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輕彈綠绮曲伶仃不堪聽

我們從左邊的樓梯拾階而上,二樓裏間隔成了一個個小房間,開裏面的牆壁上,挂滿了各色古琴。

房間中央坐了位身穿素白紗衣的女子,梳着靈蛇髻,頭上只插着一只白玉流蘇簪。

她眉目清冷,整個人淡得像幅未經着色的墨畫,可偏偏這極致的素淡,卻十足吸引人,我定定看着她,身體幾乎沒移動過。

徐嬷嬷輕輕推了推我道:“三小姐,快見過青蘿娘子啊!”

經徐嬷嬷提醒,我才回神,向她行了個蹲禮,她道:“起來吧!”

青蘿見這小小女孩,直率毫無遮掩的盯着自己看,倒覺好笑,又聽聞她三歲多了,還不會說話,心下憐惜。

溫言道:“牆上那些琴,三小姐選一把。”

我依言走進牆邊,擡首望着牆上那些古琴,款式太多了,都不知道選那把好。

青蘿娘子看我遲遲下不了決定,起身走到我面前,指着牆上的古琴,一一為我介紹起來。

“但明式,師留式,列子式,伏羲式,洛象式,混沌式,大鵬式,青鸾式,邀月式,落霞式。“

“我平素所喜,便是落霞琴,你呢!覺得那架琴最有眼緣。”

聽完青蘿娘子的介紹,我最有印象的便是綠绮,落霞,邀月,青鸾這幾架琴。

突然想起那個關于綠绮琴的故事,傳說綠绮是司馬相如為梁王寫”如玉賦”後相贈,因他琴藝精湛,綠绮亦有着絕妙音色,二者合一,互為成就,名聲大噪,綠绮美名,竟廣為流傳了數千年之久。

我指了指綠绮,青蘿娘子看我選定,沖身後的丫頭道:“把綠绮取下來給三小姐。”

“輕彈綠绮曲,伶仃不堪聽,三妹妹,你怎麽選了綠绮,”大姐姐一面說,一面輕提着朱紅色的裙擺,上了樓,身後跟着抱琴的悅兒。

我只知道綠绮琴和司馬相如的故事,倒不知在這個朝代,這架造型通體流暢,顏色烏紅,琴面上好似有一片綠陰的琴,在大興朝又流傳着怎樣的故事。

大姐姐剛想給我講述綠绮琴的故事,就被青蘿娘子打斷了,“無妨,選中什麽,也是有緣,何必在意它背後的故事。”

端慧不好反駁老師,便只得點點頭,丫頭們為我和大姐姐,擺好了古琴和琴架,椅子,落座後,青蘿娘子,先是考教了大姐姐的琴藝,才開始教我。

“今日我便先教你右手指法中的挑,你細看着我示範。”

青蘿娘子用中指第一借甲肉,依次從第一個琴弦,一根根往後挑。

“三小姐你來做一遍。”

我學着青蘿娘子的指法,開始練習了起來。

其實我想知道,這些古琴背後都有些什麽故事,若是能開口的話,我就能自己問了,可惜還不會說話,哎呀!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說話。

此刻桃李閣內,為了能盡早學上鞭法,端雅正拿着個粉色荷包,努力繡來繡去,可惜這一大早上,拆了繡,繡了拆,一朵梨花,總是繡不好。

端雅也想随便繡繡,交差了事,但她擔心繡的太差,母親不高興,反了悔,那可大大不值了。

“白露,白露。”

“诶!二小姐有什麽吩咐,”聽到呼喚,白露小跑着進了端雅的寝房。

“大姐姐和三妹妹在做什麽呢!”

“奴婢聽說三小姐也去清音閣學古琴了。”

“三妹妹也去了,”白露一聽端雅語氣,便知她也想去,便道:“二小姐何不去看看,做了這麽久針線活也累了,去聽聽琴歇歇也是好的。”

端雅點點頭,“也是,我确實該去松泛松泛了。”

端雅帶着白露抱着架古琴,去了清音閣,站在露臺下,便中氣十足地大喊道:“青蘿娘子,我來打擾了。”

青蘿一聽這聲音,眉間蹙了蹙,心想,你确實來打擾了。

端雅大喊完,便咚咚咚跑上了樓,看着我道:“三妹妹都學上了,學的怎麽樣,是不是很有天賦。”

端慧擡首道:“才剛學了一個指法呢!那就論到天賦那裏去了。”

“我就說學這個慢悠悠的,最是磨人。”

端慧用眼神示意端雅不要亂說,可端雅似乎沒有接收到。

青蘿娘子心想,這家二小姐,您要是不喜歡,大可以不來,來了又要說一大堆不喜歡學古琴的話,實在令人頭疼。

可不喜歡歸不喜歡,主人家來了,總要客客氣氣地招待,“二小姐坐吧!今日可要複習一下,從前學的指法,”端雅連連擺手道:“不了不了,我就是來看看的。”

“那好吧!”

青蘿娘子,掃到白露懷裏抱着的琴,瞳孔都縮了一縮,上前去摸了摸已經有些發黴的琴身。

端雅自己的古琴,沒發現它發黴了,等青蘿娘子看見了,她才後知後覺地道:“怎麽發黴了,我竟不知道。”

青蘿娘子道:“定是沒好好保管,放在陰涼潮濕處,不見日光,才導致發黴的,琴弦倒還都好,就是琴身毀了。”

端雅道:“那豈不是要扔掉了。”

青蘿娘子摸琴的手一頓,沒接話,心中想,上好的百年老杉木做成的琴身,品相好,無疤無結的,就因為不好好保管而毀了,真是……。

扔便扔吧!放在你手中,也是牛嚼牡丹,不堪大用。

連我都開始,同情青蘿娘子了,人家是琴師,自然是愛琴的,二姐姐一會兒,抱了架琴身發黴的古琴來,一會兒又說要扔掉,該不會和青蘿娘子有仇吧!

至于端慧,兒妹妹性格潦草,她是知道的,只是覺得白露,太不像話了些,出門前也不仔細着,看過了琴又抱出來,怎麽能抱着發黴的琴,跑來清音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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