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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滋味。
他是如此的貪戀,卻也知道這樣的美好時候,他擁有不了太久——是以,與她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是彌足珍貴的。
他無比珍惜着這樣的相聚,又怎會去笑話她?
在他眼裏,她越是出“洋相”,便越讓他喜歡。
他喜歡給她收拾爛攤子!
舉頭望了望朝陽,時候是已不早,九無擎記得她說肚子餓,便伸過手去,很自然的牽起了她的手,輕輕一帶,拉着她一起往小樓而去,那意思好像是要和她一起用早膳。
他的手,很清涼如秋水,即便在勞作,依舊是冰冰冷的,就像他的性情,似乎你怎麽捂,也捂不暖他的心一般——剛剛她出了這麽大的糗,他都不曾笑了一下。
她的手,卻是極暖極軟,兩只手合在一起來,一暖一涼,各自的心,都不由得急跳了起來。
金淩原本有些小沮喪,被他一牽,思緒一亂,怔住了。
她終究不習慣被別的男人牽手,本能的抗拒了一下,他稍稍加大了力度,穩穩的牽着她,踏上青石鋪成的小徑上。
金淩覺得自己被蠱惑了,起初的不适應被壓倒之後,竟慢慢的喜歡上了那抹清涼的滋味,就這麽很溫馴的由着他牽着自己上了臺階,走進了小樓。
而小豐,則站在原地,已看的目瞪口呆——一雙眼珠子鎖定在那兩雙牽在一起的手上。
****
小樓內,花如正在擺着早膳,看着自家公子牽着那醜姑娘的手進來,神色微微一呆,小心的往白衣公子身上瞟了幾眼,又在醜姑娘臉上逡視了一番,露出了幾分豔羨之意。
“花如,去給公子打盆熱水來洗臉。”
急追過來的小豐低聲吩咐了一聲,花如這才行禮出去,這麽一句,也驚醒了金淩,立馬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結巴不成語道:“我……我……自己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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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挑了一下眉,終于有隐隐的笑在眼裏顯現出來,亮燦燦的,似乎極得意。
金淩一下窘了,瞪眼道:“喂,不許笑!真是的,怎麽可以随随便便牽姑娘家的手!”
手心還餘有一抹隐隐的清涼,她急急撇開頭,一屁股坐到了擺着幾道清淡小菜的花桌前,心髒處,砰砰砰的在直跳,跳的那麽快,就好像剛剛與人大戰了一場,血液全都燃燒了起來。
花如走了進來,端着一盆清水,放在木架上,便退下——公子不喜歡任何人侍候,什麽都是親手親為,她很識趣的退下,小豐也退到了門外侍候。
抓了一個盛着水晶粥的瓷碗,金淩不願多想其他,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空空如也的肚子,需要食物來祭奠,又因為被他一牽手,心裏怪怪的,原本有很多話要說,末了,化怪味為力量,嘩嘩嘩,就喝了一大碗,又快又急,就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把剛才那些羞郝之情全部吞下了肚子爛掉。
不一會兒,對座忽傳來移動椅子的聲音,她擡頭,正好看到他投來的目光,淡淡朦朦的,他殷勤的夾了好些剛剛出爐的翡翠芙蓉糕置于一只銀邊的小盤推到了她跟前。
這個始作俑者,一點也不別扭,依舊從容淡定。
“很好吃,嘗嘗看!”
他用修長的手指,蘸了一些水漬,在光滑的梨花木桌上寫下一行字,依舊是古體字。
金淩瞟了一下,看到了他眼底的坦然,并沒有将剛剛的牽手放在心上,就好像那樣的牽手最是正常不過,這個人,真是怪。
她在心裏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濃濃的奶香飄散着,她不由自主的伸過去,接過來,拿了一塊放到嘴邊小口咬了一下,又松又軟又香又甜,又不會太膩,很合她的口味。
“真的很好吃!”
她很挑食,而他知道,這是按着她小時候的喜好讓人做的,果然還是合适她現在的嗜好的。
看她吃的津津有味,他也徑自執起筷子,慢悠悠的吃起來粥。
他的吃相,很優雅,就像他的人一樣,透着一股子良好的修養,以及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而她呢,除了在大場合上會注意保持形象,其他時候,她的吃相,絕對讓人汗顏。
看着他這麽完美的吃相,她覺得無地自容,只能跟着細嚼慢咽起來……
屋裏生着暖爐,很暖,淡淡的食物清香在鼻息間流淌。.
金淩撲閃着美麗的眼睛,感覺這樣的氣氛有點怪異。這三年來,她在龍蒼四處闖蕩,極少有安定的日子,像這樣安安靜靜的吃早點,呃,和一個陌生的男子面對面,讓她想起了小的時候,和父母一起用餐的光景。
她喜歡這樣透着溫暖的早晨,很奇妙的感覺!
“謝謝!”
金淩輕聲道了一聲謝,終于找到了話題:“若不是你,昨兒個,我只怕早已成了別人刀砧上的肉!很高興認得你!真的!”
九無擎擡起頭,聽着她脆生生的聲線,感覺好極了。
“不用客氣。”
他放下碗筷,在桌案上寫了四字,而後,修長的指尖又蘸了一下水,在這四個字下寫道:“我也很高興你認得你。”
寫完,擡頭清涼淡淡眸閃着似有若無的柔光盯視着她。
這樣的溝通,很奇妙,這樣斯文謙和的他,很讓人欣賞。
水漬很快風幹,金淩彎起唇,笑笑,有狡黠的眸光在閃爍:“以後,我們算是朋友了是不是?”
他想都不想就點了點頭。
“既是朋友,是不是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喂,你很神秘,這裏的人居然連你叫什麽都不知道……你不會不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她笑侃着,将吃剩下的半塊糕點放到銀盤上,雙手捏拳,托着那纖纖下巴,一副不打算放過他的模樣。
九無擎怔怔的看着,這表情,這舉動,這說話的轉彎抹角的模樣,小狐貍似的,還是和以前一個樣,真是讓人懷念。
“喂……這問題很難回答嗎?竟然要考慮這麽久!”
他搖了搖頭,深深瞄了一眼後,指尖在茶盞裏蘸了一下,湊到她面前,端端正正寫下兩個字:晏之。
既簡單,又陽光的名字。
“咦,很不錯的名字呀……晏之……晏……之……”
金淩一遍一遍的重複着,第一遍沒什麽感覺,讀第二遍時,她赫然驚跳了起來,臉色大變的失聲而叫:“燕子——燕熙哥哥?你……你是燕熙哥哥……”
小的時候,她給燕熙取過一個綽號:燕子,每番與他吵鬧後,她便憤憤的罵他:“臭燕子,死燕子,爛燕子……”
九無擎直覺心跳猛的劇烈起來,他沒料到一個名字竟然能引起她如此強烈的聯系。
可是,他不能承認——不可以帶給她危險,在拓跋躍活着的日子裏,他不可以再有軟肋被別人拿捏到,當下的情況,錯綜複雜,他絕絕對對不能将她拖進這一團理不分明的争鬥當中來。
壓下急促狂亂的心跳,他靜靜的看着,不露任何聲色,只在案上寫下四字:
“你,怎麽了!”
一頓,又寫道:“燕熙是誰。”
金淩看到了,也發現自己失态,神色在一瞬間內落寞下來,收起笑容後,她來來回回的在他臉上看了好一會兒,這個人除了目光微微一動,就再沒了其他表情,顯然不會是她的燕熙。
“對不起……我……我認錯人了!”
她強作一笑,默默的坐下去,抓起盤裏的糕點,胡亂的塞進嘴裏,一時食不知味。
九無擎看到了她的黯然神傷,伸過手來輕輕拍拍她的衣袖,又寫了一句:你沒事吧!
金淩搖搖頭,咽下最後一口糕時,已散開了臉上的輕愁:
“沒什麽……是你的名字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她的咬了一咬唇,本不想多與外人提及的,那些事,她一直深藏在心底,看到他對着自己露出關切的神色,她竟有一吐為快的***,猶疑了一會兒後,終于輕輕吐出一句:
“我的未婚夫也叫燕子,不過是春燕的燕,小時候,我頑皮,一旦和他吵架,常常罵他是一只又臭又爛的燕子……其實,他不臭了,也不爛,他是最最出色的……”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九無擎也記起那些充滿童趣的過去,再見,夢幻一般的童年已成過去,成回憶,他們也已經不是那時的他們,什麽都變了……
不再說什麽,他低下頭吃着碗裏的粥,細嚼慢咽着,看上去似乎很香的樣子,實際上呢,他的心裏憋的慌,心一陣陣的在抽疼。
金淩沒有看他,自沒有發現他的手在微微的發顫,又拿了一塊軟糕,用手一小塊一上塊的掰下來往嘴裏塞,好一會兒,情緒平靜了,才擡頭微笑的對他說:
“我與他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了……都不知道他如今怎麽樣了?看到你的名字,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不對,是你整個人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讓我瞧見了他一樣,這種感覺奇怪死了……昨夜我還夢到熙哥哥他……”
碎碎唠叨之辭,嘎然而止,她想說她夢到熙哥哥抱着她睡覺,轉而又一想,這種話,怎麽可以與一個外人說,臉孔不覺發燙,生生轉開了話去:
“呃,算了,不說不說了……我怎和你說這些……對了,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聽哦……”
金淩從自己的思緒中轉出來,恢複了之前活潑,看到這位晏公子神色淡淡的吃着,一拍手掌贊了一聲,随即又笑着道:“晏有和柔明朗之意,很合适你哦!如果可以多笑笑,那就更加名副其實了……咦,你不吃了嗎?就吃半碗?”
她看到他突然推開了還有一半水晶粥的瓷碗,似乎不想再吃了。
九無擎點點頭,神情寧靜。
“你減肥?不用吧……女孩子才減肥,男子就不用了……你瞧你啊,得長點肉才成……太瘦了……”
小豐一直侍在門口,一五一十把這個姑娘的全聽了進去,聽到這裏時,眼看着這姑娘又想伸過手去“非禮”公子,再度噗哧笑出聲來。
金淩聽到有人笑,再看看自己越過界的小手,讪讪一笑,囧着臉道:
“晏之兄見諒,小淩子家教不苛嚴,自幼随性慣了,難得遇上一個相談甚歡的人,一時失态……”
九無擎目光一動,勾着嘴唇,神色也是愉悅的,用手指在桌案上寫道:“哭哭笑笑,才是真性情,你說的不是……這樣的脾氣,甚投我意!”
他将她昨日說過的話,還給了她。.
“真的嗎?嘿,我也覺得我們很投緣!”
金淩眉開眼笑起來:
“正所謂酒逢知已千杯少……小淩子在此以茶代酒敬上一杯,這個朋友,我交了!”
嬌語生脆,是何等的豪邁,一襲雪錦嫣紅,又是何等的妩媚。
九無擎坐着,看着他的這個醜姑娘,拎過兩個小茶盞,舉止利索的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到跟前,一杯端在自己手裏:“晏之兄,請!”
他怔怔的看着清茶,心頭百味雜成,接過舉杯一飲而盡。茶的清冽,在唇齒間流淌,似甘甜,又分明帶着苦澀——他不能認她呵!
此時此刻,他多麽的想将她擁入懷,想聽她叫一聲“熙哥哥”,可是他卻不能那麽做,只能聽她俏皮的叫自己一聲:晏之兄。
****
一頓飯,吃的甚為愉快,兩個人有說有笑,呃,正确來說,是金淩在說,也是她一個人在笑,“晏之”偶爾寫上幾句來回答,總的來說,相處的很不錯。
後來,她想到了青子漪,有空便問了一句。
小豐過來收拾殘羹剩飯,笑着替主子回答道:“子漪姑娘在客院,肩骨上受得傷,公子已令人處理好,無大礙。”
金淩笑着對“晏之”說:“幸好遇上你了,要不然,昨兒個還真是小人得志……對了,後來,龍域的那些人怎麽樣了?那兩個神嬷功夫不錯的……你一個就把他們全打發了?”
“不是我趕走的,是晏的刀奴将人趕跑的……”
晏之搖頭,輕描淡寫的寫了一行字。
後又補了一句:“龍域的迷魂咒很厲害,以後自己小心些。”
金淩自然知道什麽是迷魂咒,點了點頭,心思有些煩,她原是不怕的,只是體骨餘毒未清,又亂用真氣,才會着了道兒。這個晏子能破了對方的迷魂咒,彼此素眛平生,能為了她而得罪龍域,金淩甚為感激。
天生的禀賦告訴她,此人對她的好,并沒有其他目的。
可是這種好,來的極為奇怪。
****
飯後,金淩說她要去見青子漪,九無擎在前引路,兩個相攜而行,越過一座古石板小橋,橋的另一邊是一座客院,走過一列茂密的梧桐樹後,一幢極有韻味小樓出在現在眼前。
才上樓時,一個生的極為彪悍的武人急匆匆從裏面退了出來,嘴上罵罵咧咧道:“這世上怎有你這種野蠻的女人?我可是好心救你,又不是害你……你罵什麽罵……我告訴你,你要是再罵一句,小心我扁你……真是麻煩……”
罵到最後,一轉頭,看到剛剛上樓的一男一女,那高頭大馬的武人立即閉了嘴去。
“怎麽了?”
咋吵起來了?
這個武人,金淩認得,就是昨兒個跟在晏之身邊的那個刀奴。
越過他,金淩自半開的房門內閃了進去,正好與想要沖出來的青子漪撞到了一起,兩個人不約而同叫出聲來,子漪捂着發疼的肩胛,看到是小姐,黑沉沉的小孔頓時明亮起來,驚喜交加的撲了上去:
“小姐!”
“子漪,怎麽樣,撞疼了沒?”
子漪只穿了一件雪緞單衣,傷口片有血滲出赤染紅了衣裳,讓人看着有點觸目驚心。
“我當然沒事了,小姐,你怎麽樣啊?”
子漪緊張的的拉着金淩直看。
“我沒事……”
眼光一瞟,看到那個高高大大的武士正一臉嫌惡的瞪着子漪,好像子漪對他做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一般,她不再多問其他,而是用手指指指她與他:“你們倆幹嘛?素昧平生的,這番怎麽成仇人了?”
“這家夥不讓我見您,把我打暈了,還……脫我衣裳……我就算流血死掉了,也不要他要好心……”
子漪氣鼓鼓的指着武人的鼻子,又是一番破口大罵。
刀奴臉孔一黑,悶悶的喝了一聲:“放你一百二十個心,以後就算你死在路上,我刀奴也不會當作沒瞧見……你以為我想啊……若不是我家公子有令,若不是府裏沒有女人使喚,你以為我想替你上藥?……當真以為我刀奴是好使喚的了!哼……”
罵完,沖他家公子無奈一皺眉,抱怨道:“爺您瞧見沒,一片好心全當成了驢肝肺。刀奴就說,好心有好報,那是佛爺爺騙人的話。以後,刀奴再不會碰女人一下——碰了女人,就一身晦氣!老古話真是說的不錯!”
說罷,自樓臺上躍了下去,連走樓梯都不願意了,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子,叫一個魯男子看光身子,憑着青子漪生性,不惱才怪呢!
不過,那個名叫刀奴的男子,雖然粗鄙,卻是直快性子,金淩聽着一呆,最後竟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然後想到,這沿路遇上的好像都是男家丁。
“你府上,怎不見有其他奴婢!”
金淩自床上取了一件外衫給青子漪披上,揚聲問一直守禮不曾進來的晏子。
回答她的是侍僮小豐:“回姑娘話,這裏公子在京的別院,平時少有人住,在此安置的全是男人,整個府院就花如一個婢女,昨日,花如一直在服侍姑娘,更忽視了這裏,還請兩位姑娘請諒!”
原來如此,金淩笑笑,看到青子漪依舊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別再生氣。
****
晏之是怎樣一個人?
金淩對這個人一無所知。
待續!
祈福奇遇 10 (精)
更新時間:2012-4-3 0:27:12 本章字數:12055
十.
她搜遍記憶,怎麽也找不到江湖上與晏氏有關的世家公子,以至于完全猜不到他到底有怎樣的身世背景。
當然,這世上大隐隐于世的人大有人在,有些人不喜名利,安于鬧中取靜,做自己的世外仙人,可她總覺得這個晏之是個有故事的人。
金淩有心留意過,在院子裏侍着武人,一個個身材魁梧,目露精光,分明都是武功高手。如果不出意外的,這個晏之,可能有着會讓自己大跌眼鏡的背景。
但她,終究沒有細問這些問題,她與他,只是萍水相逢,雖然志趣甚為相投,但是,總歸不是熟人,他不問她的來歷,她自也不該去過信他的事廓。
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各有隐衷,不問出處,高興時,可把酒豪飲,酒醒後各奔東西……
尋根溯源,并沒有必要。
但是,從刀奴給子漪處理傷口的手法來看,金淩可以斷定,他們是刀口上添血吃的一類人物——用的是最好的金創藥,包紮所用的紗布透氣性好,梆紮的力道剛剛好傑。
金淩看過子漪傷口後,給她換了晏之讓人備好的衣裳,兩個人手牽手下樓,看到晏之正坐在露天的石桌前曬着太陽,下着棋,白衣藍帶,俊面淡眉,遠襯着一叢元月紅,非常的賞心悅目。
兩人走近,金淩聽到子漪的肚子在咕咕直叫,情知她只顧着生氣,還沒有用飯,回眸一睇,她懊惱的的羞紅了臉,低聲問:“我們可要回去了,失蹤了一整夜,只怕府上要急了!”
最最着急的會是阿大,那家夥自一品居買了點心回桃園見不到她們,而只看到桃林裏打鬥落下的痕跡,必會生急。
按理說,晏之知道他是“慕傾城”,應該第一時間送她回鎮南王府的,可他為什麽沒有那麽做,卻将她帶回了自己的住處。自昨日到現在,時間過去這麽久,不見鎮南王府的人來領人,足見他并沒有去報信。
她不覺再度瞟了一眼在陽光底下的神情淡然的晏之,突然之間冒出一個想法,他待她這好,會不會別有居心?
雖只是初識,對他全無了解,可她感覺得出,這是一個性子極冷的男子,看到他身邊之人對他恭敬的樣子,想來平常時候,他必是凜然不可高攀的。可他卻一直在縱容她。以一種奇怪的眼神默默的睇着她。
似乎是沒有壞心的,就好像一切僅僅只是出于朋友之間的惺惺相惜。
但是,真的是這樣子的嗎?
“晏大哥,昨兒個我出事,你可曾往鎮南王府報信!”
她走了過去,笑盈盈的目光在他臉上搜索,逮捉着他一絲一毫極奇細微的神态變化。
九無擎擡頭,靜靜的看她走後,而後,搖頭搖的坦蕩蕩。
“為什麽!”
她皺了一下柳眉。
他這人體貼到可以讓人往她被窩上放暖手爐,讓人一早去買新衣裳,怎麽可能忽略這種“要緊”的事——除非是故意的。
九無擎淡淡掃了一眼,忽而發現她的戒備之心挺強,雖然,之前相處的極為融洽,但是,她還是留心到了細枝末節,懷疑起他別有用心——她果然已經長大。
“晏之不太喜歡與旁人打交道。況,你若醒了,自可離開,沒必要多此一舉!”
石案上另擺了紙墨筆,他扶着衣袖,執起狼豪,落下一行黑亮的古體字,算是回答了她的疑惑。
這答案,倒是與他這涼淡的性情很相似。
既然他是一個不愛多管閑事的人,怎麽就管了她的事?
微微眯了一下眼,金淩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太對勁,可又說不出來。
“在想什麽?”
他落下四字,寫罷,執過那紙讓她看。
金淩瞄了瞄紙上面的字,輕一笑:“沒什麽,我在想,昨兒出來到現在沒有回,家裏會不會亂成一團?”
鎮南王府早已亂成一團——九無擎一早就得到消息,昨日龍域長公主報了官後,鎮南王再次被傳進宮,皇帝勒令晉王和鎮南王一起徹查此事,傍晚時候,鎮南王不見“慕傾城”回去,才知“慕傾城”也失蹤了,立馬帶人找了她一夜。
這些事,他自不會與她說,權當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想了想後,又在紙上寫了一行字:“若是擔憂,我讓人送你回去……或許,我現在遣人去王府送個信兒,你可在這裏等王府派人來接你!”
他并不想讓她這麽快回去,此一別,他若想見她,也不知要到什麽時候——祈福大會之前,也許再不能以晏子的身份見她,至于祈福大會之後,鍄京城會出現怎樣一種形勢,真的很難估算。
金淩悶聲不說話。
九無擎也不催,靜靜等着。
半晌後,她蹦出一句:
“你在下棋?”
沒頭沒腦就把話題岔開了去,九無擎有點跟不上她的思維,靜默了一下,才點頭。
“我陪你下棋,你幫我去報信兒,外加給我家子漪備早膳如何?”
不管這個男子懷的是什麽居心,對于他,她總懷着幾縷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緒。
也許是因為他身上有燕熙哥哥的味道,又或是因為他的名字,令她不太願意去猜忌他,而更多的想與他相處。
她想,反正回去王府也無趣,倒不如在這裏再留一會兒。
一番激烈的思想掙紮,她笑眯眯的作出決定。
九無擎見她将注意力落到了棋盤上,自樂得其成,當下拍了拍手把小豐喚了來,又在紙上落下一行字,吩咐他去鎮南王府送信,還有就是給青子漪備早膳。
小豐笑着答應下,轉身對青子漪道:“姑娘請随我來!偏廳內早已備好膳食。”
青子漪瞄了瞄小姐,金淩笑容可掬沖她揮揮手,讓她去——她不知小姐在打什麽主意,轉身跟那侍僮離開。
待二人走開,金淩這才往墊着軟墊的石凳上坐下,托起纖纖下巴,往石桌上湊過去看,一副極有興趣的樣子。
“呀……這棋子,玉石制的……”
黑白兩路棋子,在陽光底下朦朦發光,再看那棋路,令她不由驚嘆出聲:“好棋!”
棋,是好棋,黑白棋皆是上等的奇玉,棋盤則是用錦衣閣的絕品雪織錦所制,棋格是無影針天蠶絲所繡,平整無痕,如此一副棋,絕對可算是世間之極品。
而下棋人的路數,更是絕妙,黑白子相正掣肘,就如兩個棋逢敵手的高手,在你争我奪,厮殺的厲害。.
“啧啧啧,看下棋的套數,晏之兄堪稱是棋道絕頂高手。厲害呢!”
“客氣!”
九無擎挑了挑俊眉,睇着她啧啧稱贊的表情,煞有其事的又寫了一句:“小淩子也喜歡下棋?”
“嗯,馬馬虎虎,談不上十分喜歡!說起來,我可是很久很久沒有與人下過棋了……”
“哦?為什麽?”
他寫道,他知道她并不太愛玩圍棋,至于棋技,如她所說,很馬虎的——她呀,性子散,明明有天賦,就是定不下心來下。
“沒有對手啊!跟我認得人都不敢與我下——基本上都會被我通吃……”
俏皮的一吐丁香舌,眨着水靈靈的眸子,呵呵一笑,輕飄飄說了一句——在這個男子面前,她會自然而然流露出自己俏皮的一面,毫不掩飾自己的真性情。
九無擎靜默的看着,讓人把棋拿到這裏來,原也是想拉她玩一局,想重溫舊夢。她若不會玩,他可以讓着她——沒料她的回答會是如此張狂,出乎他的意料,執筆而怔,想到的是以前她悔棋的無賴樣,心頭有些失落。
他與她痛失了十三年時間,十三年裏,她早已從別人手上學會了本該由他教她的本事,如今來到他面前的這個丫頭,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她的一言一行,禀承着兒時的影子,以及十三年時間所賦予她的智慧和膽魄,便這樣姍姍而來,帶給他新的感覺,以及新的喜歡。
“來來來,看我能不能把你這個高手殺一個片甲不留!”
金淩極有興致的笑了一個,白玉似的小手利落的将他黑白子分開而放,待指尖觸到棋子,發現這黑子微微生暖,而白子透着陣陣清涼,捏着白子的感覺,就好像抓了晏子的手一般,有種奇異的味道。
心裏這麽想着,小心肝,莫名的突突直跳——
怪死了怪死了……
小臉呼呼就又生趕快燙來。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以後,她再不會拿他和燕熙哥哥作比較,絕不……這兩個人,根本就沒法比的!
她在心裏信誓旦旦的發誓,随手就拎起了邊上的茶水往嘴裏倒,想借茶水來滅掉那種奇怪的滋味。
待眼角的餘光掠到晏子微微有點錯愕的眼神時,茶水已入了嘴巴,她這才想起這是晏之的茶。
吃別人吃過的“茶水”,這種舉動,無疑是不合禮儀的,臉孔頓時大臊起來。
她原想吐出來,又覺得太沒禮貌——這吞不是,吐不是,一口水卡在喉嚨裏,那真是難受。
最可惡的是,這個“晏之”偏生就在這個時候,将薄薄的唇角彎到極致,出人意料的勾出了一抹能讓萬千女子神魂颠倒的微笑,那樣明顯的漾開在那張清俊的臉孔上,她忍無可忍,終于咽下,不,正确來說,是一半下了肚腸,一半進嗆進了氣管。
“咳咳咳……”
她就像看到了天下間最稀奇的事般,一邊急咳,一邊伸出蔥白的食指指着他的臉孔,驚呼:
“呀呀呀,你笑了,你笑了,這回真是笑了……”
那憨憨的模樣,那驚豔的神色,是如此的可愛,如此的生動。
九無擎感覺到了,十幾年不曾再笑,今日,他終于又償到了笑的滋味。
只是她不會知道,會笑,與他而言,不是好事……受無心丹控制了這麽多年,他若動情而笑,心脈就會疼痛。
原以來自己是無情入了骨,等見到了她,他才明白,那是因為身邊沒有她。屬她的一切,依舊還和十三年前一樣,可以牽動他的心神,可以令他從不笑繼而忍不住想笑。
果然,多笑一分,就多痛一分,心髒處,莫名的緊縮了幾下,他忍着,掩着嘴,試圖壓下那抹疼痛。
“笑可以,可不許嘲笑我……我剛剛吃了太多糕點,有點口渴……好了好了……下棋了……真是,不就喝了你一口茶麽,至于笑成這樣麽?你家僮子不是說你千年難得笑一回的麽?怎麽這麽不禁逗!”
她小聲咕哝着,又脆又甜的聲線,流露着小女子特有的嬌媚——竟有一種撒嬌的滋味。
九無擎投去溫柔的一眸,心下直嘆:不管是十三年前,還是十三年後,這個丫頭,至始至終是他命裏的劫數。若十三年前,他對她只是一份兩小無猜的情義,是答應“義父”照看她一輩子的承諾,十三年後,這樣的一個見面,卻讓他整個兒失了魂魄。
雪中染嫣的水袖在棋盤上一掃,金淩首當其沖落下一子,正據中鋒,她下棋,素來就愛占先機。
九無擎瞟了一眼,一邊做着手式令從房門內跑出來的小僮去添水,一邊随意的下一子,黑玉微暖,與她遙遙相對的落下。
金淩看到這一手,亮閃閃的眸子暗下,若換了是燕熙哥哥,必會在自己的白子般上落下一子,他會戲語一句:這叫雙宿雙栖。
而晏之下的這一子,和燕熙的習慣截然不同。
這二人,雖有相似之處,到底不是同一個人。
她微微有點傷感,莫名的有些落寞,靜默了一下後,轉而又想到公子府裏另有玄機,找到燕熙也許指日可待,便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一番思量後,往棋點上落下一子。
九無擎依舊我行我素,在她棋不遠處不緊不慢的跟随,看着随意,卻又像步步在将她緊盯。
如此,你一子我一子,這二人在棋盤上你來我往的放下,姿态從容,就好像是孩子在玩游戲一般,子子皆是興起,細看之下,又分明不是這樣。
小豐沏了茶水過來,看到棋盤上已經下了幾十子。
這小僮平時也是愛其成癡,常愛獨自鑽研棋路,甚是懂得棋道,這會兒瞧見棋盤上那互為犄角,誰也占不得半分上風的形勢,不由得對這個醜姑娘投去敬畏之色。
公子沒事就愛下棋,那棋藝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部,如今卻和一個姑娘家打成了平手,這令小豐心下暗暗稱奇。
“晏之兄,真能下!”.
金淩再度嘆了一聲。
棋已是越下越慢,越來越不能随心所欲,她審視着這副棋局,步步先險,子子有危,什麽都得全盤謀算,而她更多的時候并不喜歡動腦筋,下棋,很多時候比的是耐性。
說起來,她并不太喜歡下圍棋,小時候,她愛下的棋是四國~軍棋。那是母親所處時代的一種棋,母親曾讓人制出來供他們玩樂,有時間的時候,父親母親,還有她和燕熙四人就圍在一起下。
人生如棋。
父親說過,萬裏江山一場局。
身為帝王,以江山為局,以天下蒼生為子,這樣一副棋,若下好了,便是一場清明盛世,流芳百世;若随意下子,亂了天下,歷史上會記載下的是一個朝代的更替。
圍棋之道,博大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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