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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身影一頓,沒再吱話,消失在樓梯口。

樓道上傳來極有節奏的腳步聲,小樓內,則是一片安靜。

深深吸進一口自開啓的窗外吹來的冷氣,金淩瞅了一眼房裏神色各異的衆人,一番唇槍舌戰已經宣告結束,其結果是,她顧着傾城的面子,放了拓跋弘一馬,這實在大違她的行事作風,可她不得不考慮傾城本身的心思。

“你們也走吧!我累了……墨太子,龍少主,請吧!雲姑送客……”

婷婷袅袅的轉過纖秀的身影,站在窗前,冷淡的口氣,顯示了她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龍奕哪肯就這麽被人打發掉,立即扯開無恥的笑:“不必送,我打算留下吃飯!鎮南王,煩你把好酒好菜端上來……小鬼,要不你也留下,一起吃頓便飯……”

這口中氣,俨然把自己當成了這裏的主人。

年輕的雲太子笑的斯文,正想答應,繼續鬧騰,樓梯上忽有人噔噔噔跑了上來,是呂總管急匆匆的沖了上來,老臉極為激動的直叫:.

“老……老爺……九公子和十公子來了……在門府口……正往這裏走來……”

東方軻一楞,一下子沒有回過神來,呆呆的反問過去:“九公子怎麽會來?”

九無擎很少到臣僚的府上走動,尤其這五年,他除了進宮,幾乎足不出戶。

這事,金淩是知道的,她奇怪的是東方軻的表情:回過神後,他興沖沖就跑了出去,滿帶欣喜,有些反常。

****

拓跋弘走出府邸,府門外另外停着一輛馬車,他一時想着心事,倒也不曾多注意。

等騎上馬帶着安青正要走,他才看到十無殇扶着九無擎從馬車裏走了下來,公子府的侍衛将準備好的輪椅推到過來,九無擎扶着坐了上去,十無殇推着,兩個侍衛跟在身後,一行人往裏面而去。

在這樣一個時候,看到這樣一張冰冷沒表情的臉孔,拓跋弘立馬勒着缰繩,猜不透他到底所為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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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二年前第一次見面開始,拓跋弘就将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年引為勁敵,起初的原因是,他得盡了父皇的寵愛。

很多年以來,拓跋弘一直弄不明白,父皇為什麽寵他如已出,甚至一度,将天下兵馬的大印放到了他身上。

令拓跋弘不得不佩服的是,這個比他僅僅只小一歲的少年,天賦的确了得——他曾經在短短三年時間,替父皇建起了一支強大的軍隊,整個公子府十三太保所屬兵馬,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曾令分裂缰土的諸侯聞風喪膽。

拓跋弘記得,此人和他同一年入西秦,所不同的是,他是以嫡子的身份認祖歸宗,而他呢,是以帝王義子的身份進了公子府。

公子府養的皆是出類拔萃的“利器”,每個太保,無論是才學還是身手,皆為萬裏挑一的頂尖人物,進去公子府,想要被府中其他太保所認可,必然得俱備非常之本事。

許多年以前,有很多自命不凡的人,擠破了腦袋想入公子府:因為進公子府就意味着前途無可限量,意味着将會披上一層尊貴的身份,但是,活着進去,真正可以成為太保的,為數其實極少極少。

這個叫無擎的少年,僅僅花了一年時間,便令誓死效忠于父皇的五位太保接納于他,兩年後令所有太保刮目相看,三年後,十三太保以他馬首是瞻,十五歲的他,俨然就是公子府的半個當家人。

只是那幾年,連年征戰,十三太保折損了好幾員猛将。

九無擎十六歲那年,公子府大公子和二公子先後陣亡,群雄無首之下,父皇毫不猶豫的将兵符交到了九無擎手上,其他比他年長的太保,無人不服。

而後三年,十三太保南征北戰,西秦國天下能大定,公子府居功至偉。

等到論功行賞地,父皇欲收回兵權,這九無擎倒是乖乖上繳了兵符,但是,其他幾個公子,或是有了貪婪之心,或是生了離意,終于爆發了一場大亂。

諸位公子起而造反,九無擎借亂出逃,繁華的鍄京城卷進了一場突來的腥風血雨,最後,平定這場大亂的人,正是他拓跋弘。

九無擎掌兵符時,拓跋弘并不受重用。公子府舉兵而亂後,拓跋弘強勢出場。

最後,九無擎還是拓跋弘親自捉拿回來的,他原想将人滅口以絕後患,是鎮南王東方軻拼命力保,才讓他有機會活着被帶回到了父皇跟前。

一番嚴密追查證明九無擎并沒有參加叛亂。

那一年,拓跋弘監斬,将公子府內三公子、六公子,八公子,十一公子全部斬首于菜市,獨獨留下了七公子,九公子和十公子三條性命。

對于這件事,拓跋弘曾在暗處細細研究,九無擎雖然沒有叛亂,但是,他知情不報,還趁亂從宮裏秘密帶走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叫什麽,什麽來歷,沒人知道,所有人都叫她九夫人,是父皇身邊最最得寵的女人,進宮已有些年頭,并沒有受封為妃,無名無份,卻為父皇生下了第七子:拓跋曦——一個被父皇帶在身邊親自教養的皇子。

公子府生亂後,這位九夫人突然受封為貴妃,一個月後,宮中傳出,九貴妃自殘,幽禁未央宮。

據拓跋弘知道,九夫人和九無擎關系極為微妙,有人猜九無擎是九夫人的娘家人,當然,這只是猜想,具體是什麽關系,除了帝王的心腹,沒人知道。九無擎之所以可以逃脫死罪,應該是九貴妃在後宮吹了枕邊風——從九無擎時不時入宮親手教七皇子習武練字這件事來看,可見冰山一角。

公子府經此一亂,父皇雖然依舊倚仗七公子和九公子,可不再重用。

他們被恩準不必上早朝。

但是,朝中若有什麽大事要事,父皇還會派人請他們進宮商議,中肯而有利于國家利稷的谏言,帝王還是會采納,只是再不放實權——給了他們無尚的尊榮,卻架空了他們,整個鍄京城,他們都可以自由來往,可若想出皇城,必須有皇權授命,否則休想離京半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變相的軟禁。

為了避嫌,這幾年,九無擎幾乎不和朝中大臣有所往來,今日,他怎麽會突然拜訪鎮南王府?

拓跋弘着緩緩進鎮南王府的九無擎,心頭疑雲重重……

****

東方軻才出傾閣,就瞧見九無擎的輪椅在十無殇推駛下往這裏滑過來,依舊戴着面具,暖暖的陽光照在銀色面具,泛出的是一道道清冷的銀光,那雙睿智的眼,低垂,似乎在思量着什麽?

閣樓上,金淩半啓花窗,眯眼看着那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男子,紫衣的十無殇微微而笑,墨袍的九無擎面無表情。

待轉到閣前花壇時,九無擎緩緩的自輪椅上站了起來,沖着臉上浮出激動之色的東方軻很恭敬的行了一禮:

“軻伯伯,多年不見了,近來身體可還好……”

冰森森的聲調裏,流溢出隐隐約約的不知名狀的情緒。.

東方軻呼吸一痛,急步上去,一把将人熊抱,聲音暗啞的直道:“好,軻伯伯沒有什麽不好……無擎,你呢,你還好嗎?這些年……唉……這些年……你受委屈了……”

鼻子一腔,眼角已然濕潤。

九無擎伸手拍了拍東方軻的背,只一下,而後,淡淡的回答:

“無擎很好!一切如意!”

“如意?”

東方軻推開了九無擎,大大的手掌輕輕碰了碰他那張冰冷的面具,手掌微顫,喃喃的道:“關在公子府這麽多年,如何能如意得了?如何能?”

****

閣樓上,花窗半掩,金淩正倚在窗後,看得很是詫異:他們很熟?

她注意到了,東方軻用了一個“關”字來形容他的現狀——君臣之間的問題果然很大。

“怪事!”

耳邊一聲低咕,她回頭瞄了一眼,原來龍奕也在看,眼裏露着疑惑:“這家夥怎麽來了?”

他感覺到金淩在瞅他,收回了視線,深深一睇,他并沒有忘記今天他來的目的,這個可惡的小女人,一早醒來就搞失蹤,若不是時候不太适宜,他早把她拎回去了。

“臭丫頭,我們的賬,以後慢慢再算……”

他低聲道中,沖她眨眼,又努嘴:“先猜猜,他會來辦什麽事?”

基于十三年前的情份,他決定暫時放下個人恩怨,和她聯手一致對外。

“肯定沒什麽好事……人家是狐貍祖宗!”

金淩低哼一聲,咬着牙。

這祖宗,也許是來找龍奕算賬的,也許是沖她來的,總歸是沒按好心的……

壞話是說不得的,才這麽說了一句,樓下正在和東方軻敘舊的九無擎,懶懶的擡頭,沖他們瞟來了一眼。黑黢黢深不見底的眼珠子,鑲在那片銀色的面具下,幾縷精光就如流星般閃過,從她臉上,慢慢的移到了龍奕身上,不曾移開。

東方軻順着他的視線看到窗前以一種極為親密的姿态站在一起的兩人,他的第一直覺是,樓上那對很有夫妻相。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東方軻只覺眼皮跳了幾跳。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要如解釋這一奇怪現象,吱唔了一聲,才道:“無擎,這是傾城,以前你見過的……那位是龍少主……呃,他們……”

他沒想好要編個怎樣的說法。

“嗯,我正想見傾丫頭還有龍少主,有幾句話想與他們說說!”

這話令東方軻覺得,此番九無擎過來,并不是來找他敘舊的。

“好……那到裏面坐吧……”

東方軻沒有拒絕,自作主張的将人引進了底樓的廳室。

****

樓上,龍奕摸着鼻子,眨着含笑的眸,抱起胸:

“傳說中的九無擎,足智多謀,心細如塵……但凡過了他眼的,什麽都瞞不過他……喂……做好心理準備,可能要倒黴了你……”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意思是說,這人是沖你而來的,你已經露餡了!

心頭微微一驚的金淩,啪了一下把窗戶關上,悶悶的罵咧了一聲:“笑話,他說見便見?他當他是誰來了?”

一轉頭,才瞧見那個雲國太子,正在她的琴臺前,細細的看着琴案上的雕工,并不在意外頭發生了什麽事,就好像他來這裏單為了看這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琴臺罷了。

這真是一個非常有耐心的少年!

“小朋友,如果沒事,就請回!我這裏不留飯!”

墨景天立即抖了抖嘴角站起來,不自覺的往自己身上瞅了瞅,人高馬大,錦衣玉帶,年紀也不小,怎麽在她眼裏,自己是個“小”朋友,而且窮的要來蹭飯?

他哂然一笑,搖頭,這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女子,真想辯說幾句,樓梯上,又響起了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東方軻再度走了進來,一張老臉上難得的蕩開着一朵大大的笑容:“傾城,九公子來了,下去見見吧!”

“不見!又沒交情又不熟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來的全是居心叵測的白眼狼。

冷淡一句,澆掉了某人滿頭熱情,東方軻才微微舒展的眉心,又再度凝上:“傾城,去見見吧……雖說不熟,可小時候他總歸救過你一命……若不是他,你的小命早沒了……還有,九公子這番送來好些稀罕藥材,說是可以治你的臉……”

九無擎小的時候救過慕傾城?還能治她的臉?

金淩心頭不覺一動。

東方軻正在想要怎麽勸她下去,但覺眼前一閃,她已不吭一聲往樓下而去,他一怔,馬上跟上,走了一步,才又回頭笑着對房內的另外兩個大人物抱拳說道:“兩位公子,不如一起下面去喝口茶!”

龍奕揚眉應了一聲“那是自然”,跟了那道倩影而去。

****

樓下廳室,已上茶,飄有茶香,九無擎帶着面具,自不能喝,他靜靜的坐着,一邊的案臺上放着一些禮物,都用朱紅的錦緞包着,高高一大撂。

一道纖秀的身影晃進了九無擎的視線,身材高挑而纖細,戴着面紗,湖藍色的裙,就像春波蕩漾的清澈湖水,印着滿天的藍,在眼前晃啊晃,一圈一圈的漣漪,煞是迷人。

明燦燦的眼眸直逼而來,一如昨晚——不,昨晚的月色不夠亮,不足以折射那抹讓人感覺驚心動魄的流光,今日,他終于看清了這雙獨一無二的眸子。

是她!

寬袖之下,他的手輕輕捏成拳。

如此熠熠生輝的漂亮眼睛,除了這個自幼不按常規教養出來的孩子,還能有誰配得上?

“無擎,傾城來了!傾城,還不快拜見九公子……”

東方軻熱絡的給他們引見,将不太情願走近的慕傾城一步步推到了九無擎跟前,一邊笑着自圓其說:

“這孩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害臊怕生……”

龍奕聽了嘴角直抽,想到大清早這母老虎那兇悍的樣兒,再想到剛剛她把堂堂晉王狠狠擺了一道,實在沒辦法把這個可怕的女人和“害臊怕生”四字聯系在一起。

緩緩站起來九無擎,目光一如平常的沉寂。

四目凝對,各有謀算。.

也不見得九無擎是如何出手的,但覺一陣風過,眨眼之間,那掩着金淩臉孔的绡紗無端端應風垂下,衆人眼裏立即映進一張可怖的臉孔。

這舉動,令所有人一呆,誰也沒想到,九無擎一上來就是扯掉了別人臉上的面紗,既無禮又放肆,偏生他做起來是如此的理直所氣壯。

金淩立即警鐘大響,滿身戒備的退後一步,微微不快的叫:

“九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九無擎沒有說話,那深不見底的目光在她那張層層生癬起皮的臉蛋上一寸寸的端祥,似乎想将她這張臉孔深深烙到心上一般。

這張臉,扮的和慕傾城絲毫不差,緣于絕頂高超的易容術……

九無擎不露聲色的打量着,細細彎彎的秀眉,挑起來的時候,只覺英氣逼人,不見妩媚春色,瑤鼻很秀氣,唇瓣很嬌小,牡丹紅,不曾染唇色,嬌潤亮澤——

和記憶當中自是大不一樣了——

十三年不見,她已長大,大到不需要他人保護就能獨擋一面,再不是當初那個只會玩鬧的小娃娃……

待續!

諸公子争婚——10

更新時間:2012-3-23 15:47:35 本章字數:11226

十.

“無擎,你在看什麽?怎麽了?”

東方軻被九無擎這舉動弄得有點摸不着頭腦。

九無擎收回了視線,眼都不眨一下,聲音極為冰冷的答道:“沒什麽!只是想看看傾城的臉爛得怎麽樣了?當年毒去不盡,才致令臉上的癬年年複發。還好,情況不算非常嚴重,可以治!”

原來他也知道傾城的臉是因毒所致,她疑狐的瞄着放在桌上的那些禮盒,幾縷眼角的餘光瞥到他再度把冷淡的目光落到自己臉上:

“傾城,這些年,我雖沒有過來看你,但,答應雪姑姑的事我還記得,這裏有些藥,你拿着用。我找了很多年才找齊這些藥材,拿下去熬着吃,先把身子裏的毒去掉,以後,再治臉……假以時日,必能還你容顏……嗯,把手伸過來。我來給你确診一下……”

九無擎懂醫,他竟要給她看脈,這一看脈,誓必露餡。

金淩心中頓時警鐘大鬧,正想将手藏到身後去,也不見他如何出的手,那略嫌削瘦的手指,就如靈蛇般纏了上來。她只覺手腕上微微一涼,命門早已被他扣住,她想抗拒,指間力道一緊,這人似乎早就知道她的意圖,根本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我倒不曾知道原來九公子擅醫!”

青子漪淡一笑,閃了過來,執起金淩的手,往身邊拖了過去,九無擎只能放手,瞟着這個冒出來的少女,不說話。

“九公子若真有這本事,府上怎麽三天兩頭會有人橫着被擡出來……世人都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聽我家公子說過,九公子心狠手辣,和晉王殿下,更是關系不太融洽,你這個時候跑來這裏,自稱懂醫,要給我家傾城看病,這居心真是很讓人費解喲!?”

子漪随口胡扯一句話,以此給金淩作掩護。

九公子沉默了一下,才移開視線,重新盯着金淩:“其中道理,以後,你會明白。你若不想讓我看診就算了!”

這話不痛不癢,四兩撥千斤,便把子猗的質問避了開去。

深沉如海的黑眸,烏沉沉沒有任何情緒,投影在她臉上,一動不動,冷冷的聲音,也不帶半分熱忱,就好象他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履行當年的一個承諾罷了。

可是,他若真是這麽念舊的人,這些年,他怎會對慕傾城這個可憐的女子不聞不問?

如果他真能治了她的臉孔,怎麽任由她苦了這麽多年?

這人今日上門送藥,分明是別有意圖的!

他到底懷了什麽企圖?

她卻完全猜不出來。

就好像,她完全不知道他和慕傾城是認得的一樣,也無法知道他和東方軻有着怎樣的情誼!

***

九無擎不再和她說話,收回了眼神,落到了倚在門口的龍奕身上,那個男子,堆着滿面明亮的笑容,掩去了他咄咄探索的眼神。

“想不到,殺人如麻的九公子,也有關心人的時候,真是奇事!”

龍奕勾着一抹邪魅的笑意,啧啧稱奇。

九無擎冷淡一掃,狼形面具寒氣逼人,但見他墨袍輕揚,剪手負背,那身姿極為傲睨,沒有理會話裏的諷嘲,只淡淡的吐出一句:

“龍少主也在,那便好,無擎不才,有事想讨教:想公子府素來與你無仇無怨,昨夜裏你卻讓人夜探公子府,又平白無故擄走我府上床姬,到底意圖何在?”

“啧,你還真別跟我提這事!一提我就來氣!”

龍奕無恥的哼了一聲,又白了一記眼,明明很痞的舉動,由他做來,卻是分外的有氣場:

“前番時候,九公子可是誠心邀過我去公子府玩的,那時我沒空就沒有上門拜訪。這幾天在玉錦樓聽說七公子的字,那是人間墨寶,我一時心癢,就在昨兒晚上遣了個小奴上門想借來看看,不想你九公子這麽摳門,恁是不肯給,還想抓我的小奴,在她身上下毒也就罷了,居然外加群起而攻,這也太欺負人了……那小奴,可是我的活寶貝,本少主實在是看得火了,才出手的。啧,說來說去,全是你小氣裏來的不是……真不關我事!”

金淩聽着嘴角直抽,這個還真是能瞎掰,把她當小奴使喚了,還是活寶貝,好會占她便宜。

九無擎明知他在胡扯,也不戳穿,卻也不願多聽他滔滔不絕編故事,聲音冰冷若霜的打斷道:

“龍少主,不管你有多麽理直氣壯的理由,夜闖公子府,屈尊降貴,自比梁上君子,便是你失禮在先。無擎不想追究什麽,只站在一個理字上,請你速速把東方若歆交回公子府。否則……”

“喂,否什麽則?是你邀我上門的,又沒規定非得白天去,本少主就愛晚上出動做夜貓子,就愛反其道而行,你管得着麽?這是個人喜好問題,你公子府不問原由就傷我小奴,同樣理虧,既然你也理虧,憑什麽本少主怎能容你上門來要脅我?我告訴你,你越是要脅我,我還越是和你扛上了!對,我和你扛上了,就不交還,你能奈我何?”

龍奕扯着一抹詭異的笑,揚着下巴,抱胸斜視,同樣傲然張狂。

“或許公子府是拿你無可奈何,但是東方若歆是東方府的小姐,公子府的床姬,龍少主扣留下她,這就是在挑撥生事,難不成少主此番來鍄京不是來祈福,而是來亂我西朝朝綱的?”

輕描淡寫一句話,将龍奕的行為,擺到了朝廷的安危上來,便透出一種風雨欲來的氣勢,稍作停頓,又徐徐加上一句道:

“有件事,龍少主應該先弄明白了,少主雖不理龍域國事,但終歸是一方少主,若因這麽一件小小的事而與令兩國結怨,少主必會被老域主所舍棄,更會因此而失盡自己國民之心!雖說少主不好權勢,那也是因為你還擁有着,一旦有朝一日失去所有,龍少主将以何為依傍,繼續肆意江湖,笑傲不羁,又如可行自己襯心如意之事?故無擎以為,這件事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才是明智之舉。”

聰明人辦事,便是能一箭數雕。

龍奕不得不斂笑。.

此人并沒有強勢的索要,但每句話,都有其特定的意思——

指名道姓的要人,只是向所有人宣告,他來此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東方若歆,來送藥是其次,醫慕傾城的臉孔,只是略表舊年情誼。之所以會在意東方若歆被人擄走,卻是因為,人家是東方府送來的,公子府和東方府素有猜忌,九公子如此維護一床姬,主要是為了家國安寧,龍奕拒絕,一旦另生什麽風波,那麽理虧的便是龍奕,因此而起國怨的話,他便是衆矢的之的禍根,到那時,也許會直接威脅到他在龍域的地位,畢竟他在那邊的勢力并非固若金湯。

表面上,是這些個意思。

實際上呢,所有廢話都在替他真正的目的打掩護:

他這次,絕對是專程為慕傾城而來。

這是一種直覺。

九無擎已經看穿了現在這個慕傾城是個冒牌的,他來,只是想确定一件他遲遲不敢相信的事。

龍奕記的清楚,昨天晚上,他急匆匆下令要活口時那種失态的口吻——

他應該認得現在這個冒牌貨?

****

坐上東風推進來的輪椅上,九無擎淡淡扔下一句:“就這幾天內,請少主把人交還回來。無擎不想把事鬧大!”

表明了态度後,他扶着車輪沖東方軻看去:“軻伯伯,無擎答應過皇上,不來這裏擾您清靜的,今日為了昨夜府中大鬧而來讨擾,心頭無限惶恐。現下該辦的事無擎已辦妥,就此拜別!十弟,我們回府!”

行得一禮後,九無擎沒有再說一句話,十無殇“是”了一聲,上去推着輪椅走了出去,空氣中只餘下車輪輾壓過的聲音。

“無擎,既然都來了,不如去我那裏說會話吧!”

東方軻并不清楚,九無擎和龍奕之間發生了什麽,擰眉聽罷,不是很明白,這刻追了出來,想挽留他再坐一會兒。

九無擎搖着頭,低聲又說了幾句,婉拒。

東方軻無奈,只好親自送出去,然後看着九無擎在十無殇攙扶下鑽進馬車,兩個侍衛駕車離開。

王府大門口,東方軻一直站在風中目送,無數舊事在心頭洶湧,滿是滄桑的眼底,露着幾絲凄然——這樣出色的一個孩子,卻遭了這樣的罪,果然是天妒英才。

一聲長嘆在風中飄零,無限苦楚,在來回往複。

站了一會兒,東方軻回頭正要進府,卻見東邊牆角的梧桐樹下,拓跋弘高坐在玄黑的千裏寶馬之上,一身肅殺,緩緩驅近,身後,兩個近身侍從滿面冷色相随在側。

“殿下還在?”

瞧見拓跋弘直直的看着馬車離去的地方,東方軻心頭莫名的生出不安。

“嗯,還沒走,九無擎來做什麽?”

拓跋弘淡淡的問。

“九爺……來找龍少主!昨夜裏,龍奕上公子府鬧,把十爺的一個新姬擄了去。九爺找他不到,聽說來了這裏,這才往這裏走了一趟。”

東方軻小心的觀察着,拓跋弘和無擎素來不合,那是公開的秘密。皇上曾警告過無擎,不許他與自己再有任何接觸,故這五年,無擎再沒有來見過他一回。東方軻不是傻子,感覺得出今日無擎到訪別有所圖,并非像他所說單純為了找龍奕要人這麽簡單,但是這卻是一個很好推脫責任的借口。

“是麽?”

語氣透着不信——

他出府,那人便進府,還故意讓他瞧見?

若不是故意的,怎會這麽巧?

對,他絕對是故意的!

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

傾閣。

龍奕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些禮品上,老大不客氣的上去剝了包在外頭的油紙,一只只翻開來看,裏面放的全是藥材,而且皆是平常想買都買不到的好貨,有些甚至于連回春堂都沒有。

金淩眯着眼在思量。

這個九無擎,到底是真有心,還是在玩什麽貓膩?

她想了很久,想不出所以然來,蹙着眉正想出去吹吹風,回眸時才想起房內還有人。

“雲姑姑,恭送墨太子……至于這位龍少主……本姑娘還有一筆賬要跟他算,先留下他!”

一個冷淡的聲音穿透過來,微微透着幾絲不快,這個龍奕真把這裏當作是自己家了,別人的東西,他也好意思拆?

逐客之意很明顯,墨景天輕一笑,點點頭:“既然慕小姐有事,那景天告辭!明天中午,姑娘若樂意,請到玉錦樓見個面!這是小小見面禮,不成敬意……”

他自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明黃錦盒,放到桌案上,年輕的臉孔上暖若煦陽,步履從容的離去。

屋內,龍奕睨着那個錦盒,伸手才碰到盒蓋,手背馬上狠狠被人抽了一下:“龍少主,這裏不是你家,麻煩尊駕別動不動就拆主人家的東西……”

錦盒一滑,被她撈了過去,掀開一看,她的臉色微微一變,立即“啪”的合上了蓋。

“什麽東西?”

“不關你的事!”

金淩臉色一冷,揮開那只想要搶的大手,将錦盒藏進衣兜,腳下連退三步,沉沉的瞪着龍奕,嘴上淡淡道:“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龍奕抓了一個空,看到了她眼底的煩躁,納悶那個墨景天到底給她什麽,他不喜歡她和他保持距離,露齒一笑,轉而問:

“非得跟我這麽見外嗎?”

這種口氣,俨然是把她當自己人了。

如果,他是燕熙哥哥,她自不會和他見外,會很高興終于找到了他,會把正在做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

可他不是,他只是長着一張和燕熙哥哥一樣臉孔的陌生人罷了。

金淩悶悶瞪眼,往花桌前的凳上坐下,執了一個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才與他說話:

“龍奕,我跟你并不熟,連帶着十三年前,也就認得了那麽一個月罷了。你不知道我的底,我也不知道你的底,十三年來,我們各有各的生活,如此意外的相遇,也只是一種意外。麻煩你以後不要以自己人自居成不成!”

“你想說什麽?我不太明白!”

龍奕不喜歡她這種說話的口吻,太有距離感,便裝糊塗的反問。.

“我的意思就是,有關我的事,以後你不要再插手,你的身份不是拿來胡鬧的,而我正在做的事,自有我必須那麽做的道理,只是這道理,不必與你解釋,你也不要過問。至于你說我害了你十三年,我可以向你道歉,當年我在你身上下的藥,等我稍有空閑,便将解藥制出來給你,以後,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去娶妻生子,在此,我為小時候一時的貪玩,虔誠的向你倒歉……對不起……并且猶衷的謝謝你昨兒晚上為我解圍……”

恭恭敬敬鞠了一個躬,認認真真的道了一個歉,同時,也是認認真真在道謝,态度是疏離的,自是有意和這個人劃開界線。

金淩不喜歡有人幹涉的她的計劃,也不喜歡有一個半生不熟的人來指手劃腳。

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慢慢爬上了龍奕俊美無俦的臉孔:

“我突然發現,你和拓跋弘好像很像——不管是道歉和道謝,都很沒誠意!”

一拍袍上的灰塵,他坐到桌案邊的圓凳上,故意四下打量着這間看上去極為普通的閣樓。

她想趕他。

他看得出來。

這個小女子再不是十三年前的小女孩。

金淩将迤逦低垂的面張紗拎過來,重新蒙住自己那張“醜臉”,她的确只想把人送走,這個人太過危險,她并不想與他混的太熟,想了想他所說的沒誠意,很不情願的道: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設宴款待你,以表誠意如何?到時,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幾道我家鄉的小菜當作補償……喂,別露出這種無恥的笑容……”

那種笑,帶着一種鄙視的味道。

“我記得當年,你可是一個只會吃不會動手做的小飯桶……”

他托着頭,腦海裏翻着遙遠的記憶。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懂不……”

金淩挑着下巴,那意思是說她已經不是小飯桶了。

原本有點不高興,忽然氣兒消了——

女孩子為一個男子洗手做羹湯,意味着什麽?

他無恥的浮想着,心情大好,嘻嘻直笑:

“你身上的确懷着讓人挖掘不盡的驚喜……只是你所謂的塵埃落定,需要多少時間……還有……”

金淩不知道他在賊笑什麽,只覺這笑臉有點不懷好意,立即果斷的打斷道:

“龍奕,沒有什麽還有不還有。各有各的情非得已,各有各的前事如夢,我們萍水相逢,不必追根溯源,也不需交心交底。你幫我忙,我記下,我在忙什麽,你不必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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