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月陽

趙均一路噴嚏的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抽鼻涕。有些時候剛打完一個噴嚏,又因為睡眠不足,接着打個哈欠。

故談走在他旁邊,笑他:“哎,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忙不過來?”

趙均轉頭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又轉頭看着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朝着故談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故談“……”他簡直咬碎了牙,扯了旁邊一個什麽東西的帶子,折了幾折,直接就朝着趙均掄過去:“你不知道風寒會傳染的嗎?!你還特意朝着我打噴嚏!”

趙均一邊躲,一邊笑:“我沒有啊!只是我恰好朝着那邊打噴嚏,你又恰好在那邊!”

故談:“……你的意思還是我的錯啊!那麽理直氣壯嗎?!你打噴嚏,還怪我站姿不對!”

趙均哈哈哈的笑着,朝前面跑。笑聲驚動了周圍院子裏的狗,汪汪汪的聲音頓時此起彼伏。

陳恪見他倆實在鬧的不可開交,而周圍漸漸有燈火亮起,于是出聲阻止道:“行了!別鬧了,等下吵醒周圍睡熟的人。”

故談與趙均嘻嘻哈哈的停下來,餘将淋一邊走,一邊扯自己頭上的步搖,抱怨着:“重死我了。”

駱歧澤看了她一眼,眼裏慢慢的都是嫌棄,他看見趙均走了過來于是擡手貼在趙均額頭上,試了試溫度,然後道:“回去之後喝點姜湯,捂着被子睡一覺,如果隔天還是頭暈,就再說。”

趙均點點頭,開始安安靜靜的低着頭走路。

路面全是由青石鋪成,并不規整,反倒是坑坑窪窪的,有些小窪裏的水已經被凍成了冰塊,反射着天邊孤冷的月光,涼絲絲的,透入骨髓。

等到走到故談在京中的院子裏的時候,駱歧澤感嘆:“原來故談你真的很有錢啊?”

餘将淋也是如此覺得,雖然她在京中也有座小宅子,但真的只是小宅子,統共不超過一間房。她就說怎麽剛才下船準備回家時候陳恪直接拒絕顧致讓他進宮的想法,說是到故談這裏來住。

故談也沒藏着掖着,推開門,不知道幹了什麽,園中的燈籠猛然間全部亮了起來,照亮了這偌大一個院子。

他一邊帶着他們往前走,一邊說:“我這裏能比得上陳恪的将軍府?他那可是占了整座山啊!都可以直接占山為王了!”

站在一旁的陳恪:“……”

駱歧澤也說:“哎,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他那裏那個一年四季咕嚕咕嚕冒着熱氣的活水泉,天倫之樂啊。”

于是,衆人應景的齊齊一嘆:“唉!”

陳恪:“……”

故談的院子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畢竟也就只有五間房,他們十幾個人站在門口面面相觑。

陳恪微微咳了聲,啞着聲音道:“你們在京中有園子的過來湊什麽熱鬧?”

梁松一笑,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我和你說,就是因為我們住的哪些地方不熱鬧我們才來的,再說,我們之中有多少人住在客棧,大年初一的,還不讓人歇歇嗎?”

袁鳴首先點頭附和:“對啊!”

陳恪:“……”

故談看了看眼前的局勢,讓人走那是不可能,但是只有五間房着實是個問題。于是他忍不住對站在一邊看熱鬧的胡沉和林正說:“你倆不是一直住宮裏的嗎?!跟着湊什麽熱鬧?!”

胡沉哀怨:“你可不知道!宮裏有多烏煙瘴氣……”

終于在一番拉鋸戰之後,仍是誰都沒有走。

故談深深的覺得自己買那麽大個宅子簡直是罪過,他張着嘴緩慢的道:“那你們就自己擠擠?”

餘将淋妩媚的一撩頭發,眼尾上揚:“屁!要擠也是你們的事情,我一介女流,怎麽可能與你們一同睡。”

駱歧澤冷笑:“這個時候你記起來自己是一介女流了……”

故談打斷他們之間的争吵,說:“我們捋一捋!首先……陳恪和趙均一間屋子,他倆可能染了風寒,我們還是不要離得那麽近……然後,歧澤,本墨,你們住一間……然後我,還有梁松,周同住我自己之前住的主屋,更大一些……林正,胡沉,你倆住!”

衆人服從安排,駱歧澤問了一下廚房的方向,就自己過去了,其他人則紛紛回自己的住處。

陳恪推開門走進去,見室內什麽都沒有,便打開房裏的櫃子找了鋪床的東西出來,動手準備鋪床。

趙均站在一邊,看他利落的找好東西,就過去想要幫他一起,結果他的手剛一碰到亂成一團的被褥,直接被陳恪拉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然後嚴令禁止:“坐好,別動!”說完又放軟了聲音:“我來。”

趙均坐在一邊,看着豆大的燭火下朦胧映出的人,神色安靜。

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總覺得有一天陳恪會離開,而他也總不能一直都依賴陳恪,總要想着如果只剩自己一個人怎麽辦。現在他還什麽都不會,而他身邊的他們卻個個有神通,怎麽說都是比他要好的人……

他一個人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如果他沒有遇見他,那麽現在的趙均應該在哪裏,或許還在懷寧城裏過日子,也或許江湖浪跡,四海為家。

他總是覺得自己是不會待在軍隊這樣的地方的,不說沒有感情,甚至是到了一種讨厭的地步,但是陳恪以及他身邊的這群人,以一種強硬而又不容拒絕的方式,直接進入他的生命,讓他看到這個世界的另一面,有時肮髒不堪。

就袁鳴那件事來說,根本不可能像陳恪說的那樣輕松,只是一個相信與不相信的問題,因為後來駱歧澤無意間對他說:“怎麽可能陳恪毫無理由的用人?他在袁鳴被關起來的那幾天已經把他的底細調查的清清楚楚,确認完了之後才用那一套說辭堵住袁鳴的懷疑,為他所用。”

所以,那麽,他呢?

陳恪鋪好床轉身的時候就是看到趙均一手撐着頭,漫不經心的看着他,又像是透過他看着其他什麽別的東西。

陳恪走過去,問他:“在想什麽?”

趙均從混亂的思緒中回神,微微笑了下:“沒什麽。”

陳恪見他不願意說,也就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轉了一個話題:“他這裏被子不夠,可能我們要睡一張床。”

趙均本來還有些飄飛的思緒,騰的回來了,他轉頭:“哈?”

陳恪耐心的重複了一遍:“我是說,我們可能要一起睡。”

趙均愣了兩三秒,随即點頭:“哦,行吧。我沒關系,都可以。”

隔了會兒,駱歧澤盡職盡責的熬了兩碗姜湯過來,端給他們喝了,看着他們喝時,打着哈欠道:“喝完放桌子上,明天再來收拾。”

陳恪擺擺手讓他回去睡覺:“明天應該還有一堆破事,快回去睡吧。”

駱歧澤也沒客氣,直接起身走了,還沒忘帶上門。

陳恪等着趙均喝完湯,就催促着他趕快趁着還熱乎,蒙着被子睡覺去。

趙均本來就有些困,加上喝了酒的原因,他就更困了。

陳恪在他身後看他迷迷糊糊的脫了衣服,留一件亵衣,就直接掀了一角被子,毫無心理負擔的躺下了。

陳恪稍微收拾了下桌子,便走到床邊,低下頭眸光複雜的看了眼趙均,才脫了衣服,吹熄房中燭火,挨着趙均躺下了。

趙均是被敲門聲驚醒的,醒來的時候,他動了動,然後又全身僵硬的保持姿勢躺着。

趙均知道自己從小睡姿不怎麽樣,明明睡覺的時候睡的是這一頭,早晨醒來的氣候就莫名其妙的睡到了另一頭。

但現在,陳恪的一只手搭在他腰上,而他自己不知道怎麽睡的,有只腿直接壓在陳恪身上,兩只手抱着陳恪的另一只手睡着。

趙均都忍不住扶額了,這到底是什麽睡姿?!

陳恪也沒動,于是趙均輕手輕腳的放開他,并飛快轉移自己的戰略位置。

于是他轉身的時候沒有看到陳恪睜開眼一閃而過的笑意。

等到趙均轉了身,敲門聲又再次響起時,陳恪才微微動了動,然後麻利而迅速的穿衣束發,洗漱完畢以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趙均躺在床上松了口氣,然後才慢騰騰的起來,開門出去。

陳恪出去還沒來得及吃早點,就見江步青領着一隊人浩浩蕩蕩的來了。

他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而後交叉手指,放在桌上,也不起身,只是笑到:“江丞相來這麽早?看來丞相很關心我啊,直接就到這裏來了。”

江步青看了看他的态度,也沒惱,反而哈哈笑着,招手讓後面的家丁端上一碟一碟的爽口小菜,最後上了一道鮮粥,說:“将軍說笑,江某只是偶然間得知将軍駐足此處,今晨聊表心意,算作對昨晚小女冒失行為的賠禮。”

又有人拿了一雙象牙制的筷子和一只玉碗放在陳恪面前,江步青就勢道:“将軍賞臉。”

陳恪執起桌上放着的筷子,首先吃了一口面前的菜,然後開口道:“丞相多慮,令千金實乃嬌蠻可愛,不足挂齒。”

他僅僅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揚聲道:“故談!送客!”

故談笑嘻嘻的走過來,躬身做出個請的手勢,恭恭敬敬的道:“丞相請吧,有事等下我們可以在隆安王府上再說。”

江步青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緊握,臉上卻是笑呵呵的:“那就叨擾将軍了。”

陳恪笑,早晨的陽光照映在他臉上,度出一層柔和的光。他唇角微勾,聲線低沉而輕柔:“無妨。”

趙均過來看着桌子上一層一層重着的菜碟子,道:“哇塞,這麽有錢嗎?”

駱歧澤他們也零零散散的過來,直接從一旁的廚房裏拿了碗筷出來,坐下二話不說的開始吃飯。

陳恪一邊吃一邊說:“今天我們收拾收拾去隆安王府。”

衆人理都沒理他,自顧自的吃着飯。

駱歧澤吃着一個南瓜丸子覺得不錯,順手夾了一個給趙均。

趙均就異常自然的接過了,入口以後還誇了句:“哎,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像什麽隆安王之類的都純打醬油的,主要作用是推動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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