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麻煩

鄭殊坐在車子裏,心情美得像彩虹氣泡,撥弄着五顏六色的花瓣,問:“今天你安排了什麽節目?”

他拿起手機調整着角度,特地将那張小卡片凸顯在C位上,然後美滋滋地定格下來,發到了朋友圈。

這種殺千刀的狗糧,常常讓人疑惑今天是不是情人節。

俞斯年一邊開車,一邊回答:“吃飯,然後請你看一場電影,聽說情侶之間都有這個步驟,是嗎?”

還有方才送的鮮花,約會的鐵人三項,情場小白的入門級,沒想到俞董也得經歷一次。

還真是附和男人純情的人設,鄭殊将臉埋在花束裏,悶悶地笑起來。

俞斯年見他這個反應,心裏頓時有些不确定了,“你不喜歡?”

虧他還問過方傑和艾瑪,不管有對象還是沒對象都是這麽推薦給他,說是不會出錯,但似乎的确太無趣了一些,畢竟大少爺什麽場面沒見過,什麽花樣沒玩過。

“喜歡啊!做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在一起,你看我陪你加班都樂趣十足,那跟你吃飯看電影,躲在車子裏接吻心情簡直能飛起來!我跟你說,也就你現在開車,但凡有一個司機,我都得把你按在後座上狠狠地親!”

論情話的段位,十個俞斯年都比不過一個鄭殊。

俞董忐忑的心情頓時被安撫住了,趁着紅燈,他轉頭問:“你想看什麽電影?”

鄭殊眨了眨眼睛,“你沒訂票嗎?”

“方傑說還沒到大年三十,電影票不需要提前訂,到了再買也來得及。”俞斯年又補充了一句,“你可以選你喜歡的。”

鄭殊點點頭,“好吧,那我看看。”

他打開APP,找着電影院裏正在播放的影片,一個個瞄過去。

“喜劇動作的評分挺高的,似乎不錯,但是科幻大片比較吸引我,好像也好看,不過斯年哥你是不是喜歡懸疑偵探類的呀?哎,這個熱血動漫我在網上看到過宣傳片,一直很期待,居然有上映……唔,好難選,要不咱們還是看愛情片吧?”

俞斯年沒有回答,因為他正在梳理鄭少爺選片的邏輯,可似乎沒有。

最終鄭殊敲定,“就愛情片了,怎麽樣?”

俞斯年哭笑不得,“我記得你比較喜歡看科幻片?”

他陪着鄭殊在家裏看過幾場,這位少爺最喜歡那種轟轟烈烈,富有視覺沖擊的大動作,大制作,全程要的就是一個爽,劇情簡單還不費腦。

“這種随時可以回家看,但是跟你在電影院嘛……”鄭殊咬了咬唇,笑得一臉春意蕩漾,一雙帶着鈎子的眼睛望着俞斯年的側臉,壓低聲音暧昧道,“你想想,那種昏暗的環境,去看的肯定是一對對的情侶,像咱們這樣的恨不得時時刻刻粘一塊兒。大熒幕上演恩恩愛愛,臺下看電影的怎麽也不可能傻坐着看人家甜蜜吧?肯定也得牽個手,接個吻什麽的,就着背景音樂再來點……嗯哼,浪漫的事,你懂的,那種纏纏綿綿的情調。”

俞斯年:“……”

“你說刺不刺激?”鄭殊壞壞地朝他眨了下眼睛,無聲勝有聲。

俞斯年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了一下,沒吭聲。

怪不得方傑讓他選愛情片,合着不是去看的,而是體驗的。

“怎麽樣,看嗎?”

俞斯年側了側臉,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含糊地應了一句,“随你。”

啧,悶騷。

“那就這麽決定了!唔……8點場的最後排居然只有兩個位置了,看來同道中人不少。”鄭殊摸了摸下巴,把這兩張票給搶了,“角落裏幹什麽事都不引人主意,簡直完美!斯年哥,我好期待這場電影呀!”

俞斯年揚起唇角,轉着方向盤,将車開入商場停車場。

放在以前,打死他也不可能陪鄭殊玩這種情趣,但是現在,他瞄了一眼鄭殊依舊紅潤微腫的唇,想着方才的滋味,竟有點想先看電影再吃飯的沖動。

不過可惜,他們最終還是沒能體驗這場電影。因為吃飯到中途,鄭殊和俞斯年的手機一起響了。

前者是秦伯打來的,後者是俞茴雅的來電。

兩人一起接聽。

“少爺,您的祖母和三位鄭先生鄭女士來了。”

“斯年,阿殊的祖母來了,還有他三位叔叔伯伯和姑姑。”

挂斷之後,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鄭殊驚愕之後,接着氣得鼻子都冒煙了。

“我應該想到的,這群傻逼怎麽會這麽輕易消停?合着今天不是來試探的,根本就是在通知我!”

鄭殊暴躁地将電梯口發生的事情快速地說了一遍,越想越氣,“除非我也是個傻逼,否則我怎麽可能會答應?靠,原來是想玩生米煮成熟飯吶!”

“這話好像不是這麽用的,阿殊。”俞斯年提醒了一聲。

“有區別嗎?這老太太一旦進了這個門,哪兒那麽容易出去,不把我膈應死,她是絕對不會罷休的!”鄭殊拿着叉子使勁戳進牛肉裏,一口咬下,然後端起邊上的飲品大吸了一口,嘴巴一抹起身,“走,我們回家!”

他磨着牙,一臉兇巴巴,這不像是去趕人的,倒像是去宰人的。

可不是嘛,好不容易俞斯年開了竅,準備了一個浪漫的約會,他正滿心歡喜地等待着甜蜜蜜的電影,跟他親親貼貼,結果一個老太太突然杵在家裏,那種感覺,就跟吃了蒼蠅一樣,他想原地爆炸,炸死那幫傻逼!

“一個個嫌日子過得太舒服,非得給你添點堵!行啊,老子的脾氣可沒變好,那就洗幹淨脖子給我等着!”

俞斯年對鄭家人沒有任何好感,對那位老太太更是如此,以前每年被鄭殊逼着去,為了禮節他沒法拒絕,只能聽着夾槍帶棒地說上一通,也不好跟個老太太計較,全了禮數就立刻連夜離開。

他比鄭殊更不希望老太太的到來,但是看鄭殊這氣勢洶洶準備去算賬的樣子,突然想到在游輪上,這位也是一言不合就跟朱游幹起架來,打得人頭破血流才結束。

于是立刻拿起自己和鄭殊的外套追了上去,“阿殊,對方年紀大了,你可別亂來。”

“我才不亂來,那老胳膊老腿的,稍微碰一下,萬一進醫院了怎麽辦?明天晚上咱倆就直飛天涯島,私人航道我都申請好了,這次約會泡湯了就泡湯了,要是耽誤了明天晚上,我非得嘔死!”

俞斯年打開車鎖,鄭殊一屁股坐進副駕駛,雙手抱臂,臉上寫滿了不爽。

他絮絮叨叨道:“我知道,不就是看到你媽住進來了,我親近你們,不給他們一點機會,于是就想出了這種歪招。切,什麽想念我爸,想住一住他住過的房子,看一看他用過的東西,全是騙鬼的!也不看看這幫人都是什麽德行,之前差點玩仙人跳沒把我坑死,再跟他們混在一起我才是傻缺呢!”

“別生氣了,回去好好說,把老太太請走就是。”俞斯年啓動車子,朝家裏開去。

“可怎麽請走她?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一個不好,就能給你躺地上碰瓷,你又不是體會過她的撒潑,這就是個農村老太太,不講道理的滾刀肉,跟咱媽的素質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別忘了連大總裁你都鎮不住!”

俞斯年每年去老房子,都是冷着臉站那兒聽一通,等差不多時間,擡腳走人。

但這次恐怕不行。

俞斯年看着滿臉犯愁的鄭殊,跟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似的,突突突往外噴火氣,忍不住笑了。

“還笑?我跟你說,本少爺可不在乎臉面,以前多少荒唐事都幹了,還怕把一個老太太趕出家門?大不了醫療費我包了,實在不行連骨灰盒我都給她訂最高檔的!”鄭殊拿出嚣張跋扈的纨绔姿态,誰見誰怕。

俞斯年忍俊不禁地問:“那你顧慮什麽?”

鄭殊眼睛一睜,“我當然是顧慮你啊!說到底老太太這心願雖然很扯,但也勉強站得住腳。現在誰不知道我被你迷得要死好活,恨不得栓你身上,萬一我把她丢出去之後,外頭說是你撺掇的,故意阻止我不讓鄭家人往來,你俞董的名聲就好聽了?別忘了,我爸那些兄弟姐妹別的不會,這造謠的本事可是王者段位!”鄭殊斜眼打過來,哼唧唧道。

鄭殊這小模樣,俞斯年是真的忍不住,他趁着紅燈,擡手就摸向了鄭殊氣鼓鼓的臉頰,感受到極佳的手感,又捏了一把,由衷道:“謝謝。”

他雖然也不太在意這種名聲,但鄭殊維護他的心意讓他感激。

鄭殊下意識地拿臉蹭了蹭,“所以喽,大總裁,想個兵不血刃的辦法吧,拿出你商場上無往不勝的手段,替我滅了他們!”他大手一揮,提醒,“綠燈啦。”

俞斯年随着車流往前開,這個時間點在市區,可以說是龜速前進。

“事情症結似乎就在老太太身上。”

鄭殊點頭,“嗯,只要她乖乖走了,其餘人不足為懼。”

“明白了,不過我有點疑問。”

“什麽?”

“一個快九十歲的老人家,平白無故地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跑上四五百公裏就是為了給你添堵,似乎也太折騰了吧?”

俞斯年這麽一問,鄭殊倒是冷靜下來,“也是,她吃飽了撐的?”

鄭殊說着看向俞斯年,定定地瞧着,後者微微偏頭一笑,“看什麽?”

“我英俊帥氣的斯年哥哥,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俞斯年笑了笑,“這麽大年紀了,在乎的東西應該不多,你覺得她會為誰這麽拼命?”

“還能有誰,他的大孫子呗……”說到這裏,鄭殊突然頓住,眯了眯眼睛,“話說回來,鄭鴻鳴這厮去哪兒了?好像很久沒有他的動靜了。”

俞斯年推了推眼鏡,淡淡道:“他應該在百彙大都市。”

鄭殊一聽,疑惑道:“你怎麽知道?百彙……那不是最有名的賭場嗎?”

“因為他把名下那1%的萬煌股份給抵押了,有人通過熟人找到我,問我感不感興趣買下來?”

鄭殊瞪了瞪眼睛,震驚道:“真的假的?他是傻逼嗎?”

俞斯年深表贊同。

1%看起來不多,但是就萬煌現在的股價,足夠鄭鴻鳴揮霍過一輩子,可要進了賭場,再多的錢也不過是一局□□而已。

鄭殊于是淡定下來,好奇地問:“那你買了嗎?”

“沒有。”

“為什麽呀?”

俞斯年搖了搖頭,“你知道鄭鴻鳴欠了多少?”

“多少?”

“2個億。”

鄭殊瞬間倒抽一口涼氣,“我去,這比我還能揮霍!看來這第一纨绔的名頭我得讓給他了!”

俞斯年笑了笑,揶揄道:“那倒不至于,你謙虛了。”

鄭殊聞言就不高興地瞪向他,眉毛豎起來,“什麽意思,你這是嫌棄我敗家?”

“沒有。”

鄭殊不信,“真沒有?”

俞斯年摸了摸鼻子,鎮定道:“沒有,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

鄭殊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理直氣壯道:“那是,你賺那麽多錢不就是給我花的嗎?不然你想給誰花?”

俞斯年點點頭,“非常有道理。”

但是話又說回來,鄭殊摸着下巴不解,“其實2個億買1個點的股份,似乎也還行,你怎麽不買呀,難道咱們手裏沒錢了?”

“不是。”

新的歷年已經重新開始,鄭殊那些龐大的投資又開始滾動分紅,特別是萬煌的大股東紅利,陸陸續續進入俞斯年的賬戶。

說實話,饒是俞斯年已經淡定地将財富當做一組數據來看,依舊被鄭殊的身價所驚訝。

“那為什麽?”

“不着急。”

1%的萬煌股份當然當得起這個數額,但是股權一般只能在股東之間轉讓,而一口氣能拿出億做單位的金錢來購買的股東,除了俞斯年也就只有鄭殊。

就算有其他資本願意找代持人合作,可是這1%在鄭殊跟俞斯年的股權加起來高達40%之多面前,也無濟于事。

所以,百彙直接來找俞斯年,而後者在接到艾瑪的電話之後,卻對半砍價。

他一點也不着急,除了鄭鴻鳴被贖出來之前怕是得在裏面吃點苦頭。

俞斯年解釋之後,鄭殊恍然了,“所以讨厭大都市的老太太被勸動來我家,感情是為了自家大孫子的狗命,找我要錢贖人來了。”他冷笑一聲,“美得他們!”

他錢再多,也不會給這些人花。

別墅的花園裏已經停了好幾輛豪車,俞斯年将車開進去停好,回頭他看鄭殊依舊臭着臉,便安慰道:“別擔心,我會解決的。”

鄭殊看了他一眼,很幹脆地拒絕,“別,你待會兒就老老實實地給我上樓去加班,不要摻和我們鄭家的家事。”他擡起下巴,以一家之主的姿态高傲命令。

俞斯年說:“可股東大會已經結束了,我沒什麽工作要做。”

這也是一年到頭,他最輕松的時候。

鄭殊聞言哼了哼,“那就去準備行李,明天年會一結束我們就要出發去度假了,俞董,請将該安排的工作安排好,我可不希望屬于咱倆的假期,結果你又捧着個電腦在房間裏開會開會開會!明白了嗎?”

俞斯年忍着笑,答應了下來:“那我就聽鄭少的安排。”

“這還差不多,把花帶上,我們走。”鄭殊邁着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步伐,雙手插兜,擺着一副被人欠債200個億的臭臉走向別墅。

鄭殊打開門,秦伯正守在一旁,“少爺,俞先生,兩位回來了。”

“嗯。”鄭殊冷淡地應了一聲,走進玄關,往客廳裏一瞥。

只見俞茴雅正坐在邊上的單人位沙發上,表情淡淡地端着茶杯,而對面的長沙發上,一個穿着大紅色對襟唐裝的伛偻老太太正快速地跟身邊的兒女說着什麽,激動處還揚起手比劃。

整個客廳充斥着東南這邊的方言,嬉嬉笑笑,高談闊論,自成方圓,讓任何聽不懂的人感到格格不入。

俞茴雅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可每一次她想離開的時候,都被眼疾手快的鄭紅萍給拉住,非得硬生生地留下來聽。

這聲音太吵了,以至于開門後,鄭殊和俞斯年先後腳進來這些人還在談笑風生。

其實也不是沒瞧見他,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反應。

可以。

鄭殊笑了笑,“秦伯。”

“少爺?”

只見鄭殊指了指玄關處當裝飾用的大瓷瓶問:“這大花瓶值多少錢?不會是古董吧?”

秦伯回答:“不貴,當初買來也就幾萬塊,其實邊上已經有豁口了。”

鄭殊點了點頭,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接着二話不說擡腳就踹了下去。

“砰——”清脆一個重響,花瓶四分五裂,也瞬間讓客廳鴉雀無聲,視線齊刷刷地看過來。

鄭殊學着記憶裏原主的拽樣,回頭朝身後的男人揚了揚下巴,“斯年哥,帶媽上樓去,別在這兒礙手礙腳。”

俞斯年看了看滿屋子的人,再次詢問:“那我走了?”

“嗯。”

俞斯年于是點點頭,鎮定地邁過地上的碎瓷片,朝俞茴雅走去。

“斯年。”

“媽,我陪你回房休息。”俞斯年無視這裏所有的人,從沙發上扶起母親。

俞茴雅猶豫道:“那這裏怎麽辦?”

畢竟是鄭先生的母親和親戚,哪怕他們來者不善,甚至對她說了些難聽的話,但就這麽走了,似乎也不太禮貌。

“沒關系,阿殊能處理。”

俞茴雅見鄭殊朝她點點頭,于是也不再多說什麽,對鄭老太太她們微微颔首,說了聲失陪,就随着兒子走向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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