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穿越後第一次，夏天因為曹昂的事件對所謂的“天命”産生了質疑。如果一個人的一生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注定好，那麽他的未來還有什麽意思？誰又有權力來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呢？

與此同時她又感到了一絲內疚，要是一開始她就跟着一起出征，也許曹昂和典韋不會死。難道她不是想着“反正是注定會發生的事情”，故意裝傻地看着一切發生了嗎。她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觸動，這有很多理由可以自我安慰，比如曹昂和典韋注定會在這時候死掉，仙人君說不可以改變歷史，萬一引起妖怪的警惕怎麽辦，最後她甚至還很惡劣地想過這樣的話曹丕未來就省事多了。

可是真的事發後，那種沉甸甸的罪惡感與傷痛壓得她一連幾天都很不好受。少了曹昂和典韋的丞相府讓她很不習慣。其實之前的日子裏，夏天和曹昂的關系遠遠不如她跟曹丕，直到曹昂不在了，夏天才真切體會到失去一個親人的空虛。

“沒事的話去看看你嫂子，唉，年紀輕輕的，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就連對曹昂各種看不順眼的卞夫人，在知道曹昂是為了救曹操才戰死之後，都露出了惆悵的表情。一反常态對曹昂的遺孀關心起來。吃過早飯就催促夏天去看望慰問一下，代替她送點東西。

“哦，知道了。”夏天悶悶地回答，心知卞夫人不自己去反而是對劉氏的體貼，省去了她好多事。

“姐姐，我也能一起去嗎？”

曹植聽見她和卞夫人說話的聲音，跑過來眼巴巴地問。夏天無奈地摸摸他的頭，這孩子平時和曹昂挺好的，雖然年紀還小，身為曹家人卻也早早明白了什麽叫做死。忽然提出這樣要求，夏天覺得可以理解他的一點心情。

“娘，我能帶弟弟一起去嗎？”

卞夫人猶豫了一下，果斷搖搖頭：“還是不要了，你嫂子沒有生養，看見植兒也許會觸景傷情。唉，一個女人，沒有了丈夫，又沒孩子……”

夏天也黯然，不是個個女人都有那麽彪悍的。劉氏是禮官大夫劉引的女兒，夏天和她交往不多，印象裏她總是文文靜靜的，感覺是個溫婉賢淑的人，和曹昂感情似乎不錯。所以夏天揣測一下她此刻的心情，更是覺得內疚無比。

“不知道劉大人會不會把嫂子接回家去。”

“應該不會吧，就算他肯，你爹肯定也不會肯的。”卞夫人回答說，“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你嫂子，也許過幾年還會找個人家勸她改嫁。”

那時候風氣還沒有那麽嚴謹，改嫁另娶很正常，似乎也沒多麽重視所謂的貞節問題，夏天一想也是，曹操在這方面十分開明，如果劉氏願意繼續住下，他是不會趕人的。

“沒事就多去你嫂子那裏走走，她也怪可憐的。”

卞夫人好歹是個女人，反正曹昂都死了，剩下個寡婦沒威脅，她倒是不吝于表現一點婆婆的關懷，打點了很多東西補品交代夏天帶去。想到要面對劉氏那張慘白的臉，夏天感到有些心虛。當她走出門的時候，曹植跌跌撞撞地追上來，拉着她的衣袖，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Advertisement

“怎麽了，嫂嫂最近精神不太好，下次再帶你去，好不好？”

以為他還想着一起，夏天溫言勸慰。她覺得現在曹昂去世不久，雖然不迷信，帶小孩上門總是不太好的。而且卞夫人想的也沒錯。

“姐姐，姐姐。”曹植執拗地一直拉她衣袖，夏天不得不彎下腰聽他想說什麽。沒想到曹植貼近她的耳朵，用小得快聽不見的聲音說：“不要再去打仗了行嗎，我好怕你和大哥一樣。”

夏天愣了一下，強笑着說：“不會的，我不會死。”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怕。”曹植抓得她的衣袖都起了皺，烏溜溜的眼睛裏似乎還有可疑的水汽：“大哥也說很快就回來，可是最後他再也回不來了……”

“你這孩子，烏鴉嘴，說什麽胡話呢，呸呸呸！”卞夫人在裏屋聽到了他的話，生氣地走出來拉走了曹植，“好端端的，咒你姐姐幹嘛。再被我聽見這種話，小心用針紮你的嘴！”

曹植被這麽一吓唬頓時就不敢說話了，可還是一直看着夏天，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夏天嘆了口氣，這孩子心腸真軟，又愛哭。據說曹丕和曹彰像他一樣大的時候根本不是這種性格。以後若是曹操不寵愛他還好，一旦寵愛他，勢必又是個悲劇。歷史上的曹植雖然做了首七步詩勉強逃過一死，可還是被曹丕打壓得很慘很慘。

說來說去又繞回天命了。夏天真不覺得自己能夠淡定地看着以後兄弟争權發生。她最開始想的是好好勸勸曹植別和曹丕鬥，順利讓他上位就完事兒了。經歷了曹昂和典韋的事件後，夏天對這種樂觀的想法充滿了懷疑。

她想幫曹丕沒錯，想盡快看着他上位做皇帝也沒錯。但這不代表她就能面對曹丕惡整曹植假裝視如無睹。那是她看着從小長大，會乖乖跑過來叫姐姐的孩子呀。

越想越覺得糾結，夏天悶悶不樂地去慰問了劉氏。對上她呆滞的表情就更是感到心中不好受，随便敷衍了幾句就找借口跑出來了。以前她總琢磨着怎麽最快完成任務，戰戰兢兢地按照仙人君的囑咐做事，生怕改變了歷史。破天荒的，第一次她想到了改變歷史真的就那麽可怕嗎？這裏早就不是原本的三國了，話說三國裏還沒曹倩這個人呢。要是當時她救下了曹昂和典韋，她還就不信從此曹丕就沒法做皇帝了。

——而且他那個皇帝只有幾年時間好做，年紀輕輕就病死，根本什麽霸業都沒幹成嘛！

想到曹丕說到自己未來設想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夏天就覺得天命這玩意兒太坑爹了。而且，她也不可避免的想到，如果曹丕做了皇帝她便可以回家還好，要是非得等到他挂掉自己才能走人，她該有多麽的郁悶和傷心。

“啊啊啊，煩死了，幹嘛想那麽多，我只要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

越想越煩躁，越想越覺得心亂如麻，夏天狠狠甩頭，強迫自己別去考慮這些。曹昂和典韋人死不能複生，眼下最重要的是認真考慮那天在戰場上怪異的感覺。萬一真的是那個什麽什麽妖怪開始行動，麻煩的後果可是夏天完全無法估算的。

認真思考着下一步的計劃，還有怎麽派遣人手去調查張繡以及身邊的人，夏天低着頭一路疾行。繞過校場的的時候卻忽然聽見有人在叫她，聲音還挺耳熟。下意識地停步回頭，卻看見趙雲拉着一匹馬大步地走過來，不知道為何，夏天總覺得他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僵硬。

“有什麽事嗎，趙将軍。”

夏天客客氣氣地問，本來她還有去挖牆腳的念頭，經歷曹昂典韋的事件後也興趣缺缺了。有了那該死的“天命”作為前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成功的。

趙雲稍微躊躇了一下，低聲說：“多謝在丞相面前為末将美言了。”

“哦，那個呀，将軍不用謝我，都是你應得的，我還要好好感謝将軍的大力相助呢。”

夏天恍然大悟，原來他是為了升職的事情來道謝的。本來之前夏天就在曹操面前說過劉備手下有個人不錯，可以試圖勾搭一下。曹操就已經給趙雲升職了。然而經歷了張繡事件，曹操見識到了趙雲的驚人武力還有膽量，真心想要挖角。于是一口氣給趙雲升到了五品鷹揚将軍。看着趙雲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夏天心想多半又是劉皇叔逼着人家來道謝。經過一番接觸，夏天倒是對趙雲這個人有了全新的認識，覺得他不像是那種在意虛名的性格。當時他願意和自己一起留下來斷後，夏天對他是十分感激的。

客氣了一番，夏天覺得應該沒什麽可說的了，可是趙雲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讓她好奇起來：“趙将軍，你還有什麽事嗎？”

“呃，末将只是想說，人死不能複生，還請姑娘節哀，弄壞了身體可不太好。”

夏天驚悚了，這是趙雲嗎？他是在安慰自己嗎？明明前幾天好感度還是負數呢！

“多謝将軍，我很好。”

已經習慣了趙雲對自己冷漠又客氣的态度，忽然被這麽慰問了一下，夏天還真心受寵若驚了，結結巴巴地回答。

“其實……在下也有一名兄長，可惜他已經去世了。”趙雲看上去有點惆悵，總是顯得沉穩冷靜的面孔也顯出幾分黯然，“那日姑娘哭得如此悲痛，末将以己度人，似乎也能略微懂得一些。”

“……”

夏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她這才想起趙雲的兄長也不在了。只是，她敢肯定，趙雲絕對不會覺得內疚或者是充滿了罪惡感的。曹昂的死帶給她的那份複雜情緒，恐怕沒有人能理解。

她的沉默反而讓趙雲誤會了：“之前，末将誤信謠言，對姑娘多有誤解，無禮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夏天有點疲憊地搖搖頭：“趙将軍為何又覺得那是謠言，要知道外面的人都瘋傳曹倩乃是喪心病狂之輩，而血洗徐州附近大小五個村莊确實也是出自我手。将軍又豈可以幾滴眼淚便覺得曹倩乃是無辜善良之輩。嘿，我的罪孽，那是一輩子都洗不幹淨了。”

說到最後一句她已經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了，其實這些話悶在她心裏已經很久，可找不到人說。曹丕從來都覺得她是婦人之仁，曹操更不會當一回事，曹彰滿腦子都是一将功成萬骨枯之類的思想，和他說什麽濫殺不好等同對牛彈琴。至于其他武将，由于年齡和思想意識差異，夏天覺得還沒到可以交心的地步。唯獨在趙雲面前夏天忽然覺得不吐不快，也許是他真摯的表情，也許是他溫和的聲音。夏天見過他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樣子，也深知這個青年根本不是什麽與世無争的濫好人，可他就是有一種讓你安心，覺得可以完全信賴的氣質。

趙雲微一沉吟，毅然地回答道：“末将并不知其中隐情，然而末将卻相信姑娘絕非嗜殺之輩。”

“哦，我倒是不明白将軍的理由了。”夏天面無表情地說。

“就憑那日末将曾與姑娘并肩而戰，就憑那日……”趙宇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說，“……就憑那日姑娘曾傷心痛哭。”

其實夏天有很多可以反駁的理由，但對上趙雲那雙烏黑的眼睛，裏面寫滿了毋庸置疑的關切和理解，夏天深深吸了口氣，勉強笑了一下，覺得鼻子有點發酸：“多謝。”

她沒說多謝什麽，但相信趙雲自然明白。見夏天明白自己的意思，趙雲也露出了一絲微笑。夏天盯着他，再次感嘆為什麽不能把他挖到這邊來。跟着曹操混真心比跟皇叔有前途啊！而且她覺得曹操身邊就缺少這種類型的大将。不說其他的，要是趙雲能跳槽，每天看着他心裏也覺得舒服啊。

算了，都是妄想，他不可能背棄劉備的，甩掉劉備改投他人的趙雲那還是趙雲嗎？

和趙雲告別後，覺得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夏天又辦了點公事，看着天色已晚才匆忙回府。一進大門就覺得氣氛不太對，下人們個個竊竊私語似乎很興奮，不少人還偷偷摸摸地在前廳外面張望。夏天莫名其妙地走過去，心想這是幹嘛，某非有超級大美女來簽名了？

“喂，喂。”

曹彰躲在一邊對她狂招手，夏天奇怪地走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就神秘兮兮地“噓”了一聲，撇嘴示意她往裏面看。

“有個家夥在裏面給爹算命呢，據說可準了！”

“切。”夏天嗤之以鼻，曹總什麽都好，就是超級迷信這一點叫人很無語，“又是哪裏來的神棍？”

“你別說，他還真有兩下子，爹聽了他的幾句耳語之後臉色大變。”曹彰性格豪爽，雖然因為曹昂典韋的死傷心了幾天，不過很快就看開了，“喂喂，要不要他也給你算算，比如什麽時候你能嫁掉之類的？”

“呸，你什麽哥哥，哪有拿這種事情随便說笑的，我看還是你自己去算算吧！”說是這麽說，夏天還是很好奇地踮起腳張望，“那家夥叫什麽名字啊，別是哪裏來的騙子吧。”

“唔，似乎是叫左慈吧？不太記得了。”

夏天差點一頭撞牆上：“左慈？你确定？”

“對，我确定。”皺起眉苦苦思索了一番後曹彰肯定回答。

“……”

“喂，怎麽了？你傻啦？”

夏天抓狂，這不是大蛇無雙呀！為什麽會有左慈！大魔導師什麽的根本不科學啊不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