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如今

陳恪叫來駱歧澤讓他幫趙均重新處理一下傷口,等趙均重新躺在床上的時候,陳恪低頭看他,說:“養好傷之前,不要再亂跑了。”

趙均看着他慢慢點了點頭,說:“你去忙你的吧。”

陳恪聽後好像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沒做,便轉身走了。

趙均躺在那裏望着床頂的流蘇,随風飄蕩着,身上蓋着的被褥散發着一種吸飽陽光下青草的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他們晾被子的時候,被風吹落到了地上。

四周的飛灰微微浮動在空中,陽光透過窗灑下來,給它們染上燦爛的金黃色,在陽光中跳躍着,歡笑着,舞動着。

陳恪從窗前走過,轉頭看了看窗內,趙均躺在被褥中,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烏黑的發散在純白的床單上,有一縷調皮的落了下來,随意的垂落在床邊,與流蘇一起随着微風輕拂。一線陽光打在他蒼白的側臉上,一半光亮,一半灰暗,唇色卻透着點點粉紅,印在一張蒼白的臉上,顯得妖豔異常。

陳恪目不轉睛的看了他許久,最後抿唇移開目光,說不清自己心中是種什麽心情。

內疚有之,難過有之,心疼有之,但更多的是他給他帶來的一種震撼。

從他身上,陳恪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少年鮮衣怒馬,一腔熱血,憑着一股勇氣就覺得自己能夠戰勝一切,所向披靡。

他想,再怎麽樣,也不能再讓他像自己一樣,被鎖在一個承諾中再也無法脫身。他想,至少,鮮衣怒馬的少年時他能給他。

陳恪剛一走到外間坐下,故談就進來了。

陳恪遞給他手上的一杯水,說:“怎麽樣?”

故談一口氣把水喝完,說:“我仿佛進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

故談正色道:“我沒有說笑,等下我準備再和袁鳴去一次……讨教一下。”

陳恪看着他這個迫不及待的模樣,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再客氣的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推出去,關上門之前,笑着對故談說:“不送。”

故談看着合上的門,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

陳恪繼續坐在椅子上,手上把玩着從腰間取下來的玉佩。

不帶一絲瑕疵的白,正中間刻着一個行雲流水般的陳字。

既張狂又溫順。

他帶着這塊玉佩很久了,從他剛入護國軍開始,章老将軍就把這塊玉給他親手帶上了,從那時候開始,幾乎從不離身,時時刻刻挂着。

餘将淋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陳恪望着他的玉佩發呆的樣子,長指似玉般無暇,整個人看上去孤冷而不可親近。

她走過去,自顧自的倒了杯水,抵到唇邊還沒開始喝,就聽見陳恪涼涼的說:“怎麽,現在這麽随便,用我的杯子喝我的水。”

餘将淋沒什麽表情的把水喝了,又倒了杯,拿在手上,說:“喲,陳大将軍什麽時候還有不共用杯子的習慣?”

“……你來幹嘛?”

餘将淋斜了他一眼,說:“打完了,閑不住……其實我是想來告別的,待在這也無聊,我那邊還有事。”

陳恪看她,問道:“你那邊出事了?”

餘将淋一撩頭發,腕間的玉镯剎那間露了出來,她說:“我餘将淋的店,誰敢動?”

陳恪笑:“那你走吧,如果有事,用灰聲告訴我們一聲。”

“知道了,每次都是這句話……我籌劃着在京城開一家分號,你覺得怎樣?”

陳恪搖頭:“可別,你來了,楊花樓,醉春浮它們都不用開了。”

餘将淋嗤笑一聲,轉身走了。

一會後,她又回來,探頭問陳恪:“那趙均還有袁鳴你就準備留下來?”

陳恪點頭道:“既然我決定帶上他們,當然就得把他們留下來。”

餘将淋揚眉,不置可否走了。

陳恪看着她的背影,想,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真的看不出來她是江湖上最有名的花樓的老板娘。

想了想,他又搖頭笑笑,自言自語道:“也沒人想得到我曾經差點栽在那個花樓。”

趙均漸漸陷入昏睡,這次他沒有再做夢,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夜上中天,他随便披了件外衣就推門走了出去。

外面涼風吹拂,仿若柔若無骨的柔荑劃過臉上肌膚,輕柔的讓人忍不住渾身顫栗。

他斜倚在一根朱紅圓柱上,漫無目的的看着天邊朦朦胧胧的圓月。

遠處好似有人在叽叽喳喳的讨論着什麽,聲音低低的,在這寂寥的午夜卻顯得異常嘈雜。

趙均聽着聽着就想轉身回去了,他還沒動,突然反應過來,他這幾天好像都是睡在陳恪房間裏面,那陳恪呢?

他一側身,猛然撞進一個懷抱。他的頭本來就被夜風吹的有些昏沉,這一撞倒是讓他晃了下。

陳恪虛虛抱住他,引他往屋裏去,嘴裏說到:“你現在這個身體就披件外衣出來?!”

趙均僵硬了幾秒,才回答道:“我沒事。”

随即他感覺到有雙手探上他的額頭,而後耳邊響起一個略帶責備的聲音:“這麽涼,不是說讓你不要随便走動嗎?”

趙均低聲道:“我只是睡飽了,想出來清靜下。”

陳恪把趙均身上草草披着的外衣收緊,說:“要吹風也不該這樣出來,着涼怎麽辦?”

趙均笑:“哪有那麽虛弱。”

陳恪還沒來得及接下去,就聽見趙均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啊嘁!”

陳恪似笑非笑的看他,趙均低頭,露出來的耳尖卻透露出一股不正常的紅。

陳恪笑,把他推進房間裏。

讓趙均坐在床邊,用床上的被子把他裹了一圈,轉身到桌邊倒了一杯熱水給他。

趙均好不容易從被子裏掙出來一只手拿住杯子,小口喝着。

陳恪坐在他旁邊看着他喝完。

趙均把杯子遞給陳恪,聞到陳恪身上一股清香,他說:“桃花釀的味道。”

陳恪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說:“你還知道桃花釀。”

趙均蠻驕傲的說:“我家以前自己釀桃花釀。院子裏有很大一棵桃花樹,每年桃花開的時候就去把桃花摘下來釀酒。”

陳恪問他:“現在你家還有桃花釀嗎?”

趙均點頭:“當然有,但是不多了。”

“那明天我們一起去把它取出來吧!”

“……”将軍你這麽随便的嗎。

第二天一早陳恪就把趙均從裹成一團的被子裏拉出來,幫他細細穿戴好衣服,待趙均一臉迷茫的束完頭發,就把他往外拉,說:“走吧,我們一起去拿桃花釀。”

“……”

路上遇到了胡沉一群人,正坐在街邊一家包子鋪前說說笑笑,袁鳴也在其中,看見他們匆匆的向前走,就過去攔住他倆,說:“幹嘛去你倆?”

陳恪不知道為什麽心情異常好,笑着道:“我們去他家拿酒。”

胡沉一聽酒這個字立馬站起來,興致勃勃的說:“我也去!”

然後一群人站起來,跟着他們。

趙均看着後面浩浩蕩蕩一群人,突然覺得心有些累。

一到趙家,一股淡淡的花香就飄了出來。故談深吸一口氣,嘆道:“趙均,你家種了多少花?”

趙均腼腆的笑:“也沒多少,但是每一天都有新的花開。”

還沒走的餘将淋迫不及待的推開院子門,然後就是一聲驚呼“哇!”

衆人被院子裏繁複的花種震驚了下,就搶在趙均他們前面進去了。嘴裏不停說着:“我家要是這樣,死而無憾啊!”

“這是無憂花嗎?!”

“這是石嬰?!”

“你們從哪來的種子啊?!”

趙均:“……”

陳恪撥開面前伸出來的一個枝桠,問道:“桃花釀呢?”

趙均靜默了會兒,踏過長長一條花廊,推開門。

裏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桌子擺在牆角,上面放着一支還未燃盡的白燭。

趙均走進去,把裏面的桌子移開了一點,再把下面鋪着的東西挪開,一個酒窖就這麽出現在衆人眼前。

陳恪看着這個黑漆漆的酒窖,莫名有種不可言說的感覺。

趙均拿起桌子上的蠟燭,用火折子點燃,帶着他們下去。

原本喧鬧的衆人進來酒窖之後,突然都噤若寒蟬。

陳恪等人雖然大部分是世家公子,酒窖他們也不是沒見過,比這個大的多的是,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酒窖給他們一種沖擊。

中央空蕩蕩的,四周的牆上全是挖出來的酒格,每個酒格只放一壇酒,滿滿的放滿了一整面牆。四角分別放着一個燭臺,上面剛被趙均點燃,豆大的火光朦朦胧胧的照亮了這一方世界。

酒香混着外面飄進來的花香,真可謂酒不醉人人自醉。

駱歧澤在一室寂靜中輕聲說:“我以後也要過這種生活……享盡人間極樂……”

旁邊衆人點頭附和。

陳恪問趙均:“桃花釀呢?”

趙均拿着燭火走近其中大酒格,指了指:“這裏。”

故談和劉本墨走過去,把那個酒壇搬下來,慢慢把封口拆開。

桃花味濃郁,漸漸四散開來。

衆人一怔,喊着:“趙均,趙均,你家的酒碗呢?!”

趙均笑,走出去,不一會兒拿回來幾個酒碗。

幾人喝的正盡興,突然看見趙均就默默坐在一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們海喝。

餘将淋飲盡碗中酒,說:“哎,小趙均,你怎麽不喝!”

想了會兒,又哈哈笑着說:“呀,我忘了你有傷,不能喝酒。來來來,到姐姐這裏來!”

趙均聽完,從陳恪旁邊站起來,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準備手動制作桃花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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