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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誰幹的!龍域那邊的人已将這事報官。”
九無擎沒有說話,第一個反應是有人想趁機嫁禍,否則不可能會有漏網之魚,可,誰會在背後操縱着這件事呢?
“龍奕有什麽反應?”
沉思罷,他問。
“那個水娘是龍奕自小伴着長大的侍婢,二人關系一度極好,龍奕聞報,去行宮看過那個昏迷的水娘,離開後一直在桃林附近,帶着他的靈虎似想找慕傾城!”
九無擎沉默,先前,他已讓人在那片桃林裏撒了藏香粉,那靈虎再如何了得,也沒辦法立即找到他們的行蹤——他如此這般的大費周張,只是不想讓任何人來破壞了他與小淩子的小聚。
“查到他之前出城去幹什麽了嗎?”
“這正是屬下正要回報的事?”
天樞擡頭,神情嚴肅的道:“龍奕去了汀湖碼頭見了百曉生,而後騎馬出城,具體去了哪,暫時沒查到!”
“百曉生?他不是七天前死在淮莊了嗎?”
九無擎一怔後,極難得的露出了幾分訝異之色。
“是,而且還是屬下親自替百曉生收的屍。問題是,百曉生身後的那個消息網仍在正常運作。”
也就是說有人在假冒百曉生做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事。
九無擎一直在查十三年前的事,也一直知道有人關注着這件事,而且還不止一路人馬,龍奕只是其中之一。
十三年前,大船失火漏水,是有人蓄意謀殺,那些人自不會是拓跋躍派的。
既然不是他,他們這一撥自九華遠道而來的異族人,又不曾在龍蒼地面上與人結仇,為什麽會有人一而再的想将他們致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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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極為奇怪,他追查了多年以手,才知道想害他們的出自煞龍盟。
可是,這所謂的煞龍盟,後來,卻被龍奕一夜剿平——七個當家,死了四個,僥幸不死的三人,也在這幾年神秘死了兩人,如今,就連替龍奕查消息的百曉生也死了,那麽,到底是誰在背地裏試圖隐藏真相?
那龍奕又是為了什麽,十年如一日的和煞龍盟過不去。
他記得清楚,那個龍奕,是個孤兒,機緣巧合,才令他成為了龍域的少主。他是在龍域長大的,而龍域與煞龍盟并無恩怨,既然如此,他為什麽會這麽熱衷此事?
難道,這當中有什麽是被他所忽略的?
冷冷的夜風吹過來,扶着欄杆的手指已經冰冷,九無擎思量着,久久理不出頭緒,回過頭,見天樞還在,才道:“密切注意他們的行蹤!下去吧!”
天樞恭身離開。
九無擎獨自又站了一會兒,思不出所以然,便暫時不再多想,轉身推門進了房,一陣暖氣撲面而來,他本能的往床邊走,暖爐內的碳火隐約欲滅,他上去添了幾塊。
正這時,小豐端着飯菜敲門而入,将飯菜擺到桌上,靈活的眼珠子一瞟,但見那慕小姐堂而皇之的睡在公子的床上,蓋着公子的錦被,而公子則在窗臺前加着碳——
公子對于這位慕小姐,真是非同一般啊……
“公子,可以用膳了!”
“嗯!”
九無擎走過來,坐到了桌案前。
“公子……您和……慕……”
他忍不住想問一些什麽。
“不是你該知道的事,少問!”
小豐閉了嘴,默默的走開——公子的事,自不是他一個侍僮該管的。
房裏恢複了安靜,暖暖的,似有異樣的情思在流淌,即便窗外夜風在低吼,房內卻不再冰冷。
送來的是兩份飯菜,冒着熱氣,桌上掌着燈,他捧着瓷碗慢慢的吃着,時不時往對座瞅上幾眼。
他該叫醒她來吃的,可是他沒有,她睡的那麽香,就讓她多睡睡吧……若是醒了,他就不能與她同處一室,享受這樣一份寧靜的獨處。
這是他好不容易才偷來的幸福。
不需要做什麽,只需看她幾眼,守着她,就足矣!
對,就這樣守着,與他而言,就是一種福氣。
他不打算翻出自己的身份跟她表明什麽。
現在的他,太肮髒太肮髒!
他的手上沾滿着淋淋不止的鮮血,多少有罪的無罪的人,因他而死,他造了很多孽,不管是有心的,還是無心的。
所以,老天要奪他性命,折他陽壽,他認了,而像他這樣一個沒幾年活頭的廢人,還有什麽資本走近她?
他不會說,就這麽在暗中看着就好——
九無擎慢慢的咽着飯,慢慢的嚼着剁得粉碎的肉粉子,吸着裏面的湯汁,用極品香筍和河鮮剁成的粉團,又嫩又鮮又香,味道極佳,他卻吃的難受。
只扒了幾口,就推開,他的心,滿滿裝的全是她,好像就這樣看着,就飽了。
重新又點了一支凝神安睡的檀香,淡淡的香氣袅袅的房裏散開來,聞着聞着,心便寧靜,便覺得幸福了,那是因為他的身邊有她的存在。
他緩緩的步到床前,她小小的身子,就這樣蜷在素淡的被褥下,不再似小時候那般嬌小,身線玲珑而妙曼,她已經是大姑娘。
陌生極了!
他覺得自己看不夠。
真的看不夠!
哪怕,他已經看了她足足一個下午,依舊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她,便是心裏的那個娃娃。
那個令他夢牽夢萦的娃娃啊,就這麽鮮活的出現在他跟前,帶着幾絲只屬于她的調皮,再次成為他生命裏的風景。
一擰床頭的機關,夜明珠自床柱上轉了出來,拳頭大的夜明珠發出明亮的光華,九無擎脫了鞋,盤坐在她身邊一煞不煞的看着。.
素來冷漠無情的眼睛,隐約泛着溫柔和寵愛。
就這樣,眼皮一眨又一眨,日子似乎回到了過去,身邊跟着的是一個小小尾巴,他到哪裏,她就跟到他裏——
他讀書,她說她要描紅,他寫字,她說她要磨墨,他練武,她說她要學輕功,他去騎馬,她說她要游江湖,他說他要睡覺,她笑眯眯的鑽進他的懷裏,說是給他當暖爐,明明是她貪他身上的暖,卻非得反過來說……
似乎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她就賴上了他哦!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三歲,而他六歲。
那一次,她與他都被擄為了人質,那些想分彊裂土的亂世枭雄,想借用他們,逼迫義父和“爹爹”妥協,是他帶着她偷偷逃亡,用手中的暴雨梨花筒一路自敵人軍帳裏逃遁了出去。
後來,她是他的影子,在義父惱她絆住了“爹爹”後,她便将他的房間當作了自己的寝室,睡覺的時候愛纏着他給她寬衣解帶,和他鑽一個被窩,睡一個玉枕,還把滿嘴的口水滴到他臉上。
那時候,她睡着的模樣,很甜美,兩朵白裏透紅的紅暈,就像兩個紅蘋果,又嫩又滑,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如此想着,鋼鐵似的心,便化作了繞指柔。
九無擎伸出修長的手指,情不自禁的就滑上了她的臉,現在這張貼着人皮的小臉不算好看,可比他的臉強多了。
十三年了,從沒想過,還能看到這個小小的人兒,如今卻是這樣真實在出現在眼前,他幾乎快以為這是夢。
不是夢……
她的身子,是溫熱的,泛着淡淡的梅香,那是只屬于她特有的味道。
他低下頭,執起她乖巧的置于錦被上的素手,小時候,她的小手胖乎乎,握上肉肉的,又絲滑絲滑,嬌嫩的就像初綻的花苞,現在呢,十指纖纖,如蔥如玉,骨節秀美,泛着粉嫩的顏色,手心上,稍稍帶着幾個繭子,許是平時練劍磨出來的。
比起他的手,她的明顯小了很多,和兒時一樣,他依舊可以一手穩穩的包住她的小拳頭。
芙蓉帳,公子翩翩,佳人抱懷,這樣的情景,他從不曾敢奢望再次擁有。
“爹爹”生前常說的一句話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那便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
他也曾想執她之手,攜她一起慢慢變老,也曾希望未婚夫妻變為真正的夫妻,一起生養育女,用心輔佐,不離不棄。
可是,這些憧憬,已經不可能!
他幽幽的嘆了一聲,側着身慢慢躺到她身邊,在玉枕上看着她的半邊臉孔,将她的小手輕輕拉到唇邊,溫潤的輕盈的摩挲着——
金淩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含糊的咕哝了一句:“熙哥哥,別鬧……”
他聽的清楚,心頭猛的一震,幾乎熱淚盈眶……
手指,微微的在發顫,喉嚨裏又幹又澀,就像堵了什麽東西一般,正常的呼吸因為這一聲“熙哥哥”而猛的一窒,胸膛似被什麽充滿了。
吻着她的素手,他在心裏輕輕的答應着:
是,我是熙哥哥,小淩子,十三年不見,你竟還記得我,熙哥哥好高興,真的好高興……
可是,你怎麽就這麽胡鬧,怎又跑到了龍蒼來?你是一個人來的嗎?還是另有護從陪你來的……萬裏黃沙啊……那麽辛苦,你跑到這裏來幹嘛?是來找我的嗎?
可是為什麽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快要嫁人了——聽說義父要為你選夫君,聽說你在那邊過的很如意,也聽說了你在那裏的威名,獨獨沒有打探到你來了龍蒼……
眼角似有什麽濕潤,他放下她的手,雪白衣裙一揚,将她的頭輕輕的擡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攬進自己的胸膛,然後,在她生癬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緊緊滿抱。
許多玄疑藏在心底,關于她在九華的事,五年前開始,他陸續知道一些,可是不多,此地離九華相隔太遠,想要收集那邊的信息,是何其的困難。
當有關她即将大婚的事傳來後,他曾将自己關在房裏三天三夜,後來,想開了——十八歲的年紀,是該嫁人了,她可以嫁給任何出色的男子,獨獨不可能再嫁他。而他,只需要在遠方默默的給以祝福就可以——
喜歡她,那是兒時的一種情結,對她負責任,那是作為兒子對“爹爹”的承諾,所以,想要放開這種“喜歡”,也容易!
他是這麽來寬慰自己的。
可現在,她卻毫無預兆的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用一張燦爛的笑臉,挑動着他心頭最柔軟的情弦,當他将她就這麽抱進懷,他忽然發現,那份“喜歡”的“屬性”在悄然改變。
“唔……”
許是他抱的太緊了,她感覺到不舒服,抵在他胸口的一雙小手推了幾下,柳眉皺了起來,似乎要醒來!
九無擎微一驚,心跳急促一跳,她若醒來,看到自己這麽唐突的抱她,必會退避三舍——他不想被她嫌棄。
沒曾多想,指尖一動,就輕輕點了她的睡穴,她再度沉沉睡下。
他噓了一口氣,就像幹了一件壞事,心頭突突突的直跳。
好一會兒後,他平靜下來,轉頭看到她一頭如絲緞一般的秀發鋪在自己的手臂上,好看的櫻唇貼着他的頸脖,鼻息間的一縷縷暖暖的氣息吹在他的耳際,一呼一吸,極有規律,吹醒了屬于男子的本能——
暗香輕襲,熱血慢慢在沸騰,他不自覺的面紅耳熱起來,不曾有過這樣奇妙的體驗——這樣的擁抱,是一場極美極美的折磨,但他喜歡。
****
從不曾如此酣睡過,睡夢裏,她好像看回到了小時候。
熙哥哥抱着她,趁她睡臉,就往她臉上玩親親!
對,熙哥哥常常偷親她——估計是被父親教壞的,母親在世時,父親最喜歡拉着母親到無人處玩親親。.
有時,母親也會親父親,那樣的話,父親會特別特別高興。
她也親過熙哥哥——起初,親到的是臉,後來,喜歡三五不時的親偷他的唇。
第一次被偷親到的熙哥哥,他吓的臉孔漲的通通紅,她呢,則在邊上咯咯直笑。
他惱了,曾警告她:“不許亂親。”
她吐着淘氣的小舌頭,笑的對他說:“我哪有亂親,小淩只親熙哥哥。”
他才不會妥協,板着俊臉訓:“女孩子家不可以這樣。”
她便好奇的反問:“為什麽女孩子不可以這樣?我娘親不是就可以親我爹地……”
他回答說:“那是因為他們是夫妻!”
她一拍手,開心極了:“那我以後嫁給熙哥哥,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親了!”
他頓時無語。
後來,他們果然訂婚了,于是她便有了明正眼順親他的借口——親他的臉,吻他的唇,咬他的脖子,晚上睡覺的時候,抱着他在床上打滾大鬧。
他們訂婚之日,是母親離世之期,父親謹遵母親遺願,當日便與向外宣告了這個決定,以慰亡靈。
母親早逝,幼無所依,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有人都越發的憐愛她。
燕熙也是,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通常情況下,他都會由着她鬧。
偶爾,在她入睡以後,燕熙也會偷偷的親她的臉,她覺察過好多回了了,只是這個很賊,從不肯承認自己也喜歡親她,而且還一再告戒她不許在人前胡鬧,也就是說人後,任她為所欲為。
那個時候,她真的好喜歡賴在熙哥哥懷裏,一起看書,一起吃零食。
她喜歡抱着熙哥哥的感覺,暖暖的,就像一只恒溫的暖手爐,又香又嫩,抱起來的感覺,極美極美。
她愛死了那種相擁而眠的感覺。
昨夜,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她感覺到有人在親自己臉孔,也感覺到有人緊緊的抱着自己,淡淡的薄荷清氣逼進鼻腔,讓人心曠神怡。
她本能的想打掉那個偷親之後不肯承認的家夥,悶悶的叫他別鬧,她困的厲害——所有思維好似回到了小時候,她對自己說,她想睡覺,等睡飽了,再找他算賬。
等睜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一切全是夢境。
金淩往身邊看了看了,并沒有想像中的那個人存在,心頭頓時惘然若失——日有所思,便夜有所夢,看來,她真的是太過思念,以至都形成了幻覺。
她吐了一口氣,坐起來時,看到有個陌生的婢女守在床頭,腦袋裏點懵。
這地方很陌生,這裏是哪裏?
一直守候着的青衣婢女而已覺察到床上的姑娘醒了,立即過來扶起低垂着的鲛绡帳,眉清目秀的臉孔上挂着一朵淺淺的笑,上前一揖道:
“姑娘醒了,奴婢奉我家公子之命在此伺候!”
“你家公子?哪位?”
金淩捧着額頭,腦海裏一片雪白,傻呆呆的問,表情露着幾分憨态。
“姑娘昨日在福寺遇上便是我家公子!”
青衣婢女掩嘴而笑,很明燦。
“哦!”
就是昨日那個啞巴公子,她記起來了,籲了一口氣,她記得自己差點中了龍域的迷魂咒,皆是那個白衣男子救了她,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問道:“這裏……是哪裏?”
環視一圈,屋內陳設簡單,床前有屏風,幾枝梅,幾片雪,顯的冷冷清清。
牆壁上挂着一副畫,高川,飄雪,有漁夫戴着帽笠,臨立風雪,畫的空白處落着兩個極為古體的西秦文字:獨釣——那是白衣男人的筆跡,很大氣。
畫的下面置着一張榻,榻上放着棋桌,桌上有棋盒。
這是一間男子的寝居,每一個細節,都彰顯着其主人淡泊清冷的性情。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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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奇遇 9 (精)
更新時間:2012-4-2 0:23:23 本章字數:14664
九.
微舒的秀眉,再度打結,情不自禁摸了摸身上的衣裳,碧色的夾裙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撥掉了,此刻,她只穿着領襟上繡着幾朵梅花的單衣,床上,飄蕩着絲絲縷縷不屬于自己的清香,清清涼涼,有一種薄荷的味道……
她低頭,又嗅了嗅自己的衣裳,也沾着這股味道,臉孔不覺微微一變。
青衣婢女很能看顏色,立即極含蓄的說了一句:“這裏是我家公子的睡房,昨日姑娘受了邪氣,公子的床以嶺山寒玉所造,可去邪,故将房間讓了出來!”
香軟的墊褥底下,果然有一陣陣寒氣逼上來,被窩并不太冷,她動了動手指,發現手邊有溫溫的東西,掀開被子拎出來一看,是手爐。
青衣婢女翹首瞅了一眼,笑着說:“這是我家公子給姑娘備上的。寒玉床太冷,怕您凍着了!”
“哦!”
金淩聽在耳裏,不覺微微耳熱,心下暗責自己盡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她胡亂的扒了扒自己的臉,才注意到自己并沒有戴面紗,而眼前這個小婢女面對她這樣一張臉孔并沒露出嫌棄之色,又想到那溫溫淡淡的白衣男子也無視她的醜陋,那人生的冰清剔透,讓人看着極為順眼,心下也喜歡,不覺而笑:
“倒真是一對奇奇怪怪的主仆,全不嫌我醜!”
青衣婢女聽着,露齒一笑,眼珠子在金淩臉上骨碌碌一轉:“奴婢聽人說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一個人的好壞,不可僅取決于人的長相。”
“嗯,這話有見底,我中意!”
金淩拍手相應,而後擁被,爽快的笑起來。
青衣婢女跟着噗哧一笑,全不似一般忸怩成性、膽小如鼠小丫頭:“姑娘好性子,如此明快直爽,怪不得會讓我家公子另眼相待……”
她來了靜館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公子領了一個姑娘回來,而且還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房內,可見有多重視了。
金淩因為“另眼相待”四字而楞了一下,但也沒問怎個另眼相待法,只笑着問:
“你叫什麽名字?”
“回姑娘話,奴婢叫花如,是府中的侍女!”
“花如——嗯,好名字……很襯你!”
金淩念了一句,又瞅了這如花似玉的少女一眼。
花如笑着答說這名字是進府後管家給取的!
兩人都年紀相仿,金淩生性直爽,而這花如也極落落大方,随意聊了幾句後便熟稔了,金淩便問她可曾見過另一位姑娘——醒來後不見子漪,她自難免會擔憂。花如回答說在別的客房內住着。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急匆匆跳下了床,想去看看子漪的傷。
穿着羅襪的蓮足才趿繡花鞋,她忽又想到一件事,直起腰,問:“對了,你家公子叫什麽名字來了?昨日事發突然,害我還沒問他姓名,真是失禮了!”
花如微微有點詫異,她原以為公子待這位小姐如此特殊,彼此間必是大有淵源的,沒想到竟陌生到不知對方的姓名,想了想答道:
“這事說來只怕姑娘不信,我家公子很少來京城,加上生性好靜,很少讓人服侍,來了和沒來是一樣的。奴婢雖在府中做婢女,卻很少見到公子,府中其他人也是,是以公子叫什麽,奴婢并不清楚,所以,實在沒辦法回答了姑娘的問話!要不這樣,姑娘待會兒見到公子,親口問他一下如何?”
才答完話,卻聽得這姑娘“哈啾哈啾”打起噴嚏,情知房裏涼的厲害,暖爐已經熄,冷到了她,花如忙到偏廳端了一身衣裳來,嶄新的,嫣色的雪錦裙,送到她跟前,臉上的笑未曾減了半分:
“姑娘,這是我家公子一早讓人去繡閣選的夾裙,簡單省淨,不像錦衣閣的衣裳,繁複迤逦……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歡,若不喜歡,外頭還有……公子總共讓人送來了三身,都漂亮的很,奴婢替姑娘挑的,您若覺得不如意,奴婢再給姑娘換。”
離開了被窩,才覺得屋裏冷的緊,金淩正揉着不太舒服的瑤鼻,心下因為花如說不知道自家公子叫什麽而奇怪,等瞧見這衣裳,又是一楞,而後,腦袋反裏驀的就想起昨兒“輕薄”人的畫面,不覺臉上泛起紅絲來。
不再問什麽,吶吶的接過衣裳,抖開一看,淡霞色,衣襟袖口皆繡着幾朵紅梅,嬌豔欲滴,含苞欲放,用的全是上等的滟紅天絲,裙擺是荷葉狀,蓬蓬松松的低垂,不會很長,足可遮了蓮足,很具大家風範,正合她的心意。
“很好……我喜歡!”
金淩輕一笑,為那人有如此這般的細膩體貼而生了幾絲奇怪的滋味。
“既然喜歡,那就由花如服侍姑娘穿上吧!”
金淩笑着點點頭,撫了撫散開的絲發,目光漫不經心的往外瞟去,随口問:“你家公子呢!”
****
這是一座小樓,矗立于一個波光粼粼的小池前,四周遍植奇花異草。
西秦國內,天氣寒冷,特殊的自然環境,養成了許多特殊的花種,皆不畏寒冷,即便在寒冷冬日,也能開的豔麗,但是想要養好這些花,卻是不易的。
一襲白衣,廣袖生竹,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手中執着一個剪子,慢悠悠的在五顏六色的花叢裏走過,白衣侍僮扛着一個鋤頭,不緊不慢的落在幾步遠處跟着。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在小園內慢慢的流動,四周安安靜靜,只有淡淡的花香在飄零,偶爾,自小池對面的梧桐樹上傳來一陣陣鳥雀的歡叫。
那個俊挺的男子,則時而低頭修掉一些綠葉,時而又取來鋤頭,鋤掉一些生下根部的雜草,時而扯下挂在脖間的雪白汗巾抹一下汗水……
金淩自小樓上走下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個白衣男子在悠哉游哉的忙碌,瓷玉似的臉孔,清涼中透着冷淡,神情極為專注的修枝除草——明明是很粗鄙的活,由他做起來,卻顯得極為的優雅而順眼。
這是一片花的世界,色彩斑讕,充滿春的氣息,而沉寂在花花草草裏的他,遺世而獨立,就像天際一朵悠然自得的白雲,獨自飄蕩,卻又與整片花海一起融進了那樣一個恬靜的氛圍,構勒出了一幅不可觸及的絕畫……
看着這樣一幅畫,會讓人心神俱靜,感覺無比的舒服,無比的安心!.
金淩愣愣的看着,竟然再一次在這個陌生男人身上看到了某些屬于燕熙的影子。
恍惚中,她又記起昨天夜裏,那極深極深的擁抱——她總覺得,有人抱過她,并且還親過她,那種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讓人留戀。
甚至于,她還曾聽到,有一個很溫柔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的喚着她的名字,不斷的幽幽的嘆息,帶着無盡的悵然!
怎麽可能?
她在心裏反駁着自己,屈着手指往額頭上敲了一下——他不是熙哥哥,并且還是正人君子,怎麽可能趁她昏迷,輕薄于她?
那些感覺,只是幻覺罷了!
瞧,陽光下的白衣男子,聖潔而清雅,俊美的身姿,就如跌入凡間的神仙,就是俊似神邸的父親,也比不上他的風姿——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壞人?
她怔怔的看着,一雙靈活的黑眸,跟着他直打轉,就像被蠱惑了一般,移不開眼去。
好半天後,她用自己極美的聲線,打破了這份沉靜的美。
“喂……好卡哇依啊……”
發自內心的大叫在天空底下長長的拉響,金淩閃動着晶燦燦的水眸,将素手圈在小蒙着臉孔的小嘴上,嗓音又清又脆,帶着女子特有的嬌媚,為眼前為恬美的畫面,另外染上幾分靈動的美。
靜中有動,動中有靜,自別生一番情趣。
卡哇依?
正彎在剪花的九無擎身形立即一僵,這詞兒,哈,也只有她懂。
可是,她用這個詞兒來形容一個大男人,是不是有點詞不達意?
用來形容她自己才算正解。
他在心裏這麽反駁,隐約記得“爹爹”曾教過,“卡哇依”是“可愛”的意思——他可是男人,和可愛沾不上邊的!
呵,這丫頭,就愛張冠李戴的爛用詞兒。
緩緩地直起身,九無擎沖聲音的來源地望過來,等看到她那張如朝陽般明媚的雙眸時,小豐看到公子那冷淡的唇角,淺淺的彎了起來……
小豐并不知道“好卡哇依”是什麽意思,他只知道他家公子根本不懂得笑。
如果說,笑就是彎唇,那麽,公子剛剛這個動作,就是在微笑。
小豐看得心頭狂跳,差點看癡:冰冷的臉線因為這麽一個彎唇,而緩緩柔軟,平時深不見底的眸子有明晃晃的光華轉動着……
金淩也看到了,微微一楞,感覺到他淡淡的喜悅,菱形的小唇輕輕上揚,飛也似的奔了過去,荷葉似的短裙擺撩起了一抹美麗的弧線,随風而舞。
“喂喂喂,你別動你別動,讓我看看,你這是在笑嗎?嘴角還是彎的不夠大力,再彎大一點,喂……笑是發自內心的,你的肌肉都僵掉了嗎?”
踩上極為蓬松的泥土,她小碎步的走過去,伸出手在他好看的唇角彈了一下,舉止有些唐突,看傻了邊上的小豐。
小豐張大了嘴巴,心想:這姑娘真放肆真放肆啊……他家主子,那可是雷厲風行的性子,平時誰敢對他上下其手,如此沒規沒矩……想不到這世上居然有人敢拔他的虎須……
微微有點疼,九無擎并不見怪,定定的瞧了一眼,伸手撫了撫被她彈過的地方,唇線當真就彎的更深了一些,眼底的柔光,更加的濃了一些——
她戴着嫣霞色的面紗,看不到那張小巧的嘴巴咧成了怎樣的笑花,只看到烏溜的黑眼珠轉啊轉,光彩勝過朝霞。
“你應該多笑笑的,為什麽不笑?”
她看得有些傻眼,多沒想脫口了一聲,等吐出來以後,才發覺,對于初識的人來說,她管的事有些多了,而且,舉動有些不合禮法,小臉上不覺泛起了紅暈,幸好,戴着面紗。
“呃……我有點高興過了頭……”
彈過他彈的食手就像被火燒到了一般,燙的厲害,從指尖一直燒到心窩上。她不安的撚了幾下,将小手藏到了背後,緊接着胡亂接上一句企圖轉移視線:
“對了,這些花種的真好……你種的嗎?很漂亮啊!呵呵呵,很少有男子喜歡種花種草的!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呃……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的喜好真是與衆不同……呃,不對不對,我想說的是:你很風度翩翩……很标新立異……跟別的臭男人不太一樣……呃,當然,你不是臭男子……你身上味道很好聞的……呃……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說……想說……”
想說什麽終究沒有說出來,金淩只曉得自己是越說越離譜,越說越語無倫次,越說越臉紅耳熱!
天吶地吶,祖宗吶,平常時候,她都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今日遇上這個男子,怎麽就接二連三的出醜?
她說不下去了,只能咬着唇,極尴尬的看着這個依舊一身風清雲淡的男子,而他安安靜靜的看着自己,眨了眨眼,唇角又上揚了幾分,清涼的臉色被朝陽映上了一層淡霞色,白裏透紅,好看極了——并沒有怪責她舉止孟浪,也沒有笑話她言辭放浪形骸。
“噗哧!”
小豐呆了半晌後,忍不住笑出聲,心想:公子如此縱容這姑娘是件稀罕事,而這姑娘難為情的模樣也甚是有趣。
金淩囧在當場,用可以殺人的眼光瞪去一眼:你主子都沒笑,你笑什麽笑——
某人急忙憋住笑。
九無擎起初并不明白她結結巴巴這是怎麽了,想了想,才明白她竟是在害羞,看到她眼底的懊悵之色,他的心不覺柔軟起來,擡頭輕輕扯下了她的面紗,學着她的樣,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那舉動滿帶憐愛——唉,這個小妮子,不折不扣是一個禍害,當真教他不喜歡也難。
一陣晨風吹過來,帶着宿夜的清冷,才吹散了她臉上的躁熱,又因為這記輕彈,而滾燙起來。
金淩連忙撫着額頭,往後退了兩步,幹咳了一聲瞪他,這人好小氣,她彈了他一下,他馬上彈回來,一點也不肯吃虧?等等,他不像小氣的人啊?那他幹嘛彈她?.
他挑起黑黑的俊眉,對視着,一片柔和的柔光散落在那深不見底的黑眸裏,織成一張神奇的天羅地網,将她網在其中不能自拔,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浪高過一浪的在心頭撞擊着遙遠的記憶,總想将他與記憶裏的某些浮光掠影套一起來。
她有些困惑,這個男人是不是自己的克星啊,怎麽一遇上他,自己就形象大毀——一見面就“吻”了人家,再見面,就“調戲”他。
這樣狼狽的自己,真是見所未見,她想着想着就覺特稀奇,特不可思議,不覺跟着笑了出來。
“好吧好吧……笑就笑吧……我生性便是如此的……對了,花如備了早點,一起去吃好!”
她呵呵一笑,抛開不該生出來的忸怩之色,神色恢複正常。誰知才說到吃,肚子竟非常不争氣的叫了幾聲,“咕咕咕”,特響特響。
小豐終究年紀小,定力不夠,一楞之下,忍無可忍,終于哈哈哈笑出聲來,某人的臉一下通紅通紅……
“不準笑……有什麽好笑的,我昨兒個到現在都沒吃飯……小鬼,你要是敢笑,待會兒将你扔到柴房關個一天一夜……到時看你的肚子會不會叫……”
真的,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金淩摸了摸臉孔,感覺快無顏見江東父老了,一世的威名全毀在今朝。
九無擎依舊沒有笑,只是看着這丫頭臉上那豐富的表情,心情卻是極愉快的,不自覺的又勾了勾唇角——有她在身邊,平淡的日子會平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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