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冬歸
趙均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陳恪已經出去了,夜裏他睡覺的時候陳恪還沒有回來。
趙均在陳恪每天早出晚歸,連續半個月沒有見過陳恪一面的日子裏“苦苦煎熬”。
第一天由蒼蒼帶着去後山走了走,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只兔子和一些小動物。然後聽蒼蒼說這裏面所有的動物都可以捕獵的,因為是他們平時自己買來養的,但是那只白鹿不能獵殺。
第二天趙均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來弓和箭,和幾個家丁商量了下,幾個人瞞着蒼蒼就出去了。終于在蒼蒼都要用灰聲給陳恪傳信說趙均不在時,一群人才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提着幾只獵捕的動物回來。跟着去的人對趙均的好感度直線上升。
第三天和一群人坐在火盆前,又不知道在合計什麽事。
第四天,蒼蒼都不知道趙均一天去哪了,只是一個人踏着暮色從山下走回來。她覺得自己要是再這樣下去都得夭壽了。
往後幾天倒是安分了點,沒有跑出去,一個人有時坐在崖邊看景,有時一個人看着遠方發呆。
某天清晨陳恪起床時發現天空飄着鵝毛大雪,一層層的打下來,把對面山崖上那些梅樹都壓的垮了幾分。雪下的梅花這個時候才像活的精神一般,一個個迎着狂風開的賞心悅目,就見花朵都仿佛比平日裏大上許多。
他看了看那條山路,深覺自己已經下不去了。這幾天回來之後一直聽蒼蒼報告趙均的情況,起初裏兩天蒼蒼說着說着都想跳起來揍趙均一頓。後來她說着說着都會笑,會不由自主的說:“和他在一起好舒服。”
他把這些轉述給在城裏的駱歧澤他們,一群人開始嚷嚷着要上來探望探望,最後陳恪總結了下趙均每天的日常——三天不管上房,兩天不管爬牆。
就連偷偷的皇宮溜出來的顧致也說:“真的有意思,這麽快就和你家的家丁丫鬟們打成一片,這親和力不一般啊。”
“可不是。”陳恪接着道“之前你是沒有看見他離開之前去和人道別,整個城他都差不多道完了!”
駱歧澤問他趙均的傷怎麽樣了,陳恪點頭:“你說的喝酒可能真的有用,好了許多。但是我也好久沒有見他了,只是聽蒼蒼和我說的。”
“什麽叫你也好久沒見他?”劉本墨沒什麽樣子的坐在一邊:“你和他不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嗎?”
陳恪一陣無語:“我和他住一起就一定能見到了?你們這些人每天喝酒吃肉,四處找樂子,可有體會過我每天要去應付諸若江丞相一流的人物?每天早出晚歸的……趙均的生活又特別有規律,我回去時他都差不多睡熟了。”
衆人所有所思的點頭,面上一臉的幸災樂禍。
顧致問他:“江步青那邊又來找你幹什麽?”
陳恪長嘆一氣道:“還不是那些破事,對了,你要堤防着點他們這些人,特別是江步青一黨,我怕他們要辦事兒最近。”
顧致從鼻尖哼了聲:“我還用的着怕他們,我手中的把柄可是每個人都一抓一大把,想得通的都不回來找死。”
陳恪斜睨他一眼,出聲提醒道:“切不可大意,小心為妙。”
顧致擺手,示意他自己會注意的。
趙均醒來時頓覺今天冷了好多,他匆匆忙忙的把衣服穿上,還特意加了一層夾襖才敢出去,走到長廊上時聽見狂風過境,兩座山崖間只能聽見呼呼風聲,偶爾和身後的人說話都要提高點聲音,要不然還聽不清。
趙均看着山中洋洋灑灑飄落的雪景,吸了口氣,剛想學着那些詩人說點什麽,結果還沒醞釀完畢,直接打了個噴嚏。
他讪讪的把自己的衣服攏了攏,朝着大廳處走去。蒼蒼在背後想笑不敢笑,趙均走了幾步,無奈的看她,眉眼間是淡淡的縱容:“你想笑,笑就是了。”
蒼蒼臉一紅,她比趙均要大上許多,這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小毛孩子總這樣的語氣對她說話。又有點好笑又有點新奇。
趙均就像往常一樣走到吃早點的地方去,路上遇到同去的幾個家丁,于是幾個人走在了一起,一路嘻嘻哈哈的過去。
當趙均看到陳恪坐在桌邊低着頭捧着一碗粥慢慢喝着時一愣,轉頭看向走在自己身邊的衆人,衆人也一臉懵逼的回望他。
一群人愣了片刻,家丁終于明白過來行禮,趙均尴尬的叫了聲:“将軍,早。”
陳恪從他們接近這裏的時候就聽見一群人叽裏呱啦的聲音以及嘻嘻哈哈的走過來的聲音,他本來想要不要吓吓他們,後來覺得可能自己坐在這裏對他們就是個驚吓,于是他感覺差不多他們該到了就端了碗起來,稍微遮掩一下自己想笑的表情。
于是趙均他們看到的就是陳恪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以及輕輕擡眼越過面前的碗沒什麽溫度的看了他們一眼的表情。
陳恪把碗移了移,道:“你坐。”
陳恪自己的聲音一出都把自己吓了一跳,莫名有些沙啞,于是他馬上聽到趙均問他:“将軍,你感冒了嗎?”
陳恪放下碗,看着接近的趙均清了清嗓,聲音又重新回到原來的樣子,沒什麽音調起伏的說:“無事。”
趙均看了看他的表情,自己從一旁盛了一碗粥,試探着問:“你生氣了嗎?”
陳恪重新端起碗。
趙均看着他這個動作,覺得不一般,仔細一想:“将軍,你這樣欺騙我們真的好嗎?”
陳恪放下碗問他:“你們怕我幹嘛?我多和藹可親一個人。”
“……”
兩人吃完飯後,陳恪問坐在身邊的趙均:“出去嗎?”
“嗯?去哪?”
陳恪也沒回答他,只是讓他跟着。
趙均跟在他身後,陳恪今天沒有戴冠,太和也從來沒有男子加冠後必須每日戴冠的習慣。他只用了一根長長的青色發帶松松系了一小半頭發,衣服倒還是灰白色,只是衣擺處多了一支精致的寒梅,依舊是将綻未綻的模樣,右邊袖口處用青色的細線繡着一株小小的梅樹模樣,偶爾擡手,與發帶交相輝印着。
趙均想:怎麽以前不覺得将軍穿這身衣服那麽的……
他覺得自己的腦容量不能夠找出一個合适的詞來形容他。
只道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有知。
陳恪帶着他一路左拐右拐,終于拐到一處吊橋前。
吊橋懸空鏈接着兩邊的懸崖,上面只用木板鋪了,在狂風的吹拂下,趙均覺得它可能都要堅持不住了。
但他脫口而出卻是:“我們要過去嗎?”
“……”這個聽起來很興奮的聲音是為了什麽。
陳恪回頭看他:“你想過去嗎?”
趙均快速點頭:“當然,看着就很刺激。”
“……”
陳恪帶着他走上去時千叮咛萬囑咐,叫他一定要抓穩邊上的繩子。趙均眼裏閃着光,說:“将軍快走吧,我知道的。”
“……”
陳恪走在趙均前面,狂風吹起他的頭發,稍不注意就會讓頭發糊一臉。
趙均也是同樣的狀況,剛踏上來時他覺得還好,但是快要走到中間的時候,風速突然加快了好多,冷風不由分說得狠狠刮在他的臉上,每一次都像是要把他的臉削下一塊肉來。
走到中途時,他有些撐不住,便盡量縮小自己的體型,想着這樣能減少一些沖擊力,便緊緊抓着繩子,停了下來。
陳恪沒有感到身後的動靜了,于是他一手攥着自己的頭發,轉頭看趙均。
當他看着趙均卡在那裏一動不動時,狠了狠心,把攥着繩子的手放開,由着風把他吹向趙均站着的那一邊。
他一步步的挪過去,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朝趙均伸處一只手。
趙均看到陳恪放開繩子時心都揪起來了,等到陳恪穩穩的纂住他這方繩子時,他才松了口氣。
他看到陳恪一步步朝着他走過來,再慢慢對他伸出一只手。
陳恪的頭發被完全的吹到一邊,繼而顯出他整個面孔,淩冽而冷硬,伸出來的手心有一道長長的經年的傷口。
那一刻,趙均義無反顧的伸出了手,交付一般。
陳恪用力一帶,把趙均帶到他身邊,低頭在他耳邊說:“刺不刺激?”
“……”趙均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陳恪伸手在趙均已經被吹亂的頭發上重重揉了幾下,對他大聲說:“你抓住我,或者抱着我!”
趙均再次點頭,毫不猶豫的抱着陳恪的腰。抱的指關節都微微發白。
他們一路朝着終點處移過去,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趙均撇了撇遠處,突然一個黑影快速接近,陳恪還在看着前方,絲毫不敢分心,突然覺得趙均抱着自己的力量加大,随即就被猛地撲倒在橋上。
陳恪剛想說什麽,就見一個巨大的樹枝從他們頭上飛過去。
陳恪被雪糊了滿臉,掙紮着爬起來,又因為要抓住繩子,只能把臉轉向趙均,用唯一還能被人看見的眼睛示意他“幫我把雪擦了。”
趙均松開一只抱着陳恪的手,擡手輕輕拂去他臉上的雪。
趙均手下從觸手一片冰涼到溫溫的溫度,慢慢顯出手下陳恪的臉來。
陳恪是閉着眼的,看不到趙均突然紅了的臉,等趙均叫他睜開眼時,趙均已經把他自己完全埋在了陳恪的衣服裏。
陳恪也沒管他,只是奮力朝着不遠處的終點走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想起來一句話:全世界都散發着戀愛的酸臭味,就我一個散發出單身狗的清香……
我突然覺得其實很有道理……
然後今天我寫這一章最後一點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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