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點戲
這消息傳得越遠,動靜鬧得越大便越合他的心意。
官做到裴昱瑾這個地步早就不靠別人看得起,別人給面子了,任是誰也沒膽子在他面前舞。
再者說,這事兒過不了多久也就淡了,他要是在乎這個就不會跟元帝提了。
當然這些話他也不必同傅筠說。
沈聽瀾到的時候臺上已經咿咿呀呀的開了腔。
錦繡樓的管事是個有眼力見兒的,雖然不識他的身份但也能瞧出這是個貴人,便讓底下伺候的人帶他們去了上頭的雅間。
“這位爺,您裏面請。”
雅間在二樓正對着戲臺,視野開闊,能将下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這裏不用你伺候,下去吧。”
沈聽瀾給了賞賜便将引路的打發了。
“哎,謝謝爺。”
在這兒即便是跑堂的也都識趣,領了賞就順從地退出去将門帶上。
“主子您瞧,那不是相……裴公子嗎。”
孟衡眼尖,一下子就在人群中精準地看見了裴昱瑾。
出于謹慎起見,還未敢稱他的官位。
那人就這麽毫不避諱地坐在正廳裏是沈聽瀾未曾料到的,畢竟這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多少都講究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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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百姓不識也就罷了,這被同僚們瞧着未免有失身份。
除此以外,這想巴結他的人往日裏都沒有門道也見不着,這不避着些人也容易招惹麻煩。
他都能瞧見,那盯着裴昱瑾的眼睛自是不在少數了。
錦繡樓樣樣都好,就是這雅間的隔音效果屬實是有些欠缺。
偏偏這隔壁的人就像是全然不知何為隔牆有耳一般,一點都不收着些聲兒。
“主子,要不要奴婢去提醒一下隔壁的,小聲些。”
見沈聽瀾聽得皺眉,孟衡便立馬彎腰在他耳邊問道。
“不必,不理會便是了。”
雖說不管這隔壁屋裏坐的是誰沈聽瀾都開罪的起,但只是出來聽個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是。”
這玉笙公子能在名伶如雲的上京還受到如此追捧,他的戲确實有可聽之處。
雖然于戲曲之道,沈聽瀾完全就是個門外漢,但悅不悅耳,能不能打動人心總還是能判斷的。
錦繡樓雖是風雅但到底是個娛樂場所,除了當日原定的戲曲之外是可以由客人點戲的。
但或許是為了讓人有得不到的百爪撓心之感,這戲啊一天只加一場。
價高者得,到底難以免俗。
能來這的幾乎都不是平頭百姓,或多或少都有些身家。而競價這種事情本就容易排骨篜裏勾起人骨子裏的那點勝負欲。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這一出戲的價就炒到了一千兩白銀的天價。
夠京中普通百姓一家二十年的花銷了。
沈聽瀾呢,有個小金庫,一千兩對他來說倒不算什麽但要是讓他花在這種事情上面,那多半是雨天出門忘記打傘了。
是以他只是看個熱鬧,戲嘛,哪一出都是聽,他又不挑的。
而坐在底下的裴昱瑾也是一次都沒開過口。
很好,一個優秀的男人就應該學會守好自己的錢袋子,不在這些陌生人身上一擲千金。
圖什麽?
這錢扔水裏還能聽個響呢。
最後這出戲被一位姓王的公子以一千八百兩的價格拍下了。
“真有錢。”
“這王公子是什麽來頭呀,從前這戲最多也就八百兩封頂了,今日怎麽搶的這麽激烈。”
讨論的聲音從隔壁傳來,雖然沈聽瀾沒有聽人牆角的習慣,但也不能把耳朵捂上不是。
更何況,吃瓜是人類的天性。人的本質可能就是瓜田裏上蹿下跳的猹。
“你不知道他?他是戶部尚書王景山的嫡次子,出了名的纨绔。一向是秦樓楚館的常客,今兒來這裏多半是沖着玉笙公子來的。”
畢竟這玉笙公子可不僅僅是戲好,人長得也很水靈。
而這人的第二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那本點戲的折子被遞到了裴昱瑾的面前。
這位位高權重的相爺難得有一點外露的愛好,那這群心有圖謀的人可不就跟聞着腥味的貓似的都來了。
争相競價無非是想在他面前留個印象。
那位被人喚作王公子的身着華服,搖着個折扇就晃到了裴昱瑾的面前。
原先沈聽瀾還覺得姓裴的這個天搖扇子屬實是有些裝,但此刻有了對比才發現即便是裝也是有參差的。
有的人是翩翩公子,而有的人嘛,是穿龍袍也成不了太子,一整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既視感。
傅筠看着這穿着浮誇,舉止輕浮的人,沒忍住沖裴昱瑾眨了眨眼。
喏,麻煩來了。
那王公子裝模作樣地朝裴昱瑾拱了拱手,略有些谄媚地道,“在下王嶼,家父王景山,有幸在這見着相爺,今兒我做東,您随意點。”
按理說這沉迷于聲色犬馬中的人是不會動那個結交裴昱瑾的想法的。
這王嶼本也确實是沖着玉笙公子的美貌來的,只是最近他頗不得自家老頭子的心,身邊人瞧見了這個機會,再這麽一撺掇這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王家這個嫡次子,胸無點墨,一句話說得倒像是猴子披了人皮,不倫不類的。
沈聽瀾站在樓上聽了這話都忍不住皺眉。
四面圍觀的人不在少數,都抱着看好戲的心态在猜裴相要怎麽回複。
畢竟裴昱瑾這人家底豐厚不貪財,容貌俊美不好色,在上京是出了名的難接近。多半是看都不看一眼扭頭就走。
沈聽瀾也是這麽猜的,區區一折子戲,那人沒必要為了這個授人話柄。
可裴昱瑾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親手接了那本子,還語氣溫和地問了句,“王公子要請本相聽戲,随便點,什麽都可?”
聽這人似乎有應下的苗頭,王嶼笑得了然,“那是自然,随您心意。”
就是嘛,怎麽能有人會拒絕送上門的好處呢。
“哎,爺,您去哪啊。”
樓上沈聽瀾聽了這話就有幾分坐不住了,今日這出戲要是聽了,裴昱瑾的身上就會有一個抹不掉的黑點。
将來主角受要是因為這個瞧不上他導致自己任務失敗的話,自己找誰哭去!
阻止,必須得阻止。
但還沒等他沖到樓下,就聽那人又開口道,“既如此,蘇秦,請王公子去後臺更衣。”
蘇秦一直在鄰桌坐着觀察着四周的境況,此刻得了吩咐立馬就起身,“王公子,請。”
傅筠猜到了好友的意圖,丢了一錠銀子給站在一側的老板,“借你家臺子一用。”
老板忙不疊地接了,彎腰道,“您随意。”
他這兒也就是個小本生意,在場的誰他都得罪不起。
王公子聽了一會兒看到眼前要帶他去後臺的人才察覺到不對。
又不是自己要唱,更什麽衣?
于是他笑得有幾分勉強,“您是不是弄錯了,今兒是玉笙公子的場。”
“沒錯,剛剛本相還特意問了你,你回複的是随本相心意。這便是本相的心意。玉笙公子的戲本相已經聽過了,倒是王公子你,本相很期待。”
裴昱瑾的唇角噙着一絲笑意,眼底有種玩弄人的快感,話音落了還用一只手輕擊另一只的掌心,既是期待也是催促。
聽到這裏,王嶼的面色是徹底變了。
即便本朝開放,伶人的地位仍舊不高,他今日若是登了這臺,明日就會淪為整個盛京的笑柄。
至少能被嘲笑三年的那種。
“裴相,我……”
“王公子,你還是快些的好,言之這人可沒什麽耐心,今兒你不叫他盡興了,趕明兒說不定就請王尚書去陛下那聽戲了。”
傅筠說話向來直接,這麽含蓄的威脅倒是不多見。
“好,您稍待。”
這話幾乎是從王嶼牙縫裏擠出來的。
“倒是個聰明人。”
聽到這裏沈聽瀾又提步回雅間了。
“主子,這王公子都要丢這麽大的臉了,怎麽還是個聰明的?”
“本王問你,在本王厭棄了你把你趕出宮去和在大庭廣衆之下讓你出醜,你選哪個?”
沈聽瀾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看向了樓下還在淡定喝茶的人。
怪不得能做主角攻,明明是一句拒絕就好,心也太黑了。
不過,合他的心意。
“那當然是選後者。”孟衡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給出了答案,他可是要伺候主子一輩子的。
“那不就結了。”
得罪了裴昱瑾,在尚書府本就不得青眼的王公子只怕是會徹底被放棄了。
到底不是專業的,更何況還是被趕鴨子上架的,又有玉笙公子珠玉在前,這王嶼開口簡直是對聽衆耳朵的一種折磨。
周圍一片奚落聲,王公子這輩子怕是都沒有丢過這樣的臉。
偏偏戲已開場,裴昱瑾還在臺下看着,不等落幕他就不能下來。
花了一千八百兩,買了個當衆出醜的機會。
放眼上京,只怕是前後三年都不會有比這更荒唐更離譜的事兒了。
雖說王嶼是順着裴昱瑾的心意了,可這件事少不得要傳到王景山的耳朵裏,王公子這一頓罰還是逃不掉的。
好不容易熬到戲文結束,就在王嶼準備匆匆下場離開這個令他顏面掃地的地方時。
一個錢袋子自上方抛下落在臺上,發出一聲響。
“唱的不錯,賞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裴:請我聽戲,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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