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搶食

聽見他這樣問, 沈聽瀾下意識地想要否認,他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妙計怎麽能是戲言呢,明明就是圖謀已久。但想了想後又覺得反正目的都快達成了, 以自己的人設就算現在說是也沒什麽, 最重要的是這樣他也可以輕松一點。

于是便聽沈聽瀾毫無負擔地道, “怎麽能算是戲言呢,本王也想好好學的, 但裴相你也知道的, 本王身體底子差,記太多東西容易心口疼的。”

身體差是塊磚, 哪裏需要往哪搬。

沈聽瀾以手撐頭半趴在桌子上, 擡頭仰視着裴昱瑾,他纖長的脖頸白皙而脆弱,讓人覺得他确實不堪重負, 需得細心呵護。

而他的話好像也帶了若有若無的清香, 可能是碧螺春味。

“背誦不了臣也不會強求, 殿下盡力便好。”他都這般說了, 裴昱瑾又哪會再為難,畢竟什麽都沒有他養好身體, 順心順意來得重要, 讀書這事兒也确實是不能太操之過急了。

标準就是這樣一降再降的, 他們當年讀書的時候可比這要刻苦百倍, 哪有背些書都這般困難的, 偏偏他這副無賴的模樣還讓人不忍心怪罪。

裴昱瑾講起書來比古板的文學大儒們要有意思多了,就連枯燥無味的《大學》講起來都能深入淺出, 妙趣橫生, 就是可惜他沒有文學細胞, 吸引不到他,聽得他昏昏欲睡。

就在他捧着書準備開始點頭的時候,裴昱瑾将書合上了,其實也沒講多久,他的課就這麽催眠?

沈聽瀾打了三個哈欠,眼睛都快要合上了,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那人的動靜,他這副身體的生物鐘跟別人的還不太一樣,一天睡不夠十二個小時就會困倦,會暈眩,大概是出于自我保護機制的原因,即便是在不那麽安靜的環境下他也能很快入眠。

他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明顯是還想再做做困獸之鬥,有當年上學的時候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打瞌睡卻又不敢完全睡過去的感覺了。

太痛苦了。

裴昱瑾見他這般煎熬,心下不由得嘆了口氣,走過去将他手裏的書抽走。手上突然就空了,沈聽瀾有些茫然地擡頭,思緒明顯是沒有跟上動作的,很懵。

“你講完了?”這聲音裏既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期盼,你最好趕緊說是。

“殿下若是累了便先休息會兒吧,不急于一時。”裴昱瑾說完這話就彎腰将人撈進懷裏抱起,走到軟榻邊放下。

這突如其來的淩空讓沈聽瀾心下一慌,下意識地揪住了手邊的物件——裴昱瑾的衣領。等反應過來狀況後,他很快就撒手了,還憑借着超高的職業素養抽空看了遲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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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遲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關注這邊,應當也不會誤會些有的沒的。

身體觸碰到舒适的軟榻,沈聽瀾的精神先于思維進入了一種松弛的狀态,那種舒适所帶來滿足感讓他沉醉,他只記得自己最後吩咐了一句,“你去看看遲硯答的怎麽樣了。”就陷入了夢香。

他這最後一句話說的迷迷糊糊的,也就是裴昱瑾湊得近了才能聽清,在遲硯那裏應當是半個字都沒傳過去的。在者說裴昱瑾也慣是會陽奉陰違的,見人睡着了就站在離榻最近桌角,取了一張紙鋪開,開始研磨。

睡着了的沈聽瀾看起來比尋常時候還要乖巧,裴昱瑾手中那支筆就是最好的記錄工具,他尋了個最佳的角度,看上兩眼便低頭添上兩筆,力求最真實地還原。

小小的亭子裏,一人睡覺一人作畫還有一人在寫策論,各忙各的竟也是意外的和諧。裴昱瑾畫好時沈聽瀾還在睡甚至還有些輕微的鼾聲而遲硯筆耕不辍地也不知道答得怎麽樣了,日頭不似先前那般好了,最多只能在任由他睡一會兒就該起了,免得着了風會受涼。

剩下的時間不夠裴昱瑾再做一幅畫的,而有些細節他也已經刻在腦海中忘不掉了,等回去再補充潤色也是可以的。至于遲硯那裏他總也還是要去看一眼的,不然等少年醒了也無法交代。

因而裴相将畫收好後,不那麽心甘情願地走到遲硯身後站定,在一個離他不算近但卻能看清紙上字跡的地方停下。遲硯還沒有寫完,雖是察覺到了身後有人他卻并未有半點分神,仍舊是在紙上詳細的記述他的見解。

要是沈聽瀾看見這幕必然是要感嘆上一句學霸與吾等凡人就是不同,從前他考試的時候最讨厭的就是老師在自己身邊站着,每每遇見這種情況他的腦海必然是一片空白無法繼續思考的。

裴昱瑾起初真的就只是把教遲硯當作一項任務來對待的,但在他看到遲硯的策論後卻對他有所改觀。他出這題是存了些有心為難的意圖在的,這題設甚至是他曾同元帝争論過的一個問題。

但遲硯看問題的角度還真就是挺特別的,雖然這答案不見有多合他的心意但卻極有可能是正中陛下下懷,這人要是有參與殿試的機會,未嘗沒有一展宏圖的可能性。

沈聽瀾有一點直覺是很準的,那就是裴昱瑾這人從不嫉賢妒能,做官也早就不是他的執念了,他一直在等,等有朝一日有人能夠接替他的位置輔佐元帝,為天恒開創盛世,他就算是盡到了為人臣子的本分,可以退位讓賢了。

他不像沈聽瀾那般天生是個樂天派的小鹹魚,吃吃喝喝睡睡就能夠愉快度日,他背負的東西太多,早就在他心裏積壓成山讓他不堪重負了,自從遇見了沈聽瀾後倒是松快了不少。

若是遲硯真的有這般天賦,裴昱瑾不介意多花些心思來為他引引路,把他帶上正道後自己就可以致仕,陪他的少年去山間狩獵林間釣魚了。

短短的一炷香時間裏,裴昱瑾連以後定居在哪個山頭都想的很清楚了。

快要到一個時辰的終止時間時,遲硯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放下了筆,他對時間把控的正好,雖說時間給的倉促但他的字跡工整,思路清晰,并不慌亂。這無疑是一件很增好感度的事情。

而在裴昱瑾眼中,這人既是有了別的用途,那再看他時便不會覺得那般厭惡了。“你先回去吧,晚些時候帶上你寫的策論來本相書房,我們探讨探讨。”

雖是多了幾分欣賞,但裴昱瑾卻還是那份公事公辦的态度,語氣生硬而冰冷。但遲硯與他相較那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只答了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臨走前還看了沈聽瀾一眼,似是覺得應當同他說一聲再走可他還沒醒總是不好打擾的。

等遲硯消失在了視野中後,裴昱瑾才坐到榻邊,聲音放得很輕既是想喚醒他卻又不想讓他是被驚醒的。“殿下,今日膳房做了雞翅,您起遲了可就沒有了。”

打蛇就得拿捏七寸。沈聽瀾睡的迷迷糊糊地就聽見有人在他耳邊惡魔低語,說是要搶他美味可口的雞翅,那可不行。于是他憑着對雞翅的極致熱愛,強迫着自己睜開了眼睛。

雞翅沒見着,就見着了裴昱瑾那張在他面前放大的臉。好在這人的長相足夠俊秀沒有死角,即便是放大版也還是美顏暴擊,這才免了他一場驚吓,這要是換成孟衡他這會兒指不定一跳多高了。

當然這裏面絕對沒有捧一踩一的意思,只是一些感官上的真實描述罷了。

“哪裏有雞翅啊!”這人也太雞賊了,竟然用吃的來引誘他起床。

“在您院中了,再不回去該涼了。”裴昱瑾早就同膳房定好了給他做雞翅的日子,今日正好撞上也不全是在诓騙他。

聽到确實是有美食後沈聽瀾心下稍安,冷靜下來後才發現這亭子裏少了個人“遲硯哪去了?”總不能是被裴昱瑾趕走了的。

“他的策論完成的早,臣讓他先回去了。”

“哦,完成了呀,你看過了?”怎麽樣,有沒有一種心靈契合的感覺,他的才華有沒有精準命中你的心巴。沈聽瀾眨巴着一雙藏不住事情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昱瑾看。

“沒仔細看,不過臣晚上叫他到書房來,再研讨研讨。”也不知道少年究竟是為什麽一個勁兒地想讓他發現遲硯的好,總不能還是想讓他們成為朋友的。

晚上,書房。

沈聽瀾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關鍵詞,雖然只是書房,但到底是裴昱瑾的私人領地,還是他主動要求的,可以說是莫大的進步了。

沈聽瀾覺得自己很欣慰,終于不再是自己一個人努力了,他倆也學會雙向奔赴了。對,就這樣不要停,最好給他跑起來,一段絕美愛情的誕生絕對少不了兩位主人公的努力付出。

一想到他們晚上還有近距離互動,沈聽瀾的胃口都好了不少,具體表現在他吃完自己碟子裏的三根雞翅後還膽肥地從裴昱瑾那裏夾了一個,真就是虎口奪食。而一向清貴的裴相也必然是做不出來跟他搶這樣不得體的事情的。

當然這只是他的一種美好設想,同現實之間還是有着較大的差距。他才剛把那枚雞翅叼到嘴裏咬了一小口,那人就直接上手抓住了剩下的大半,在極限拉扯下,沈聽瀾成功地咬下了一點脆皮。

他想不通如此油乎乎的東西一向有些輕微潔癖的人是怎麽會想到上手的?

而裴昱瑾看着手中的大半個雞翅也有些愣神,他記着太醫的囑咐不敢逾越半步,偏偏少年不聽話,情急之下想着要阻止卻是忘了體統,他還當真是沒這麽不體面過。

作者有話要說:

沈寶震驚臉:你沒事吧?

裴某人鎮定咳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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