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承王殿下

二人不敢多言,拱手應了聲是,便一邊一個守在艙外。

紀南衡徑直進了船艙。船艙內點了龍涎香,香味略濃了些,紀南衡聞不慣,皺了皺眉頭。

艙內只點了兩盞燭燈,又被屏風隔住。

因而紀南衡踏進船艙,所見之處皆是昏暗,只有屏風後的人影影影綽綽看的清晰。

紀南衡向着人影行了個禮,“承王殿下。”

“來啦。”屏風後的聲音慵懶,帶着些許倦意,“好像讓你等久了些,真是不好意思,我睡了個午覺。”

“璟之不敢。”紀南衡依舊是拱手躬身行禮的姿勢,垂眉順眼,低聲回道。

“坐坐坐。”承王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吩咐一旁候着的婢女給他看座,“我記得你好茶是吧?我這新晉了一些君山銀針,來嘗嘗?”

有婢女先是端了椅子和桌子來,又接着兩位婢女端了茶葉茶具和熱水來放于桌上。

而後清一色的在一邊排開站好,五位婢女皆是一身白衫,披散着發,只用一根發帶綁了一小撮的青絲,垂眉斂目站在一旁。“多謝殿下。”

紀南衡道了謝,微撩了撩衣袍,屈身坐下,這才伸手取了茶葉慢慢泡起茶來。一時之間,艙內只剩紀南衡燙洗茶具,沖茶泡茶的聲音。

直到紀南衡将茶泡好,淺淺品上三口,承王才再次開了口,“怎樣?”

紀南衡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用了八個字回話道,“香氣高爽,滋味甘醇。”

“呵呵。”承王輕笑兩聲,“這話也就你說出來我才能覺着是真的好,不然我定道是賣我茶的人蒙我呢。”

“殿下過獎了。”紀南衡也淺笑一聲,又道,“只是這時節還未到飲君山銀針的時候,這杭州也不是盛産君山銀針的地方,再存的好,也沒最好時候最好地處來的好。現下杭州雨霧綿綿,正是碧螺春産的極好的時候,殿下不妨試試。”

屏風後靜了許久,只傳來一聲聲倒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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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承王才笑着開口道,“我不懂茶,什麽君山銀針和碧螺春,我喝起來都沒甚區別。我還是喝酒來的習慣些。”又擺了擺手,“給紀大人上壺酒。”

紀南衡擡眼,又見一白衫婢女,同站在他身旁的五位婢女是一樣的打扮,垂着頭給他端了酒上來,又替他斟上滿滿一杯。

“多謝殿下。”紀南衡伸手端了酒杯一飲而盡,又道,“烈酒雖是好,但貪了杯也是傷身。”

頓了一會兒,承王站起身來,自屏風後行出來。手上端着一壺酒,只着着裏衣披了外衫,慵懶的行到他身邊來,一旁候着的婢女趕忙給他上了座。他坐下,又翹起腿,半躺着,十分惬意的模樣。

“你說的也有道理。”承王說着給自己斟滿一杯酒,又給紀南衡滿上一杯,示意他舉杯,“只是這酒要喝下了肚,才能知曉傷不傷身,若是真的傷了身,調理便是了,只是怎麽調這身子,就要看尋的大夫了。”

紀南衡舉杯,卻未和他碰杯,只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殿下千歲金體,自有良醫為之效力,璟之祝殿下覓得良醫,烈酒無恙金身。”

承王舉杯的手不動,只眯着眼深深的看着他,眼睛閃出的眸光裏有危險的氣息。

紀南衡面無懼色,只放了酒杯,不閃不避的迎着他的目光。

過了片刻,承王哈哈的仰頭笑了兩聲,将手中的酒喝盡放了杯,空出手來拍拍他的肩,“不愧是紀老将軍的兒子,璟之,每一次見你,你都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紀南衡垂目略低了頭,“殿下過獎。”

譚氏的醫館地處的偏了些。

慕長安繞着西湖走了整整一圈才在一處靜谧無甚人來往之處尋到。

醫館籠在一層水霧之中,又被垂落柳枝輕微遮掩,極有人間仙像的意境。

慕長安行在最前頭,最先發現柳枝後的醫館,擡手撩開幾條柳枝,方想往裏行,卻忽的愣了愣。

清素和宋靳後她一步行過來,見她愣神,開口問她道,“怎麽了?”慕長安回神,微颦了眉,又搖搖頭,道,“無事,走吧。”

随着清素和宋靳往裏行了兩步,慕長安還是颦着眉,回過頭去,又望了一眼方才撩起柳枝的地方。

她怎麽覺着,她好像來過這。

正想着什麽時候來過這,腳卻已經是行進了醫館內。

醫館外屋裏并沒有人,慕長安方入醫館便聞到一股醫館慣有的草藥味,四周望了望,發現這醫館同別處醫館并無不同,只是靜了許多。

宋靳已經揚聲叫人,“有人麽?”

過了片刻,才聽得有人回聲,“請稍等。”

是個很年輕的女聲,随聲而起的是不同的兩股腳步聲。

一個稍微踉跄沉重些,一個卻輕盈細碎些。

看來,前者是位年老婦人,後者是位年輕女子,應該還習過武。

慕長安暗暗的思量片刻,腳步聲已經出了內堂到外屋來。

“久等了。”開口的是一位身着一襲青衣的女子,“請問三位有何事?”

慕長安擡眼看去,只見未開口的老婦雙眼無神,并未看他們,只一人慢慢的往旁邊的屋子去了。

慕長安細看一眼,那位老婦雙眼眸子皆是渾濁,木然無光,視線滞澀,眼珠不動。

慕長安暗道,原來這一雙眼睛是盲的。

’“我是宋欣獨子宋靳,”宋靳上前一步解釋來意,“今到杭州,特來拜訪我娘的故友譚夫人。”

“你是宋靳?”青衣女子看他一眼,“我倒是聽師傅說過,只是,師傅身體不便見客,你們請回吧。”

“譚夫人身體抱恙了?”慕長安上前一步,甚為關切的模樣道,“那能否讓我們見上一面,也行問候之禮。”

那位青衣女子正想再次出口拒絕,卻聽見旁邊方才那位老婦行進去的屋子裏傳來老婦的聲音,“青青,你進來。”

青衣女子趕忙應了一聲是,便不再理會他們,匆匆的轉了身行進屋裏去了。

慕長安伸了伸手,方想開口去攔,卻又不曉得怎麽攔拿什麽理由來攔,只好讪讪的又将手收回來,轉臉無奈的看了一眼一邊的清素。

清素倒也很是配合,亦是無奈的聳了聳肩。

不消片刻,那位名喚青青的青衣女子很快的行出來,行到慕長安面前福了福身,道,“師傅讓你進去一見。”

慕長安微笑着點點頭,擡腳行了兩步,卻又聽身後青青的聲音響起來,“二位留步,師傅只道讓這位姑娘進去一見。”

“只是我?”慕長安奇怪的回頭問道,轉了轉眼珠又問道,“你怎麽叫我姑娘,我明明是個公子。”

青青只輕輕地笑了笑,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慕長安只好向着宋靳和清素道,“你們等我一等。”

宋靳點頭,“你小心一些。”

慕長安笑,給他一副怕甚,相信我的表情,便行進屋裏去了。

因着沒有窗戶,又背着光,所以屋內有些昏暗。

又着淡淡的草藥味道,慕長安嗅了嗅,覺得有些熟悉,卻也想不起來何時嗅到過。

“師傅,”青青行到老婦身邊去,輕聲道,“她來了。”

慕長安趕緊收回打量的視線,行了個禮,恭敬地道,“譚夫人。”

譚夫人指了指她身邊的椅子,“坐。”

又向着候在一邊的青青道,“把藥櫃二排三格內的盒子取給我。”慕長安依言行到她對桌坐下。

青青也将盒子取了過來,放進譚夫人的手裏,道,“師傅。”

譚夫人接在手裏,摸了摸上面的紋路,點了點頭,對着她道,“你先出去看着。”

“是。”青青雖是奇怪的看了慕長安和譚夫人兩眼,卻也還是沒有多問,依言行出去了,還帶上了門。

青青出去之後,譚夫人便不再開口說話,只是細細的摸着盒子上的一道道紋路。

一時之間,房內靜極,只剩了譚夫人摩擦木盒的聲音。

慕長安坐了會兒,覺得有點尴尬和局促,便先開口打破這份沉寂,“譚夫人,您身體。。”

“有五年了吧。”譚夫人的聲音裏有些許嘆息的意味,“幸好你來的早,再晚兩年你可就看不到我這把老骨頭了。”

慕長安心生奇怪,壓根聽不懂她再說些甚,便疑惑的開口問道,“譚夫人,您所指的是?您方才說的話,我着實是聽不懂。”

譚夫人轉頭面向她,雙眼仍舊是無神的,慕長安卻總覺得她在定定的看着她。

她雙手拿着盒子伸過來将盒子遞給慕長安,示意她接着,直到感覺到慕長安将木盒接過才收回手輕聲道,“這個是當初你們托給我的,如今物歸原主。”

慕長安接過盒子細細看了看,卻着實是沒看出什麽名堂來,只能問道,“物歸原主?這盒子是我的嗎?”

“自然是你的,當初你親手交給我的。”

“當初?”

“你怎的比我這個老家夥記性還不好,”譚夫人皺眉,“當初你們倆好的時候,把盒子交給我千叮咛萬囑咐,生怕我給弄丢了,怎的這回好似忘光了。”

慕長安默了默,抿了抿唇,準備順水推舟,“譚夫人,這麽多年,你怎麽一下就認出了我?”

譚夫人笑了笑,“再多年也是,你們兩個人的聲音,我一聽還是能認出來。”

兩個人?慕長安想了想,她身邊親近的人并不多,方才宋靳也出了聲,卻沒被喚進來,那麽定然不是阿靳。

那麽會是哥哥嗎?如果不是哥哥,還能有誰?還會有哪一個她或許已經忘記現下還沒想起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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