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是不是觊觎我?
十一月的浮城夜晚,晚風中涼意習習,賓客都在室內,露臺只有他們兩人。
季行縱突然的沉默,讓盛枝裸.露出來的肌膚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她感覺自己像是罪犯,在等待法官最後的審判。
不知過了多久,季行縱忽然伸手将面具挪開,一時間,他前額只餘幾縷散落的煙灰色碎發,以及一根細細的紅線,狐貍面具被他挪到側面,像是狐貍精脫下了狐貍皮,終于露出幻化的人臉。
他眼皮微掀,眸中蓄着若有似無的複雜情緒,“你說呢?”
在這麽冷的露臺上,她穿着露肩禮服,等他沉默,等他把狐貍皮褪下換成人形,結果就只等來一句:“你說呢?”
她要能說,她還用得着在這兒問他?
盛枝耐心已經告罄,“我要知道我還用在這等你回答?”
她右手掌心撫着被凍得冰涼的左手臂皮膚,摩挲了幾下,管她昨晚對他做了什麽,就憑季行縱今晚做出的一系列讓她不爽的反應,她單方面決定,他們兩個之間,一筆勾銷。
盛枝說完,轉身就走。
“說要包養我,”季行縱不疾不徐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嫌棄車裏空間小影響你發揮,還——”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來:“撕了我衣服。”
撕、了、我、衣、服。
最後五個字讓盛枝呼吸一緊,再也邁不動腳。
她遲緩地轉過身,恰好撞上正挑眉注視着她的季行縱的眼。
一件外套撲頭蓋臉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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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枝條件反射接住。
“你幹什麽?”她沒料到他會突然丢件衣服過來,一時有些莫名。
“幫我拿着。”季行縱不慌不忙勾起食指骨節松了松領口。
“憑什麽?”竟然敢讓她幫他拿衣服?盛枝立刻就要給他扔回去。
“就憑我熱,”季行縱食指動作停住,慢悠悠擡起眼皮,“還有,憑你昨晚撕了我衣服。”
盛枝:“......”
她讀懂了他的眼神,他眼神的潛臺詞是:你都把我衣服撕了,我熱,讓你幫我拿下外套怎麽了?
不就是件外套嘛,行,她拿。
陽臺溫度這麽低,她正好拿來禦寒。反正他只說讓她幫忙拿着,又沒說怎麽拿。
她瞥他一眼,他現在只穿了件暗底玫瑰花襯衣,這樣花色豔麗的襯衣,在他身上絲毫不顯繁雜淩亂,反而被一張妖孽臉壓住,成為他的陪襯。
襯衣袖口被卷到他小臂處,領口也呈V形狀松散着。
凍死這只讨厭的狐貍算了。
盛枝抿起唇,理了理他的外套,朝後一旋,外套穩穩披在了自己身上。
随着外套一同貼近的,還有一股木質中帶了絲若有似無的麝白甜香味道,以及淡淡的暖意。
盛枝讓自己忽視掉這些感覺,昂起精巧的下巴,朝他挑釁地擡了下。
季行縱像是并不在意她的挑釁,待她做完這一切,他眸中才噙起不鹹不淡的笑意,抱着臂,壓低了嗓音一步步逼近她,
“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裝不記得,但聊天記錄你應該看了吧?那二十萬,是你給我的包養費,我不要,還非得逼我拿。”
他在她面前站定後,慢條斯理俯身,平視她。
得知她昨晚對他做的一切之後,季行縱在盛枝面前的壓迫感就變得極強,他俯身靠近、對上他眼的同時,她喉頭無意識吞咽了下,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季行縱慢騰騰地繼續:“知道為什麽我沒拿嗎?因為我,有節操。”
盛枝:“......”
她覺得他在罵她。
昨晚的事她雖然不記得,但她确實看到了轉賬記錄,而且記錄确實顯示,她給他轉了兩次,第一次還被他退回了。
證據就擺在面前,讓盛枝覺得,自己像個逼良為娼的嫖.客。
可是她實在百思不得其解,她怎麽會把季行縱當牛郎呢?她就算是把全世界的帥哥當牛郎,也不會把他當牛郎啊?
竟然還......想包養他,逼他收錢,甚至還,撕了他的衣服......
“盛枝。”季行縱依舊維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勢,掌心撐在膝蓋上方,他掀了下眼皮,将她臉上的神情變化一覽無遺。
季行縱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嗓音刻意壓低,“你是不是,早就因恨生愛,對我觊觎已久啊?”
這個人的狐貍眼,仿佛時刻都含着春光。
不知是不是盛枝的錯覺,她似乎感覺,今天他眼裏的勾引意味,更明目張膽了些。
“怎麽可能?”盛枝對他的話早已變成慣性回嘴,幾乎是他話音剛落,她便立刻反駁:
“我怎麽可能對你會有不一樣的感覺,我對你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感覺,讨、厭。”
還因恨生愛,開什麽玩笑?她怎麽可能會愛季行縱?幾乎從有記憶開始,她就不喜歡他。
她喜歡的類型應該是,和她一樣的,事業型,會和長輩們期待的一樣,溫文爾雅,能将事事都打理得妥帖的男人。
才不會是放浪形骸,成天沒個正形,只會靠着家底游戲人間的季行縱。
盛枝沒有看到,季行縱眼底飛速閃過的一絲複雜情緒。
他勾起唇角,倏然逼她更近,額頭都快要觸着她的,用氣音反問:“我就這麽一說,你幹嘛這麽急着反駁?難道是心裏有鬼?”
說完不等她回應,又挪開些距離,他眉尾輕挑,“既然不是觊觎我,那解釋下,你昨晚對我所做的一切?”
盛枝:“......”
她怎麽解釋?她根本不知道她昨晚為什麽要做那些事!
她抿抿唇,想了想選擇坦白,“我沒法解釋,總之不是你想的那個原因。昨晚的事,我盛枝既然做了,那我就認,你想要我怎麽彌補你,你說,只要是我能做的,我絕對做到。但是,彌補之後,我們就得把這事當成秘密,當這事從沒發生過,怎麽樣?”
季行縱慢條斯理直起身,剛剛因為他的靠近,盛枝覺得周圍空氣都變稀薄了,他一遠離,新鮮的空氣立刻從四周傳入,她不動聲色地開始呼吸起新鮮空氣。
邊呼吸空氣邊等他回應,沒想到他輕啧了聲,“還想和我有秘密。”
那語氣,仿佛還剩了半句“還說沒觊觎我”沒說出來。
盛枝呼吸一窒。
這個,自戀的,狗東西!
季行縱悠悠嘆口氣,像是帶着無奈,“算了,虧都吃了,彌補也沒意義,你就把你撕爛的那件衣服,賠了吧。”
“撕爛”兩個字,他像是從齒縫中逸出來的,讓盛枝覺得他聲音雖很輕,但卻帶了絲強調的意味。
在這件事上,盛枝是理虧的一方,她裝作沒聽到他後半句話,“我賠,你等着收衣服就行。”
說完她彎彎唇,“請問還有問題嗎?”
“沒了。”季行縱慢慢悠悠站直身子,然後離開。
目送季行縱的背影逐漸遠去後,盛枝才終于松了口氣。
幸好他只用要她賠衣服。
她掏出手機,給平時給她搭配服裝的設計師顏嘉打電話,她只想盡快解決季行縱的問題,不要再和他有牽扯。
“小盛總?”顏嘉有些意外,因為盛枝一般都是工作時間提前約她。
“抱歉啊顏嘉,明天你需要加下班,加班費按三倍算。”
顏嘉知道盛枝會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一定是因為有重要的事,直接答應:“好,什麽事你說。”
“你幫我搜集下最近一線各奢侈品牌新出的男裝,秋冬季的新款都行,然後全訂下來,幫我送到一個地方,地址我等會發你微信。”盛枝條理清晰地安排。
她一句話要素實在過多,顏嘉一時沒緩過神來,搜集一線各奢侈品牌的新款這種事她倒是常為盛枝做,可是,男裝?
盛枝和孔迎交往的時候,都沒為孔迎買過男裝,為什麽被逃婚了,她反而開始破天荒地買男裝了?
難道是為了挽回孔迎?
想想盛枝為孟千蘭做的犧牲,顏嘉只得惋惜地答應下來,“沒問題。”
“明天可以送到嗎?”
顏嘉和各品牌門店經理都很熟悉,“可以,”她又想起什麽,“小盛總,男裝的尺碼是?”
平時都是讓顏嘉準備自己的衣服,盛枝還真忽略了這個問題,她對顏嘉說:“我問下,等會我和地址一起發給你。”
挂斷電話,盛枝就找季行縱的微信。
聊天信息還停留在季行縱退回她轉賬的頁面。
盛枝眉心一跳,立刻點開表情包,發出一長串小黃臉微笑表情。
直到轉賬記錄消失,她心裏才舒服了點。
準備繼續問季行縱的尺碼和地址
沒想到季行縱竟然秒回了個:【?】
盛枝看着問號上面的表情,圓圓的黃臉除了嘴是微笑,眼神沒有一絲笑意,怎麽看怎麽詭異。
她平時幾乎不用表情包,剛發微笑表情也是因為這個表情在第一個,沒想那麽多,現在配合着季行縱的問號一看,好像,是有一點點,奇怪。
盛枝:【晚上好。】
季行縱大概是對她突然地問好有點兒困惑,又發了個符號,這次依舊是:【?】
盛枝也沒法給他解釋她發那一長串表情包的原因,只能當沒看到他的問號,按自己的節奏問他:
【你衣服的尺碼是多少?地址也發我下,我明天寄給你。】
還沒等到季行縱回,手機忽地一震,屏幕同時切換為來電顯示。
盛枝握着手機的手無意識顫了下,才看清是孔迎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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