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聽戲
不過那封信最後還是被放在了沈聽瀾的案頭。
蘇秦來送信時聽見殿下說不收,幹脆将信塞給孟衡就走。
小太監也沒膽子處置相爺的手書,思慮再三就放在了王爺的幾案上,畢竟看不看也随主子心意。
這翌日天明時提了一句,沈聽瀾還半夢半醒的,都未曾聽清。最後那信混在他拿來解悶的閑書堆裏,到臨走了都沒拆開看過就被裝箱帶了回去。
偏生裴昱瑾只是叫人送了這信,在他面前卻從未提起過。
這一個以為對方看過他心中透露的那一點點痕跡,另一個呢是壓根就沒看信。
陰差陽錯之下,沈聽瀾是一點都不知曉原劇情中成為白月光的這一段進度條悄悄往前進了一些。
京郊閑散的山野生活雖好,但到底是不能長久地待下去。
沈聽瀾在臨走前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想着再去一趟山澗,等到時候任務完成了來這裏蓋間小房子養老。
他不太想去做那些費體力的事,主要是叫他自己狩獵他有些力不從心,但要他同裴昱瑾一道兒又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自打那日在他帳中一別,那人竟是沒再主動來尋過他。
倒不是說想見他,只是覺得一下子見不着心底多少有些說不出來的別扭。
但依沈聽瀾的性子也是斷然不會主動去尋的。
思來想去,這既适合他還能放松身心的室外活動,莫過于釣魚了。
“臣記得第一次與殿下相遇便是在太液池邊,魚太沉,而殿下氣力不足。”
沈聽瀾剛将餌挂好,線抛下,那人就不知是從何而來,走路也沒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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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倒是肯現身了。
裴昱瑾這些天沒有主動出現便是想等着他主動上門,來問他信中何意,可左等右等都不見他出現。
既如此,一直這麽避而不見也不是長久之計,少不得自己得主動些。
“臣這些時日公事繁忙,怠慢殿下了。”
瞎話張口就來,偏偏這人面上沒有一點心虛,任誰看了都會相信他是真的很忙,而不是刻意回避。
原來是因為公務嗎?
不過這話聽來奇怪,此處不是相府,裴昱瑾亦不是主人家,又何來怠慢一說。
他的話沈聽瀾聽了一耳朵卻并沒有要回應的意思,眼神盯着湖面目不斜視的。
這是生氣了?
“殿下沒有什麽話要問臣的嗎?”
裴昱瑾沒什麽哄人的經驗,也很少表露心跡。
而沈聽瀾在他看來就像一只極易受驚的貓兒,一旦受了驚吓會給人一爪子不說還會跑得八丈遠讓人再難逮到。
這樣性格的人不适合直接說,只能一點一點地引誘,哄他動心誘他上鈎。
所以他才會選擇書信,紙張既可以承載情感又不至于讓他一下子太難接受。
他在信中透露一絲模棱兩可的心意便是希望他能主動問,只要他問了自己就能把那些心意揉碎了,慢慢地灌輸給他。
溫水煮蛙,他跑不掉的。
可惜的是他們倆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沈聽瀾以為他問的是那天在大帳裏的事。
那天的場景他現在想起都會覺得有些難以言喻的羞恥,又如何會想要再提起。
于是沈聽瀾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沒有。”
沒有?
聽到這兩個字,一向聰慧的裴相也難免面露疑惑。
饒是他再學富五車,文采斐然,在感情上也只是個初學者,沒人教過他現在這種情況要怎麽辦才好。
“那……”
“噓,有魚咬鈎了。”
沈聽瀾覺得手中的杆猛地一沉,心思完全被吸引過去了,愣是沒察覺出身後人的不對勁。
只見他使勁兒一提,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就落在了青草上。
瞧着就挺肥美的。
“孟衡,快拿桶來先用水養着。你剛剛想說什麽來着。”
沈聽瀾沉浸在釣到魚的喜悅中,眉眼間都是笑意,轉頭問他時聲音都是輕快的。
“沒什麽,恭喜殿下。”
裴昱瑾咽下了原本要問的話,有些機會一旦錯過就要等下一次了。
“嗯”
沈聽瀾的心思不在和他的對話上,回答自然是顯得有些敷衍了。
但許是覺得身後人不再言語顯得有些寂寞,沈聽瀾開口邀請道,“孟衡那兒還有根魚竿,裴相要一起嗎。”
其實他是沒指望這人會答應的,因為官場得意年輕氣盛的權相,并不适合這樣的老年娛樂。
所以當這人欣然答應的時候,沈聽瀾還回頭看了他一眼。
看來,刻板印象果然是要不得。
裴昱瑾這邊剛答應,孟衡就極有眼色的在自家主子旁邊加了一張軟凳。
雖然東西也都齊全,但與自家主子這邊的精致相比還是要差了些的。
那天,珩王釣了足足十尾而相爺竟是一無所獲。
要問原因也無非是一人的心思都在垂釣上,而另一人的心思都在身側。
過了許久孟衡都記得那一天自家主子很是驕傲地說,“原來一向被衆人争相學習效仿的相爺也有不在行的東西。”
而裴相即便是被這麽調侃也不曾惱怒,反而是笑着回道,“裴某也是人,自然有短處。”
也會動凡心。
回去後,沈聽瀾在元帝的要求下回宮住了一段時間,也被灌了不少補藥,吃了不少藥膳。
這樣的生活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他的傷雖然是好了但一向無暇的後背上難免留下了疤。
孟衡日日替他換藥看着都心疼,好在沈聽瀾本身并不在乎這些。
男人嘛,有個一兩道疤再正常不過了。
在宮裏住了半個多月,沈聽瀾已經有些懷念相府的生活了。
那人幾乎不催他喝藥,更不會準備藥膳。
最重要的是在相府他能給自己找些事做也能給裴昱瑾找點麻煩添。
兩相對比之下,更覺得宮裏無聊了。
于是在某個元帝來用膳的傍晚,沈聽瀾提出了要回相府待着的要求。
沈雲逸聽見他這話并不覺得有多奇怪,只是不知他這寶貝弟弟什麽時候跟他的相爺關系這麽好了。
前些日子,在禦書房裏言之也旁敲側擊地問過佑彥什麽時候回去。
回去?他竟是不知什麽時候王爺去臣子府上能用回這個字了。
但元帝并未阻止,反而是讓孟衡替他收拾東西,等過兩天休沐日就讓人送他去。
言之既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摯友,那麽佑彥與他親近并不是什麽壞事。
雖然沈聽瀾這段日子都不在,但裴府裏他住的那個院落日日都有人打掃。
所以他回來的時候與之前并無分別,依舊一塵不染,讓人光是看着就舒服。
“去尋個人問問,今日休沐,裴相怎麽不在府上。”
到底是去別人府上,于情于理沈聽瀾都得親自跟人說一聲。
卻不防他都去對方院裏坐了片刻也未見着人。
不多時,孟衡就把老管家領到了沈聽瀾的面前。
“老奴給殿下請安,殿下千歲。”
年近六旬的老者邊說邊要跪。
“不必多禮。”
這話音未落,孟衡就已經扶住了還未完全跪下去的人。
他敢這麽自作主張,多半還是因為在他主子這裏有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極度不喜老者給他跪拜。
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沈聽瀾習慣不了這跪拜禮,平時這小太監跪他,他都覺得別扭。
這要是換了老人家,必然是要折壽的。
“謝殿下。”
“相爺不在府上?”
“今日旬休,傅指揮使邀大人去錦繡樓聽戲了。”
錦繡樓是上京最富盛名的梨園,近幾年出了不少名角兒。
“傅筠?”
“正是。”
“嗯,你去備輛馬車,本王也去湊個熱鬧。”
現代的戲樓本就鳳毛菱角,快節奏的生活很難讓人慢下來去聽戲。
梨園漫步是件很有韻味的事,即便是俗人也難免想要附庸風雅一番。
“怎麽想着來聽戲了?”
傅筠一介武夫素來沒什麽文藝細胞,往日裏都是約他去酒館喝兩杯,今日倒是稀奇。
“今日玉笙公子登臺,我記得你挺喜歡聽戲的,都說他的戲一絕,我這全是在投你所好。”
錦繡樓的茶水也是一絕,這往來多半是達官貴人,自是不能怠慢的。
傅筠親自替他倒了杯茶,将還冒着熱氣的杯盞推到他的面前。
“有事相求?”
裴昱瑾瞥了一眼那杯茶水卻并不碰。
“沒有的事,我是那種阿谀奉承,上下鑽營的人嗎?”傅筠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但坐在他對面的人但笑不語,過往那麽些年,傅筠哪次讨好他不是有所求了?
“真沒有,我就是聽說你被今上罰軍棍的事,想着寬慰你一二。”
傅筠這話說得真誠,就差沒指天發誓了。
“你都知道這事兒了,那朝野上下應當是無人不知了吧。”
官場是個圈兒,在這裏本就沒什麽秘密可言,即便是礙于他的身份不敢當面說些什麽,但在茶餘飯後難免拿他當談資。
“哎,看開點。這在朝為官的,誰還沒惹那位不快過,你看現在不還是照樣器重你,不是什麽大事。”
傅筠以為他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還特意起身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真是單純的明明白白。
作者有話要說:
傅筠:別用看傻子的眼光看老子(憤怒摔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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