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送你一朵小黃花

淩霄看着小東西怏怏賴賴的沒什麽活力，連忙把斜對面靠在樹上的富貴喊過來。

富貴“大夫”瞧着他手掌裏這一團小東西嘴巴一張一合，猜了個答案道： “ 他這莫不是……渴了？ ”

淩霄走南闖北這幾年見過不少在路邊上、樹蔭下，擺攤诓騙無知老婦人的黑心商販。

富貴此時面上的表情和那些人不能說一致，也算的上八九不離十。

瞧着淩霄如此懷疑的審視他，富貴才察覺他現在的“半仙兒”地位在他們這幾個人之中岌岌可危。

明明心虛又強撐着氣勢對上淩霄銳利的雙眼。

“ 他、 他本來就是株草啊，你，你不給他喝點水肯定要出事的，快喂水，喂水。 ”

說罷便便急忙把淩霄放在身邊的水袋遞到他手裏，并且十分殷勤的替他打開了蓋子。

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做下來，便蒙混過了清水與土生的眼睛，但淩霄還是不怎麽相信他。

然而別無他法，  淩霄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信了富貴瞎猜出來的說法。

掌心裏的小東西艱難的抱住了淩霄的一根手指，雙眼半張半合地看着淩霄。

水袋的開口對于如今的君禾來說太大了，淩霄索性讓富貴幫他把水倒在自己另一個掌心內。

兩張合并到一起，小東西感受到信號一般自覺地爬到另一個手掌邊上吸吮裏面的水。

淩霄的眼神又亮起一些光彩，富貴心內大喜，面上卻要表現出“ 你看，我就說了是因為這樣”的表情。

土生從他們對面的樹蔭下爬到淩霄身前來看君禾喝水，驚嘆一聲， “我的親爹親娘喲。 ”

靠在原地沒有動的清水只睜開一只眼，看到君禾那副光景後便輕飄飄的笑着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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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東西，拿去炖湯喝滋味應該還不錯。 ”

衆人不為所動，  趴在淩霄掌心裏喝水的君禾倒是真的信了，擡起小腦袋也不喝水了。

害怕真的被清水拿去炖湯似的，扭扭蹭蹭的抱住淩霄一根手指頭不撒開。

兩根竹葉一般的翠綠臂膀“粘”在他淩霄哥哥的指縫間，背後一對透光的翅膀泛着五彩的光。

頭頂上的一小截根莖支棱起玉珠，生機勃勃的樣子，想來是水喝夠了。

不過兩掌并未分開，淩霄朝着眼前的小東西問他， “ 還喝不喝了？ ”

掌心裏的小精靈又擺擺自己沒有五指的“手”， “唧唧。 ”

淩霄失笑， “ 君禾如今還會不會說話？ ”

“嗷嗚。 ”

他瞧着君禾後背的雙翅猛烈扇動起來，之後卻沒有半點能夠從他掌上飛起來的跡象。

平日裏不茍言笑，神态凜然的淩盟主再次破功，搖着頭又哼笑兩聲。

掌心裏的小東西像是感受到恥辱一般，頭頂上那一截根莖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樣垂下去。

“ 莫生氣，再修養幾日，總能飛起來。 ” 淩霄安慰小東西。

托着些水的手掌朝向地上，滴滴水珠落在樹葉下、螞蟻旁。偏又起了些許玩心的用指頭戳了戳小東西的臉頰。

只是君禾這總發出非人的聲音來，他總是要靠猜去理解，淩霄倒不是嫌麻煩，只是擔心他無法完全掌握君禾的需要。

接近五月了，天上的日頭一日比一日曬人，  如今大樹底下好乘涼，就是不知往後的路上是好是壞。

捏了顆野果給掌心裏的小東西，君禾便雙手抱着大口啃起來，肉嘟嘟的臉頰更鼓了。

淩霄盯着他這幅模樣細細思索，最後又覺得君禾變成如今這般形态也不算糟糕，至少能夠讓他完全地呆在自己的保護之下。

是夜，無心入睡的淩霄拖着懷裏的君禾去河邊靜坐。

君禾從早間與他們上路直到如今便未曾合過眼，  淩霄只好帶他出來，将好讓小東西吸收些明月之精華。

靠着林子的河岸靜谧的很，彎彎長長的河面上倒映着天上月，河灘上的草叢裏還有幾聲蟲叫，不知這些在夏秋之前早生的小玩意能自在的歌唱多久。

吸收精華的小君禾四仰八叉的躺在淩霄掌心內，完全不知道一臉深情盯着他看的淩霄哥哥心裏藏着多少愁緒。

可惜還沒等淩霄收拾好自己的心思，  他早早預想到的禍端便橫空出現，還是君禾先給了他預警。

原本舒舒服服躺着的君禾感應到不測，在淩霄掌心裏打了個滾坐起來，抱住他一根手指使勁搖晃。

“嗷嗚，嗷嗚！ ”

淩霄正欲問他怎麽回事，後頸便感受到一陣陰涼，當機立斷收了小東西塞進懷裏，迅速轉過身。

果不其然，昨夜裏那一夥人追了上來，大約有二三百個人如同悄無聲息的幽冥，從他們歇息的林中竄出來。

淩霄眉頭不見起皺，眼瞧着從人群之中閃出一條道來，一個熟悉的面孔負手站定在他面前。

“好久不見啊，淩少俠，鄙人該喊你淩盟主……還是淩掌門呢？ ”

淩霄周身散着寒意 ，并不理會他。

這人是鴻山掌門，鴻山離他西怒山最近，同時确實西山幫派內最不成器的門派。

門派上上下下偷雞摸狗、游手好閑，沒有一個正經人物。

面前這吊兒郎當的男子人送外號“鴻一鬥”，為人嗜酒無度，且心眼還不如針尖大小。

淩霄曾經在他的毒手之下救下一險些遭受他迫害的無辜女子，并當衆把他教訓了一頓。

淩霄頓時響起一句箴言，有道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

那鴻一鬥顯然是自認為淩霄先前侮辱了他，如今剛好借拔出邪魔之名報一己私仇。

掐着鴨嗓又奚落淩霄。

“ 啊呀，本掌門差點忘了，你西怒山淩家早已破敗，連那武林盟主之位也早已被江湖上那群人摘除。喊什麽也無所謂啦，反正你現在是一無所有了。 ”

“ 你帶人來找我，不夠是為從前恩怨，廢話還是少說的好。 ” 淩霄冷聲應他。

“哼。 ” 鴻一鬥伸出負在身後的雙手，那臨時擺出的一副高人一等的做派消散的幹幹淨淨。

“人都說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淩霄，本掌門也懶得跟你多說。

本掌門也知道你武功蓋世，可我鴻一鬥也不信你能夠一人殺我兩百。

哦，  聽說你身後那斬風寶劍為天下獨有，來吧，你盡管出手，也讓本掌門領教領教你西怒山的功力。 ”

一絲涼風吹起淩霄額間落下的小縷長發，嘴角幾乎未曾牽動。

幽幽道： “ 你還配不上。 ”

聞言，鴻一鬥終于憋不住了，小肚雞腸的本來面目挂在臉上，怒聲吩咐部下。

“淪王敗寇，  時至今日，還不把本掌門放在眼裏。

若好生道歉，或許還能饒恕了他，可現如今看也是不需要了，給我取了他的性命！  ”

淩霄并未拔劍，依舊只憑拳腳，步步生風，招招致敵，只當是為天下百姓鏟除一夥敗類。

打鬥之間，窩在淩霄胸口的君禾還探出小腦袋來查看情況，淩霄戰況正是激烈，閑出一只手粗暴的把小東西摁回胸口。

君禾委屈地“嗷嗚”聲，縮在他溫熱的胸膛間再不敢探頭。

小半個時辰之後，淩霄兩手呵護着君禾回到他們栓馬的林間，原本靠在樹歇息的幾個人紛紛歪道在地上。

淩霄以為土生他們三個已經慘遭鴻一鬥他們毒手，跑過去探到鼻息與脈象才安了心。

坐到樹下歇着，淩霄又托着君禾在眼前，看着他兩手抱着自己摘給他的一朵小黃花。

“莫再生我的氣了，嗯？  ”

小東西搖搖花柄，抱着他的手指輕輕嘬一口，淩霄的理智丢失在了月色間……

第二日，僅僅被人打昏的土生三個醒過來，騎行整整一日，迎着晚霞終于看見低矮房屋。

木樁搭建的牌坊上寫着三個大字， “寶劍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