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
良颢一下,“怕你餓着,給你帶好吃的來了。”說着,拉着兒子的手往屋裏走,“看你瘦的,這可就考最後一回了,考不上,我讓你爹在城裏給你開個鋪子,倒騰自家的糧食!”
“行,我聽娘的。”良颢乖巧的說。
這娘倆先進屋了,齊夫人不客氣的擰了齊宇升的耳朵下,讓他直叫,“娘,疼!”
“還知道疼啊!你多久沒回來了,沒陪着我吃飯了?”齊夫人知道自己的手勁,根本就沒用力,這小子嚎什麽嚎!
“不是有宇宗麽,讓他陪一樣的。”他說的是他家麽弟齊宇宗。
“就那死小子,猴淘猴淘的!他能安穩的陪我吃飯?我還怕浪費糧食呢!”齊夫人是真不知道這小子随了誰,她大女兒随她丈夫厚道,心善,別人說什麽丈夫和人跑了,她是根本就不信,二兒子是随了她了脾氣直,性格和大女兒一樣,很孝順,就是那小兒子,真是不像她也不像她丈夫。
“宇宗還小,您慢慢的教,別動不動就上家法,他能不跑麽!”齊宇升直搖頭,他家小弟像誰?他娘親怎麽還沒發現,像他小舅呗!外甥肖舅!據他所知他小舅小時候那可是非常的淘的!
“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齊夫人嘆口氣,“你說秋芊芊那丫頭多好啊,你怎麽就看不上人家呢?”
“娘,誰看上,讓她嫁誰,我不喜歡。”齊宇升搖頭,開什麽玩笑,他是喜歡阿颢的!
“你個死孩子!”齊夫人嘆了口氣,“給你帶了飯,你快吃吧,娘先走了。”
“娘,您吃過了麽?”他問道。
“鋪子裏有點事,我回頭再吃,你早點休息別累着。”齊夫人說完帶着丫頭離開了。
沒一回良大娘也說要出城,走了。
兩人對看一眼,心中內資,總覺得就這樣隐瞞家人不太好。
同時兩人也害怕将來有一天,對方娶了個女人,和他真的斷了,想到這他們就便身生寒,心如刀絞。
“宇升。”良颢叫了他一聲。
“嗯?”他疑惑的看過看。
“這次的秋闱後,無論考沒考上,我都會和我娘說。”良颢指的自然是他們兩的事。
他沉默了片刻,點頭,“我也會和我娘說,無論結果是什麽。”他們希望家人能接受,能認同,如若不認同,那麽他們就一起離開!
一場秋雨一場寒,掃去了嚴夏的悶熱,天開始涼了下來。
緊張的秋闱也開始了,秋闱并不用去都城,只要去戶籍最近的城池就可以,橫水鎮離易城不遠,橫水鎮以及相鄰的鄉鎮的學子都奔向易城,秋闱只有五天,然而加上來回的路程就有大半個月,就算家裏再怎麽準備,依舊是兒行千裏母擔憂。
這一去大半個月,回來裏,心态再平衡的齊宇升良颢都瘦了一圈,臉色也不太好,幾乎可以說,回到家中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這一睡就是兩天,要是再不睡,家人就要叫大夫了!
秋闱結束後,農家開始忙秋收,良颢有心幫忙,然而就他現在的樣子都快比良小多瘦了,他到是想幹,良家上上下下誰敢讓他幹,只好乖乖在屋裏休息,盤算着什麽時候和家人攤牌,尋思着等秋收過了吧,現在正忙呢。
秋收剛忙完,正遇上放榜!
良颢榜上有名,入太學府,這可把良家上上下下高興壞了,而另一邊齊宇升落了榜,然而他也高興,他為良颢高興!但他沒高興多久,齊夫人又提出訂親的事。
“娘,我不喜歡女人。”他話一出,齊夫人一僵。
“你說什麽!”
“娘,我喜歡良颢!”一大着膽子把話說出來。
啪!一馬掌扇在他的臉上,從小到大,這是他娘第一回打他。
“混帳!”齊夫人氣的手發麻,她怎麽也沒想到兒子不喜歡女人,喜歡良颢!
“娘!你打死我我也喜歡阿颢!”齊宇升站直不動,大有你打死算了!
齊夫人見狀氣的說不話來。
良家也是有同樣的一幕,不同的是良大娘是下不去手打兒子,坐在地上又哭又嚎的,良老漢蹲在地上抽着旱煙不說話,良小多局促不安的站在那,她不太清楚這是怎麽了,她哥哥不過是喜歡個人。
“娘,我真的喜歡他,所以,您別給我說親了,我是不會結的。”良颢平靜的說。
“你說你們這算怎麽回事?算怎麽回事!兩個男人!說出去,不丢人!不惡心啊!”良大娘指着他手指直抖,她兒子,這麽優秀的兒子怎麽會是那種人呢!怎麽會!
“嘴長在別人身上,說不說是他們的事,過日子是我們的事,我不覺得丢人,不覺得的惡心!”良颢說的理直氣壯,“再說了,別的地方也不是沒有結契兄弟的,這種事有什麽好丢人的。”
“這裏是橫雨!別人一口一個吐沫就能淹死你們!淹死咱家!你妹妹還沒嫁人!你讓她将來怎麽找人家!”良大娘拍着腿嚎,“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呀”
“大不了,我們離開橫雨!您要是怕小多找不到好人家,帶她走!”他從小最看不慣的就是他娘拿小多嫁人說事,女孩子又怎麽了,嫁的好就過的好了!他妹妹多聰明,在要是別的地方早成女先生了!
“你,你,你!”良大娘一聽他說要走,又說要帶着小多走,氣的說不出話來!
兩家當娘的不約而同冒出同一個想法。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人要明信片了麽?那我就寄了呀
☆、(玖)
自那日起,齊家、良家就炸了鍋,齊家是齊夫人從講道理到威脅,都沒用,齊宇升鐵了心的不松,良家是良大娘一哭二鬧三上吊,良颢依然我行我素,這可是愁壞了兩位當娘的。
齊夫人有意先斬後奏,給齊宇升訂門親,結果,齊宇升當時就一句,您就不怕我在喜宴上把這事給說了?您不怕齊家從此沒臉?
齊夫人好懸一口氣沒上來,氣的是說不出話來了。
良大娘差點給自己兒子灌藥,來個生米煮成熟飯,無奈家中有良小多這個叛徒,這事幾次都不成,反而讓良颢抵抗的更頑固了!
氣的良大娘想抽良小多,可這丫頭鬼精!直接躲她哥屋裏去了,讓良大娘是一天辦法都沒有。
這兩家一鬧就是五、六天,這期間是當娘的也累,當兒子的心煩,可誰也不讓半步。
齊家是沒男主人,而良老漢是個憨的,向來不管事,遇上這事了只知道抽旱煙,一點主意都沒有,良大娘也沒指望他。
鬧了這幾天後,齊夫人和良大娘,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陰皇,前後腳上陰皇廟上香,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都錯開了。
然而,非常的巧的事,她們求的都是一件事,所以說的話也幾乎相同。
‘只要能讓我兒與那人分開,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她們是說什麽也不會接受的,連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這句話都忘了,只是一心的想讓兒子走回“正道”。
龍玉站在金象身後,冷冷的看着她們,側開了頭,看着金象。
當天夜裏,她們分別做了一個夢,從夢中她們得到了她們想要的辦法,在夢中,她們看到了自己的兒子走回“正道”。
齊宇升訂了婚,良颢和齊宇升分開了,這就是她們要的!
齊夫人醒來後欣喜若狂,仔細的回想了下夢中的場景,而後,開始了絕食。
良大娘也不鬧了,而是天天的和兒子說道,兩個男人在一起怎麽會幸福,對方早晚後變心的,你會後悔的之類。
自齊夫人開始絕食起,出嫁的大小姐也回來了,知道了前因後果,把齊宇升一頓好罵。
“宇升啊,你為了一個男人,你是想逼死娘才甘心麽?你小時候娘是最疼你的,你看着娘現在的樣子,你心裏能好受?你這是不孝啊!”齊芳月也是覺得男人和男人之間是沒有結果的,不能看着弟弟走歪路!
“姐,我不是喜歡男人!”齊宇升開口辯解,“我只是喜歡良颢,只不過他恰巧是個男人!我是真的喜歡他,你們為什麽就不能接受?”
“你讓我們怎麽接受?陰陽調和才是正道!男人和男人怎麽可以!”齊芳月自嫁人後,是以夫為天,說出的話與齊夫人是如出一轍!
“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只是愛一個人,你們就接受不了!”齊宇升真的不明白,他原以為,家人這麽的疼他,一定能接受的,怎想反應會這麽大!
“你!你看看娘!娘都成什麽樣了!啊!”齊芳月把他拉到齊夫人的房中,齊夫人到真是實打實的絕食,水都不怎麽喝,這幾天下來,脫形到不至于,可是氣若游絲,一副虛弱。
見自家娘親這樣,他也心虛了,這一刻腦子裏回蕩的都是從小娘親對自己的好,家裏有過一陣子日子很苦,但娘親會把好的留給他們,而今娘親被他逼成了這樣!心下不由的有些動搖,真的,值得麽?逼這麽愛自己的娘?
“宇升……”齊夫人喃喃的叫了一聲,“你讓為娘怎麽下去見你爹,見列祖列宗……”說着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齊宇升看着娘親鬓角的白發,看着臉上多的皺紋,再聽着她說着自己小時候的事,心下動搖的更回厲害了。
“宇升,娘若是走了,就不礙你的眼了,娘,不活了……!娘這就去見你爹……”齊夫人躺在床上,大哭起來,“老爺,為妻的對不起你!”
齊宇升是真沒見過他娘這樣,以為自家娘親真要尋短,急跪到床邊,“娘,您,您別亂說!您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光長命百歲有什麽用!我要大孫子!”齊夫人瞪他一眼,捶着胸哭嚎,“我的大孫子喲!我不活了!咳咳咳咳!”哭的急了,直咳嗽,臉色又差了幾分,這讓齊宇升的心都提了起來。
“娘,您當心身體!”他畢竟和良颢不一樣,他從小就是個孝順的孩子,娘親說什麽聽什麽,頭一回把娘親給氣成這樣,頓時也亂了陣腳。
“我大孫子都沒了!我還要這身體做什麽!讓我去見你爹吧!”齊夫人說着就要下床,往牆上撞。
哪能讓她撞啊!齊芳月齊宇宗一起攔着,齊夫人掙紮着,齊宇升傻在那了,不知如何是好。
齊芳月見狀忙吼他,“宇升你還愣着幹什麽!真看娘撞死在你面前不成!”
齊宇升被她這麽一吼,猛的驚醒,噗通!跪在了齊夫人的面前,雙手抱住她的雙腿,“娘,我應,您說什麽我都應!您別想不開!”然而他心裏在盤算着找個機會把訂婚的事給攪黃了,和阿颢從長計議。
齊夫人一聽他應了,心下一松,身子一軟,睡了過去。
這又是把齊家姐仨吓的夠嗆!
等齊夫人醒了,這飯也好好吃了,也讓人上秋家說親了,訂的就是秋芊芊那丫頭,又叫人看着齊宇升,生怕他跑出去,生出什麽妖娥子!
下人盯的太緊,齊宇升是幾番都沒跑出去,想捎個口信經良颢都不成,想着等訂親那天,良颢一定會回,到時候說清楚也不遲,卻不知他訂親的事,已經在橫雨傳的沸沸揚揚。
這話自然不意外的傳到了良颢的耳朵裏,就算別人不說,良大娘也會說給兒子聽。
“兒呀,你看娘說什麽來着?這姓齊的小子心裏壓根兒沒有你!這不就要訂親了!我可聽說了,是秋家的丫頭,那丫頭長的可好看了!你又何苦委屈了自己?娘也給你說一門,你們就此斷了吧!”良大娘一邊挑一邊勸着。
“我要去趟齊家。”良颢平靜的說。
良大娘也沒攔着,由着他去了。
良颢來到齊家時果然見到張燈結彩,心下一緊,而後和門房說要見齊宇升,被告知同未來少夫人采買用品去了,他要走時,卻被齊夫人叫住了。
“良公子,我兒是個孝順的孩子,忠孝難兩全,你別怪他。”這話聽起來很柔和,但其中的意思就是,在良颢與齊家人之間,齊宇升永遠會選齊家人,因為他是孝子。
良颢只是行了個禮,什麽也沒說,直接走了。
齊夫人看着他凄涼的背影嘆了口氣,這孩子是個好的,可為了她的兒子,她也顧及不了這麽多了。
良颢走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哪,能去哪,也許這并不是齊宇升的本意,也許,對方心裏還是有他的。
然而,當他看到齊宇升和一名大家閨秀走在一起,說不上有說有笑,但就是這麽走着,就讓他想到了一個詞,郎才女貌。
好似他們才是天生的一對,讓他突然覺得他們就應該是這樣的,他站在街角,齊宇升并沒看到他,身邊是秋家小姐,身後是家丁丫環,他還在想着怎麽去找良颢,卻沒發現,街角那離去的人。
如此的失魂落魄……
良颢回到家中時,天色已晚,神色疲倦,臉色發白,要是往常良大娘一定會追問出什麽事了,而今日,她是知道兒子為何如此,雖說也心疼,她卻也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兒子經歷此事,就能看清齊宇升,也能想透,斷定了這份念想,将來娶門妻生幾個孩子,也就會把這些年少無知的荒唐事忘記,所以她沒有上前,只是看着兒子回屋關上了門,連晚飯都沒出來吃,有點擔心,叫女兒給送過一碗熱湯面進去。
良小多出來時,眉頭緊瑣,還摸着自己的頭發,不停的回頭看哥哥的房間,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随後良大娘叫她收拾廚房,這種感覺就被暫時的放下了,忙碌起來,也就忘記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她的不安應驗了。
天已經大亮了,良老漢良大娘都起了身,地裏都轉了一轉,而良颢的屋門一直沒有打開,良小多将早飯已經熱了兩遍,在熱下去就不能吃了,她更好奇她哥怎麽這麽晚了還沒起?平日這個時候已經讀過一篇書了。
她敲門叫人,“哥。”門沒插上一推就開了。
入眼的是一雙青面短靴,這短靴她認得,是她一針一絲給她哥做的!這雙短靴晃在半空中,她目光往上一移,凄慘大叫一聲。“哥——!”撲了過去。
良大妨剛進院兒就聽到女兒的叫聲,快步來到兒子屋門前,一見裏的情景,頓時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屋裏。
房梁上吊着一條繩子,良颢的脖子就套在繩子圈裏,腳懸在半空中,床上有踩踏的痕跡,似乎是怕踢倒椅子驚醒他們,才踩了床,此時身體已經僵了。
這回兩個人真的分開了,分的不能再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拾)
這幾日齊宇升心神不安,總覺得是出了什麽事,可他又出不了門,上次唯一一次出門,還是被家丁跟着,根本沒機會去見良颢,眼見的訂親的日子越來越近,他的心裏反而更亂了,每回要出去,就被他娘一臉悲憫的看着,頓時就心虛了,只好等到訂親那一日。
訂親當天高朋滿座,齊宇升的不少同窗好友都來了,唯獨不見良颢,齊宇升心下更加不安,打聽良颢為何沒來,衆人都是眼神閃爍,紛紛躲開。
這讓他覺得更加不對了,難不成他們的事被人知道了?不能啊!若是知道了,怎麽會來參加他的訂親!
訂親宴還沒開始,他借機溜出主廳,想找同窗問問,路過花園時就見兩名叫不上名字的同窗往這邊走,他剛要開口叫,卻在聽到他們的對話時,僵住了。
“你說這事,真是不好說,這齊宇升今兒個訂親,良颢今兒個頭七,平日裏他們不是最要好了麽,我看齊宇升并不知道這事。”同窗甲搖着頭嘆氣。
“多半是齊家的人沒告訴他,怕晦氣。”同窗乙同樣搖頭。
“不過,你說良颢有什麽想不開的,要尋了短?”同窗甲非常的疑惑。
“就是,這都能入太學院了,怎麽就突然尋了短?被哪家的姑娘給甩了?那姑娘眼也太高了吧?”同窗乙妒嫉良颢學識好歸妒嫉,可這人沒了,嘴下還是要積德的!
“我家那有人和良颢家是一個村的。”同窗甲低聲說,“聽說是,良颢的妹妹一早上發現的,當時人已經涼了。”
“當真可惜了。”同窗乙搖頭。
兩人入主廳走着,完全沒注意僵立的柱子後面的齊宇升,他傻站在那,腦子裏回蕩着兩人話,阿颢,死了?
“少爺,少爺,老夫人找您呢。”家丁跑來叫齊宇升。
他僵硬的回頭,“我問你,良颢為什麽沒來?”
家丁尴尬的張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他接着問,“阿颢是不是之前來過!”家丁這回側開頭,就這麽一個動作,他什麽都明白了!
他并不傻,若非家裏說了什麽,阿颢怎麽會死!怎麽會死!突然想到他娘一反常态的表現,心中只剩悲涼!
他要見阿颢,想見阿颢,現在就想見!
“少爺!少爺!你去哪啊!訂親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家丁在後面喊着,他卻無動于衷的往前走,腦子裏只有一個信念,見到阿颢,見到阿颢!
家丁一見不好,忙去通知齊夫人,齊夫人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她的兒子還是知道了,原本她想一直隐瞞下去,讓時間來淡忘一切,她也想過,一但兒子知道了良颢死了,必會牽怨于她,所以只能瞞着,卻不想,齊宇升還是知道了,還是在這樣的日子口!
而此時,齊宇升已經在門口騎上一匹不知誰的馬,一路向城外良颢家奔去。
良家與齊家不同,挂滿了白幡,良大娘已經哭的暈厥過去了好幾次,中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這讓她幾乎哭瞎了眼,村裏的鄉親來幫忙的看着都眼圈泛紅,他們也想不明白,良颢到底是遇上了什麽事。
那天早上,良小多的一聲尖叫,讓人都知道了良颢尋了短了,卻沒人說得出是為什麽。
靈堂上,良小多跪坐在棺材前,表情麻木,一本一本的燒着她哥最愛的書,眼中不見半點眼淚,讓從鄉親看着不知是吓傻了,還是心太硬。
這裏是頭七之後的第二天下葬,衆鄉親幫過忙離開了,只留下這一家三口,良小多燒着書,良大娘抽泣着,良老漢這個沉悶的漢子更加少言寡語,旱煙也不抽了,呆呆的坐在那,眼睛直直的看着棺材,這裏躲着的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就這麽躺在裏面了!
院外突然傳出來一聲馬的嘶鳴,良大娘木讷的看過去,就見齊宇升跌跌撞撞的進院,他身上還穿着吉服,她頓時火氣往上升,撲過去劈頭蓋臉的一頓打!
“你還來做什麽!你還來幹什麽!你害死了我兒子!你害死了我兒子!他那麽愛你!他死了!為什麽你還活着!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一邊打一邊吼,一邊眼淚往下落,不知這最後的為什麽是問他,還是問自己。
齊宇升從看到院中的白幡時,整個人都懵了,被良大娘打着也沒感覺,站在屋門口久久不敢進去。
“娘!你夠了!”良小多一把拉開良大娘,她人小,此時不知哪來的力氣,把她娘差點拉個跟頭,“齊大哥你來就給我哥上柱香吧。”她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你和我哥的事,我不好說什麽,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變成這樣,我只知道我哥性子倔,非黑即白,自己認定的事,就一條道走到黑。”她想到她哥那天說過的一句話,“忠孝難兩全,他是寧可不孝也要忠于自己的感情,想必他還是愛你的。”
她記得那夜,她哥摸着她的頭發說,小多,這世上太多不順心的事,忠孝難兩全,哥要忠于本心,你替哥孝順爹娘好不好?
如果她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就不會應下那聲好。
“你還和他說那麽多做什麽!”良大娘又要撲上來,“是他害死了你哥!”
良小多用力的推開她娘,一直沒有表情的面,因這一句而動容,哭喊了出來,“到底是誰害死了我哥!你要不逼着哥!不和哥說那些話!哥會不開!會鑽牛角尖!哥他性子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到底是犯了什麽天大的事,讓你這樣逼他!明明最疼哥的人是你!你卻這樣逼他!他不過是愛上個男人!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逼他!為什麽!”她從小到大,良颢就是天,是家裏最重要的存在,比娘疼她,比爹撐得起事,是她良小多的天,而這天塌了,被她娘給弄塌了!
她不明白,她哥到底有什麽錯!
良大娘被女兒的話刺激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我是為了他好,我是為了他好……”
良小多看着她娘,心中的恨意升起,用力抹了把臉上的淚,“娘,我哥死了,好不了了。”這淡淡的一話句,讓良大娘嚎頭大哭起來。
良老漢抱住老妻,“小多,你娘也不好受,你就少說兩句!”他的聲音已經發啞,眼見着也要落淚。
“不好受總比人死了強!”她恨恨的看着自己的娘,那濤天的恨意在心中翻滾,猛的想起齊宇升還在,壓了壓心中的恨意,轉頭,“齊大哥,你上香吧。”
齊宇升聽不到她的話,神情恍惚的看着牌位,看着牌位前立着人影,淡笑如春風。
阿颢,帶我走吧……
那人伸出手,齊宇升只覺得身在一團霧中,握住了那人的手,和以往一樣的溫暖,臉上不自覺的帶上笑,這樣真好。
齊宇升一連三天沒回齊家,這急壞了齊夫人,秋家也因為訂親時齊宇升突然的離開,生了氣,要了齊家一筆銀子後,不在往來,還好兩人只是訂親,不是成親,要是成親宴上新郎官不見人,這往後讓他家閨女怎麽嫁人啊!
齊家沒空理會秋家的那點心思,急着找人,終于在良颢的墳前找到了人。
齊宇升那天在良家站了一夜,第二天又跟着良家的人去給良颢下葬,而後就沒有離開過良颢的墳頭,三天不眠不休,人瘦了不說,還十分的邋遢。
齊家的家丁找來時,他已經暈了過去,家丁把人擡回齊家,又是給換衣服,又是給喂水的,然而第二天一早,齊宇升又不見了,有家丁說是看着出門了,又是一翻找,這回有經驗了,直上良颢的墳頭,果然人在那呢,家丁拉人回去,結果,齊宇升像是失心瘋一般,又喊又叫又打,就是不肯離開良颢的墳頭。
最終家丁沒辦法了,只得把人打錯了帶回齊家,齊夫人立刻讓人找來大夫,一把脈,斷定是得了失心瘋,齊夫人當時就暈厥過去了,醒後直奔陰皇廟,這回到沒求陰皇,求上廟柱賜劑靈藥,救救她的兒子。
“夫人可知,你那兒子不是失心瘋?”龍玉手裏扳着玉扇,眼簾輕擡。
“那是什麽?”齊夫人其實有點信不過龍玉,不說長的太年輕,太好看,而且她沒見過龍玉給陰皇上香,然而此時,她也是病急亂投醫,她記得老人們說過陰皇廟中有靈藥,可醫百病,這才來求的。
“你那兒子三魂六魄只剩一魂在身,魂魄被勾走了。”龍玉平淡的開口,齊夫人眼睛瞪大。
“可有辦法?”她急切的問。
龍玉只說了一句話,“解鈴還需系鈴人。”說完轉身進了後院。
她如被雷劈了般,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擡眼看着陰皇象,這不是她要的結果!
腦海中突然浮出一句話。
‘這是代價。’
她頓時大哭起來,她可以付出一切,但不是她兒子的一切,她的兒子還這麽的年輕,這麽的年輕!
後面的日子在不轉的循環之中,齊宇升醒了就跑到良颢的墳前,不吃不喝,就這麽坐在那,昏了被齊家人給擡回去。
本來他們倆的事沒人知道,可這一鬧,全橫雨的人都知道,有人厭惡,有人唏噓,有人同意,說什麽的都有,卻已經換不回已經死去的人,換不醒已經瘋了的人。
一個月後,良颢的墳邊多了一座新墳。
龍玉站在河邊看着河對岸的一雙墳,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太年輕。”這事情本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一個太自以為是,一個太不在乎自己,就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人,活着确實沒多大意義。”雅亦很是冷血的開口。
“好殘忍。”龍玉看了他一眼。
“用親親的話說,生存本身就是殘忍的。”雅亦攬着他的肩頭,“而且,這種能輕易的放棄自己生命的人,本身就是懦弱的,只會逃避。”他冷笑,“他們的愛也不見得有多深。”
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留下的永遠比離開的痛苦。
“我說了,他們只是太年輕。”龍玉強調,太年輕看不透,太年輕就會自大,太年輕就不懂很多事,要是撐下去,走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再回頭看,就會覺得年輕時的自己有多可笑,他們若是堅持下去,未必會有結果,也許會有,只是如今全斷送在這裏。
“親親離開玉莊時,也很年輕。”雅亦搖頭,這兩是不會計劃周全,就這麽冒冒失失的說出口,得到的卻是這個結果,他輕嘆聲,正如親親說的,他們還是太年輕了,也太不惜命了。
龍玉心裏也明白,他們就算被家人接受了,也會被這裏的風氣給逼死的,只是現在留下兩家人的痛苦,只能讓他嘆一句,冤孽。
風吹過,墳頭上的青草迎風擺動,孤零零的……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入贅
葉準被送往表姨家的時候已經十五歲了,他明白,他爹娘去了,他叔不想養他,分了他三分之一的財産,将他送到表姨家,做倒插門女婿,說什麽是為了他好,他心下不肖,臉上卻沒表現出來。
表姨家的事,他也聽說過一些,好像是兒子喜歡男人被發現後尋了短,家裏就剩下個女兒,表姨家有錢,被人嚼舌根也不吭聲,到聽說她那女兒是個厲害的,誰敢說她哥一句壞話,她能在人家門口罵上一天,這樣一來,村裏的人更不敢娶她了。
葉準想着那必是個又醜又胖的女人,和母老虎似的。
然而第一回見良小多,他紅了臉,良小多和他同歲,只不過,他們兩個他生在年頭,她生在年尾,十五歲的良小多遠比那些同齡的女孩子高上一些,跟着她哥讀過幾年書,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不太像農戶家的女兒,到像是個女先生,她高高瘦瘦的,卻有一張圓圓的蘋果臉,眼睛大大的,這樣的人應該是愛笑的,但她眉峰微皺,似有什麽解不開的憂愁一般,讓他有些心疼。
他來到良家的第一天就引發了良家的一場争吵。
“誰愛嫁誰嫁!我不嫁!”良小多一聽這是給她招的夫,邊人都沒看,梗着脖子來了一句。
“你這是要做什麽啊!你看看你都十五了!誰家敢來說親!你就不能消停消停!我這好心招上門女婿,也不是要把你嫁出去!你又怎麽了!”良大娘這兩年過的不舒心,自兒子死後,女兒和她離了心,村裏的風言風語她都忍了,可這女兒卻能打上人門去,現在村裏人一說起良小多直皺眉,葉準是她遠房外甥,家裏沒了人,招過來也不錯,誰想這小祖宗不配合!
“我可以一輩子不嫁。”良小多面無表情的說。
“瞎說什麽呢!”良大娘一聽這話就急了,“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你要是不嫁!你要是不嫁……”她沒想好要說什麽,良小多涼涼的看她一眼。
“你也逼死我麽?就像我哥那樣?”
這一句話把她咽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小多,這事咱能不提麽?”
“不提?”她嘲弄的笑了下,“不提我哥能活過來?”
良大娘這些年都收中有愧,對兒子,對女兒,兒子一脖子吊死了,女兒和她不親了,她當年若知是這個結果,就依了兒子又能怎麽樣,就當兒子娶了個不會生養的!也比如今天人永隔好,也不至少讓女兒對她像對仇人。
她知道自己一直重男輕女,對女兒沒對兒子好,可這村裏哪家不是這樣了,只是她家兒子比她疼女兒,女兒從小就和兒子親,又被兒子教着讀書,知道的多了,自然不是她能拿捏的了。
“小多!你別說了!你娘心裏也不好受!當年她也不是有意的!”良老漢為老妻出言。
良小多看了他們一眼,側開頭,眼中有眼淚閃。
“我哥走之前,還記得你們,讓我孝順你們,你們要是多為我哥想一點,他至于這樣麽!”
“我怎麽沒為他想!”良大娘被氣的吼出來,“我就是為他想才讓他走回正道的!他就那一脖子吊死了!怎麽就沒為我們想想!”
“你為他想!想得逼死他!現在你滿意了!我哥不會和男人在一起了!丢不了你的臉了!你哪是為他想!分明是為了臉面!”良小多回吼。
這一句臉面,讓良大娘面被了色,不可否認當年有這個原因,但本意還是為了兒子好,如今聽女兒這麽說,氣上心頭,壓了這幾年,火氣一起上來了,擡手就扇了上去。
啪——!
巴掌和皮肉接觸,半張臉都腫了。
良大娘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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