已在此等你多時。”
桌上的淩霄四人都看向這比他們均矮一半的“小孩兒。”
“孩子,你認識我 ? 我們未曾見過面。 ”
頭戴瓜皮帽,內穿長袍外套馬褂,肩上斜挎着個灰布包的男童與淩霄對視,目光深沉。
“你我本是同根生,是上天派我跟你趕路,助你洗刷冤情。”
淩霄有些震驚,又想發問。
這人又說了句, “天機不可洩露,你不必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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