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沒把你怎麽樣吧?
宿醉的痛感,在尹念非說出:“這微信是季行縱的”那一瞬間,開始在盛枝腦袋裏各處神經蔓延。
昨天發生的種種事件,讓疼痛感同時也逐漸加深。
昨天是她的訂婚宴,孔迎逃跑玩關機消失,和孟千蘭大吵一架,盛枝以為一天中發生這麽兩件糟糕的事,已經夠悲慘了,萬萬沒想到,到晚上,還能遇到季行縱。
而更慘的是,她竟然,把季行縱,當成了牛郎......
她為什麽要把季行縱當牛郎啊?!
盛枝将手指插入發間,拼命逼自己回想,想出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令她絕望的是,就只記得和他在車裏說話。
具體說了什麽話,後面她又是怎麽到尹念非家的,完全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頓了一秒,她突然低頭看自己衣服。
察覺到是吊帶裙後她面色一變,尹念非見她這反應趕緊說:“睡衣是我給你換的,昨晚帶你回家時,你穿的還是昨天那身禮服。”
盛枝感覺了下身體的狀态,确認沒有發生什麽,才短暫地松了口氣。
“可是,”尹念非像是不能讓她松氣似的,又适時開口:“昨天我去接你的時候,你坐在季行縱車副駕駛上,季行縱上半身......沒穿衣服。”
盛枝那口氣剛松下去,立刻又提起來,瞳孔都給驚放大了,“他為什麽不穿衣服?”
盛枝這語氣,好像是季行縱自己脫的一樣,尹念非回憶起昨晚季行縱的反應,身體不受控地顫抖了下。
“也不是他不穿衣服吧,”尹念非糾結地撓了下後腦勺,“我看他那臉色,特別難看,好像他衣服是被你給那啥的......然後我問他,你有沒有對他做什麽,他的反應是——”
盛枝吞咽了下,緊張地看着尹念非。
尹念非在努力回憶昨晚季行縱的神情和他反問時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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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常說話都是輕佻不正經的,昨晚卻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用輕佻中帶着絲冷笑的語氣。
“你、覺、得、呢?”
尹念非學着季行縱的模樣,給盛枝來了個情景重現。
盛枝第一次發現,尹念非還挺有模模仿天賦,她剛那句話一出,盛枝瞬間感覺,她旁邊半躺着的人不是尹念非,就是季行縱本人。
盛枝打了個寒顫,立刻甩甩頭讓腦海中季行縱和她坐一張床、躺她身邊的恐怖畫面消失。
你覺得呢?
覺得什麽?反問什麽?
這個人真是讨厭死了,有話就不能直接說出來嗎?
她好想知道,她喝醉了到底幹了什麽,把他怎麽了!
盛枝一頭紮進被窩裏,腦海中本就混亂的記憶和因季行縱的反問而起的幻想畫面交織在一起。
季行縱沒穿衣服,又是在車裏,她不會生剝了季行縱衣服,強吻了他吧?
所以他才那麽生氣?
“我能不能再也不見季行縱?”她在被窩裏,悶聲說。
“倒也不是不行,”尹念非同情地拍拍她的後腦勺,“可是姐妹,今晚是談衡的生日,他很早就打過招呼了。”
談衡和季行縱關系好,他生日季行縱是肯定會去的。
尹念非想起昨天發生的那麽多事,這麽快就讓盛枝去面對這一切,也太殘忍了,“不然你找個借口,拒了吧?”
“不行,”盛枝從被窩裏鑽出來,張開手指撩了撩長發,面帶絕望卻又故作鎮定地說:“我得去,雖然是面具舞會,談衡總會知道誰沒去的,我才不想讓季行縱覺得,我怕他在躲他。”
... ...
“哇——”戴着吸血鬼面具的談衡猛地湊向季行縱,想吓他,卻被季行縱一根手指頭戳了回去。
“幼不幼稚。”季行縱的聲音帶着笑意,懶洋洋的,從面具底下傳來。
“你不幼稚,那你還提議我開面具舞會,”談衡今天生日,見每個人都聽安排帶了面具,覺得好玩得不得了,他笑嘻嘻的,“不過真有意思,我今年的生日大家一定都會印象深刻!”
“嗯,”季行縱沒往裏走,沒骨頭似地斜倚在吧臺,從兜裏掏出串兒鑰匙扔給談衡,“生日快樂。”
談衡伸手接過,低頭認了認,“這不是你剛提的F家最新款跑車嗎?送我了?”
“不想要?”季行縱懶懶地出聲,做了個假動作狀似去搶:“那就——”
話還沒說完,談衡立刻揣進衣服內兜裏,“要!怎麽不要?我可是觊觎很久了!”
季行縱對他們這些朋友一向大方,可他沒料到,季行縱會把等了兩個多月的新車送他。
談衡收好鑰匙,見季行縱目光漫不經心往宴會廳內掃,以為他是想進去玩,又覺得要陪着他在門口迎接賓客,于是說:
“哥,你進去玩啊,裏面來了不少人了,去猜猜他們誰是誰呀。”
季行縱慢慢悠悠收回視線,一副悠閑模樣,“急什麽。”
“哥,我想不通,明明是你提議玩面具舞會的,可你為什麽戴個這麽明顯的面具?”
也太好認了。
季行縱不甚在意地摸了把面具,“明顯?”
“廢話麽不是,那麽多面具,你非戴個狐貍的,頭發也不遮一遮,誰不知道是你。”
面具下傳出一聲散漫的笑,不在意的語氣,“随便拿的。”
... ...
也不知道談衡是怎麽回事,以前他都是舉辦的“正常”生日會,今年偏偏換了口味,舉行面具生日會。
盛枝往常看季行縱不順眼,厭屋及烏,連帶着也看不慣談衡。
不過這次她倒挺感謝談衡的心血來潮,畢竟面具舞會有新鮮感,大家注意力都在面具上,或許會忽略昨天她被孔迎逃婚的事,退一步,就算大家會聊這事,她帶着面具,也認不出她。
今天她專程挑了個誇張的能遮住全臉的歌劇面具,還挺能給她安全感。
任何事都有雙面性,盛枝覺得,一次性遇到這麽多問題,也還是有好處的,至少分了個輕重緩急。
比如現在最重最急的問題就是迎面向她走來的人,讓她在看到他的瞬間就暫時忘記了孔迎和孟千蘭帶來的煩惱。
來人頂着一頭放蕩不羁的冷木灰色頭發,戴着張由紅色線條勾勒而成的白底狐貍面具,狐貍嘴揚起的弧度,簡直和嘴角時刻噙着笑意的季行縱一模一樣。
季行縱與盛枝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不由自主地,盛枝腳步開始放緩。
随着兩人距離的漸漸拉近,盛枝的心也快提到嗓子眼兒,她今天包得這麽嚴實,他應該,認不出來吧?
即将錯身而過的瞬間,盛枝聽到身側的人忽地笑了一聲。
笑聲極輕,聲線低沉帶着磁性,拉長的尾音像是鑽進她耳蝸裏,讓耳朵瞬間泛起一陣酥麻。
“不認識了?”
盛枝絕望地閉上眼,停住腳步。
季行縱頂着那張笑臉狐貍面具,慢條斯理地倒退兩步,悠悠停在盛枝正對面,讓她感覺到一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從自己正上方傳來。
面具之下的紅唇被貝齒咬住,盛枝硬着頭皮開口:“都帶着面具,一時還真沒認出來,你來挺早——”
“噢,”季行縱像是剛聽出來她的聲音,這才了然地應了聲,“原來我認錯了,是你啊。”
“是你啊”三個字,音調被拉長,不知道是不是盛枝的錯覺,她好像聽出了一絲,不爽的感覺。
想到昨晚,她都把他衣服給脫了......那他不爽,也挺正常。
盛枝咬了下唇,有點兒後悔自己嘴快,要是剛沒有回應,現在說不定她已經進宴會廳了,按季行縱這麽明顯的裝扮,她絕對能一晚上都避開他。
沒想到剛進來就能碰上他,她現在挺糾結,又想知道昨晚她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又有點心虛地想逃避,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季行縱面前感覺到壓力。
“是我,”該面對的總得面對,盛枝抿抿唇,“那個,昨晚......”
她不知道該怎麽将後面的話說出來。
她試探地擡眼,看向他。
因為兩人身高的差距,季行縱看她時,眼皮微斂,眼底散着細碎的光。
他好像沒有接她話的打算。
盛枝只好硬着頭皮繼續,“昨晚,我沒把你,怎麽樣吧?”
季行縱慢悠悠俯下身子,對上她的視線,他琥珀色的眼眸因為面具遮掩住了部分光線,變成深琥珀色,聽到她的話,他似乎挑了下眉骨,一雙狐貍眼顧盼生姿。
“沒把我,怎麽樣?”他涼涼地反問,然後輕笑了聲,“請問盛小姐,你到底要對我做什麽,在你心裏,才算把我怎麽樣?”
還沒等盛枝回答,他又說:“把我當牛——”
“牛”字,剛說出口,就把盛枝給驚得立刻上前去捂他的嘴——面具上的狐貍嘴。
他怎麽這樣!光天化日之下,就明目張膽地說出“牛郎”這個詞!如果讓來往的人聽到可怎麽辦!
盛枝一手捂着他嘴,一手拉着他手臂,将他往宴會廳角落的陽臺上拉。
到了陽臺,她才壓低聲音說:“你怎麽直接就在外面這麽說出來了?讓別人聽到怎麽辦?”
“噢,不能讓別人聽到,”季行縱慢騰騰地垂下眼,看着她放在自己身上的雙手,“但能讓別人看到?”
盛枝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雙手立刻彈開,“我不是故意的,反正戴着面具,別人也認不出臉。”
聲音可就不一定聽不出來了。
“行吧,”季行縱像是并不在意這個問題,“繼續剛才的話題,你覺得做什麽事才算對我怎麽樣了?把我當牛郎,然後——”
他刻意拖長尾音,偏偏就是不把後面的話給說出來。
“然後怎麽了?”盛枝被他的欲言又止搞得頭大,有些着急地追問。
季行縱就那麽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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