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等待
尹念非是在汽車開往盛家老宅的途中聯系到盛枝的。
“非非不好意思, ”盛枝的嗓音很輕,“我剛睡着了,手機靜音。”
尹念非擡過手腕,看了眼上面的時間, 現在不到九點, 盛枝怎麽會這個時候睡着?
她沒有拆穿盛枝, 只說:“沒事,我就是想問問你在哪裏?有空嗎?出來吃點好吃的?”
“今晚可能不行。”盛枝只覺得剛回家時頭痛得厲害, 昏昏沉沉休息了一會兒之後,現在才稍微好受一點。
“我還有點工作要做,”她按了按依舊不太舒服的太陽穴, “是有什麽事嗎?”
隔着手機, 尹念非都能聽出來盛枝嗓音裏殘留哭過的痕跡。
尹念非回想起盛博去世的時候,盛枝也和今天一樣, 像沒事人一樣,什麽都不告訴她,很久之後, 等到她把自己的傷口表面掩飾得像是已經愈合了,才會出現。
“季行縱這個狗東西!”尹念非沒忍住在心頭叱了一句。
“也沒什麽事啦,”她抿了下唇, “就是我今晚有點事路過老宅這邊, 想說如果你沒事,可以出來見個面。”
“我不在老宅,”盛枝說:“我在歸江,改天吧,等我這陣忙過,請你吃飯。”
“好, 那你忙。”尹念非挂斷電話。
她與盛枝通話時車內很安靜,電話那頭盛枝的聲音聞北遲一句不少全聽了耳朵裏。
他不動聲色摸出手機,給季行縱發送情報。
“聞北遲。”剛将盛枝的地址所在地發送出去,就聽到尹念非一字一頓叫自己全名。
聞北遲握着手機的手指動作一停,他掀起眼皮,有點緊張地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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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念非看到他給季行縱的消息發送成功後才開口:“你和季行縱是什麽關系?”
... ...
收到聞北遲信息的第一時間。
季行縱便立即騎車,馳騁向歸江。
幸好是歸江。
他對歸江并不陌生,前幾年歸江開盤,想着這裏地段好,他便也在這兒留了一套房。
倒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歸江離偷心不遠,很快,季行縱便到達歸江。
靠着業主臉卡,順利通過前門。
歸江以臨三江、擁森林聞名。
在繁華的浮城以鬧市隐居而深受各界名流喜愛。
季行縱進入小區門口,徑直朝後門去。
歸江後門是森林花園,之前購買這裏的公寓時,銷售曾介紹過,歸江的每一套公寓,都能從陽臺看到後面的森林公園,和三條江流。
他在公園中找了個位于樓盤中央的、能看到所有公寓陽臺的地方站定。
然後開始給盛枝打電話。
他不知道盛枝家住哪一戶,也不想貿然直接去敲門。
盛枝實在是想不明白,季行縱為什麽還能給她打電話。
在偷心門口她說的那些話,已經足夠明顯了吧?
她已經看穿了他的意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關系。
她直接按斷電話。
下一秒,微信語音通話又打過來,盛枝唇線抿直,再次挂斷,這次,她順便把他的手機號和微信號一起拉黑。
季行縱是在打第二遍時語音通話發現這個問題的。
看到微信發出的信息後面跟着一個紅色感嘆號的同時,另一件糟糕的事也發生了。
一整天都忙着布置家裏,他完全忘了給手機充電的事。
手機右上角的電池标志不知何時早已變成了紅色,然後在他面前,艱難地支撐了一會兒後,徹底黑屏關機。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季行縱垂眸看了會兒,臉上也沒有多餘表情,他将手機收起。
姿态不再像從前那樣散漫,他人就那麽筆挺站着公園石子路的中央,一只手插在兜裏,直視着中間通道等。
他所在的位置通過中間通道,恰好能看見前門的情況。
如果盛枝明早出現的話,他就能一眼看到她。
黑沉的天際陣陣浮雲飄過,凜冽寒冬,哪怕是微風,也像是刺骨的細密寒冰,擋不住地穿過皮膚,往骨子裏鑽。
沒過多久,天空又下起小雨。
雨絲冰冷如剛融化的初雪,和寒風一起,毫不客氣在身上包圍。
冰水,加寒風,雙重刺激。
季行縱卻像是毫無感覺,只擡眼注視着前方。
他現在心裏就只有一個念頭,想見盛枝,對她道歉。
然後,祈求原諒。
拉黑之後,手機終于安靜下來。
盛枝坐在辦公椅上,看着桌面上黑屏的手機。
食指指腹一下下叩在桌面上。
今晚的事發生得太突然,她好像沒有辦法像從前很多突發事件一樣,很快理清自己的思緒。
理智告訴她,從此要和季行縱斬斷所有關系,再也不見他。
可腦海深處偏偏又自動鑽出問題:“季行縱聯系她做什麽?”
盛枝甩了甩頭,逼自己不許再想,管他幹嘛?
她被他影響得已經夠多了,她想變回從前的,不會再輕易被感情影響的盛枝。
她咬咬唇,打開文件夾,開始做策劃。
可剛打開,就看到策劃案上第一頁靈感來源處寫着:“鑽戒承載着每一對情侶的感情,給鑽戒賦予靈魂的方式,是将其注入感情。”
這份策劃案最初的靈感來源,是她發現自己對季行縱的感情之後,代入假如她和季行縱是情侶關系,想要購買一枚鑽戒,自己的感情需求。
盛枝猛地關掉策劃書。
算了,今晚不适合加班。
她還是睡覺好了。
她站起身。
剛進屋時嫌棄房間空氣悶,她開了窗,此刻窗外寒風順着開啓的間隙吹進來,将淺色窗簾拂起一角,又緩緩落下。
風不大,但足夠凄冷。
盛枝無意識打了個寒噤。
她走向陽臺去關窗戶,關閉後拉窗簾時,視線無意識往下一掃,卻沒料到看到一個人影。
拉住窗簾的手指倏然一頓,這人影實在......太過熟悉。
盛枝眉頭蹙起。
幹淨透明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張漂亮而精致的臉。
玻璃窗外側,被細而斜的雨絲鋪得密密麻麻。
她在三樓,俯視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麽晚了,他在這兒做什麽?
腦海中剛浮現這個問題,下一秒,便自動有了答案。
他是因為聯系不上她,在這兒等她。
他就穿了件單薄襯衣,現在又下雨,也不知道他在這兒站了多久了,襯衣應該全濕了吧?
盛枝再次讓自己把這些想法全都甩出腦海。
他衣服濕不濕和她有什麽關系?又不是她讓他在這兒等的。
在聽到他承認是他設局毀掉訂婚的那一刻,她就把對他的喜歡收回了。
現在,她一丁點都不喜歡他了。
像是對自己強調一般,她又在心裏給自己暗示了一遍,一點都不喜歡。
他愛怎樣怎樣。
随便他。
淋雨也好被冷風吹也罷,都是他自作自受。
盛枝“唰”一下把窗簾拉嚴實,這樣她就看不到季行縱了,仿佛這樣,季行縱也就沒在下面了。
她轉身朝床上走去,一頭埋進床單裏。
對他的生氣是真的,難過是真的,不再喜歡他了也是真的。
可是他幹嘛要找她!幹嘛突然出現!
他是沒地方去嗎?沒感覺嗎?不知道有雨得躲嗎?
穿那麽少給誰看!
盛枝猛地轉個身,把自己卷進厚實的被子裏。
羽絨被與肌膚的溫度相觸,漸漸升溫。
整個人都很暖和,身體暖和的同時,腦海裏卻總是浮現出季行縱在樓下的畫面。
他茕茕孑立站在寒風中的畫面像被刻在了腦海裏,怎麽努力都沒辦法消失。
盛枝卷着羽絨被,倏然坐起來。
他這不是,苦肉計吧?
可她已經看穿了他所有計謀,他現在又來做給誰看?
盛枝曾以為自己足夠理智,可以完全讓自己的心随自己的心意而動。
可現在她發現,她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心,她想讓自己不再去想樓下的季行縱,可偏偏大腦就要想象出各種影像,不停往腦袋裏鑽。
季行縱渾身被淋濕,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他暈過去,被物業拖走。
物業?
盛枝拿過手機,給物業打電話,讓他們把樓下的人帶走。
... ...
“季先生?”物業在接到電話後,才知道這麽晚了,公園裏竟然有人。
他趕緊過去,看到季行縱的模樣,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麽冷的天!“您這是,忘記了密碼還是?”
在斜風細雨中等待的途中,季行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倏然被打斷,他擡了擡眼,“不用管我,我等人。”
“您這......等誰啊?不然您告訴我,我這兒有業主電話。”
“不用,”他和盛枝之間的事,他已經麻煩過尹念非了,接下來他只想不再逃避,靠自己解決,
“我在這等就好,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在富人區工作久了,物業也算見怪不怪。
既然季行縱已經這麽說了,那他也只能離開,“今晚是我二十四小時值班,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請随時聯系我。”
季行縱語氣輕淡:“謝謝。”
物業回工作室後,立刻給盛枝回電話:“盛小姐,季先生說他等人,不願意走。”
盛枝人掩藏在窗簾後面,她看到了。
“那你能不能想個辦法?比如再找個人把他直接帶走之類的。”
“盛小姐!”物業被吓一跳,“你們可都是尊貴的客戶,我們怎麽敢!是季先生打擾到您了嗎?那我再去一趟,讓他換個位置?”
換位置有什麽用?
“沒有,算了,”盛枝說:“不用管他了。”
“好的,盛小姐您放心,我會關注這邊,如果季先生撐不住了倒下,我會立刻叫120的。”
“......”
這讓她放哪門子的心?
盛枝挂斷電話,放下窗簾,轉身去取了把雨傘。
與其讓他在這兒淋雨等一晚,導致她休息不好,她還不如直接問清楚,他到底想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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