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們沒有做到最後。

沈修臣胃病犯了。

要不是我看他的面色過于蒼白多問了一嘴,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會忍着疼讓我進去。就算是被我拆穿,他也仍舊不死心:“沒事的,我不怎麽疼了,進…進來……”

“等你好了再說。”

“好…好了……”他拽着我的袖子婉聲道“老公……”

我懶得理他,替他蓋好被,下去翻胃藥,然而還沒到一分鐘,只聽得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響,沈修臣睡衣也沒套就過來了:“要不我幫你含出來吧。”

我按着他的頭讓他把藥吃了,然後沉着臉問道:“你的胃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吧,不能吃辛辣食物這種事還用人提醒嗎?”

沈修臣愣了一愣,然後擡頭咬住了我的耳廓,一邊輕啃,一邊悶悶地笑。我沒好氣地推開了他:“別敷衍我,給你的鑰匙我有權利收回。”

他賴在我身上,笑嘻嘻的,心情很好:“因為是你給的,就算是毒//藥我都能吃下去,胃疼根本不算什麽。”

“……”

我驀地想起和他第一次出去吃飯,點的也是麻辣鍋,他第二天來我辦公室時面色就有點憔悴,我當時還以為是陳慕那幾個短信鬧的,現在看來可能是當天胃病犯了吧。

這個傻子……這麽窩心給誰看。

他眨眨眼:“那我可以繼續擁有你家的鑰匙嗎?”

我恨恨地拍了下他的腦袋:“回去睡覺。”

還好這點插曲沒有影響到第二天的會議,沈修臣睡了一覺恢複了精力,又是生龍活虎的模樣。

這會我早就想開了,但是礙于華南土建沒有來人,八字沒一撇,只能先吩咐着土地局先去和當地的百姓交涉下。而現在,萬事已備,除了華南土建的副總是何靜有點令人不太滿意,剩下的也算是準備得差不多了,所以這會自然被提上了日程。

況且……謝子凱從陳慕手裏拿了資料,卻遲遲沒有動靜,怕是還在懷疑文件的真實性。

這人多疑。我得給他吃一顆定心丸,讓他放心地動手,這樣我才能順順利利地把他套進去。

他動手的時間越晚,遭到的損失可能就越大。

畢竟一個破落的村莊和一片新建成的繁華地帶,孰的價值更高一些,不用說也能明白。

不過令我驚訝的是,土地局與村民的交涉異常的成功…?

當主管人員和我彙報“百姓只是有些不高興,但是還是積極地表示要支持政府工作”時,我有些愣。

這個地方有多難啃我是聽說過的。

我的前兩任提出了優渥的動遷政策,然而村民不為所動。

我的前任想強硬些,結果發生了暴力拆遷事件,一人重傷,四人輕傷。

辦交接的時候,他還和我讨論過這片土地的事,末了,他嘆了口氣:“這片地的地角太好了,要是開發得當,完全有可能帶動一大片地區的經濟發展。可是……村民太難辦,他們不吃軟也不吃硬,其實換位想一下,他們可能只是舍不得那個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地方。”

“我知道你身後有人,來這兒就是為了混個資歷的,所以這渾水還是別趟了,交給更強硬更果決的人做吧。”

可是現在這個問題竟然迎刃而解了?

是謝子凱的手腳?但從我手裏所掌握的資料可沒看出他與這地兒有什麽瓜葛,又怎麽能悶不吭聲地做了這麽大的事?

是土地局的功勞?可是上一任他們為什麽沒有勸說成功?要說是因為我的上任給他們莫大的動力,我也是不信的。

那麽是誰做的?是敵是友?

沈修臣沉默了一會兒:“可能是某個被遺忘的人吧。”

我了解他的為人,他不會無的放矢,能這麽說就必定是知道些什麽。我想着好生問問,但礙于謝子凱虎視眈眈,手機短信和電話說這種事也不太得當,如果把人叫來家裏,那麽被老爺子知道後必定起疑。

現在擺在我面前的也就兩條路,一個是我去他辦公室談,另一個是他去我辦公室談。

我看了看沈修臣,他已經在收拾資料準備下一場會議了,而且我也要去村子考察考察,一時半會兒也抽不出時間來。

罷了罷了,反正來日方長。

我領着助理和土地局的主管人員先行坐車離開。

司機和助理坐前面,土地局的吳程勇戰戰兢兢地坐在我旁邊作報告。

“董家村,共有73戶407人,裏面幾乎所有的青年人已經外出打工了,留在村裏的大多數都是老人,并且這些老人的子女很大一部分經濟條件不錯,老人不差錢,而且他們世世代代的墳墓都是在這,老人家,總是信這些的,安土重遷是本性。”

吳程勇說到這,苦笑了一下:“我媽也是這樣,我想把她接到城裏來,她不幹,說舍不得村裏那些老夥計,再個城裏樓又高,老人家腿腳不好,走不習慣。”

我摩挲着指節,問道:“原來負責交涉的也是你去做的嗎?”

“是我。”他點點頭。

“動遷補償都是什麽?”

“按照您上次的吩咐來的。”他略帶讨好地道“還是您的标準制的好,我們跟着孫市長交涉的時候董家村的人死活都不松口,您這标準一出,問題還真就輕松解決了。”

我揮揮手,不欲多言,裝着閉目養神,心裏卻在想着事情。

這事蹊跷。

我雖心有偏袒,給出的條件比前兩任都要好一些,可是我也知道這不過是戴盆望天,想要達到目的很困難。

或者說,錢并不是能打動他們的籌碼,那些由村莊連接起來的人與人之間的紐帶、那些田野裏耕作的充實,在鋼筋水泥世界是無法見到的。

到底是什麽促使了他們改變了決定?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只感覺車速減慢,最後被穩穩地停在街道的邊上。

助理轉頭提醒道:“容市長、吳局長,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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