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峰回路轉

那天晚上沈聽瀾輾轉反側了半宿快到天明時才将将入眠, 等他再醒時已快至午時,頭還有些痛。

但他記得自己昨兒晚上跟遲硯說好了今日出城,系統給的時間截點也快到了, 推遲不得, 所以也就強撐着起來了。

“殿下昨夜沒休息好嗎?”遲硯很早就在院裏等他了, 這會兒剛見到他就察覺出了他有些憔悴。

昨日夜裏遲硯并沒有跟裴昱瑾待太久,更嚴謹些說應該是在沈聽瀾走後他也将手抽出來回屋甩上門, 留裴相一個人在院子裏自生自滅了。

所以今晨裴昱瑾是在院子裏醒來的, 他看着身上陌生的衣物還有些愣神,在想明白這是誰的後臉色跟昨日的遲硯也是有一拼的。

“無事, 有些失眠罷了。”沈聽瀾捏了捏眉心, 努力不去想昨日自己看見的畫面。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調整一下狀态了,這無疑是不對且不妙的。

“那殿下不妨回去躺着歇會兒,玉泉寺咱們改日再去也是可以的。”聽他說沒睡好, 遲硯幾乎是立刻就想扶他回去躺着, 根本就不想讓他出門。

外出乘車颠簸不說, 還容易受風生病, 雖然遲硯是順着他的心意但私心裏還是和裴昱瑾一樣希望他好好在府裏待着的。

遲硯這人說句實話本就不信神佛,自然是沒有什麽敬畏之心可言的, 在他看來若是求神拜佛有用的話, 學子們就不必十年如一日的枯坐桌邊, 寒窗相對了。

但他不會拂了少年的一腔好意, 若是去拜拜能讓這人安心的話, 那也未嘗不可。

沈聽瀾昨日就是采納了系統的意見以科考前祈福為由邀遲硯同往的,但知道玉泉寺的都清楚那個廟求仕途準不準不知道, 但求姻緣那是一求一個準。

不過沈聽瀾一個穿書的不知道, 而遲硯一個進京趕考的學子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孟衡見主子興致高漲也不好潑冷水,這才讓他們這般就去了。

玉泉寺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馬車一搖一晃地沈聽瀾有些昏昏欲睡,但一側的太陽穴又不停地跳着疼,實在是磨人,難受的他都想讓人直接給他一手刀,讓他徹底昏過去才好。

這一次遲硯坐進了車廂,見他面色煞白也有些擔憂,“殿下,車壁冷硬,您要不靠着牧雲小憩片刻吧。”

這還是他第一次有些逾越的試探,小王爺雖然待他很好但一直都保持在一個不遠不近的範圍內,很疏離。在沈聽瀾清醒的時候他們更是不曾有過任何肢體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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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這樣就很好。”雖然他是真的不太喜歡這麽坐着,覺得腰都有些僵硬,但他從內心裏抗拒這個提議。

如果是裴昱瑾他可能就想都不想就靠過去了,還會自覺地在他懷裏找個舒服的姿勢窩着,但提建議的人換成了遲硯他同樣也是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他的拒絕在遲硯的意料之中,所以乍一聽也沒覺得有多失望,只是更加心疼少年明明身體不适卻還要強撐着來陪他去祈福,既如此那今歲科考他更該拼盡全力,不叫殿下失望才行。

夏日裏天氣燥熱,他們到的時候已近傍晚,涼風習習倒不覺得室外難捱,也正是如此,這會兒寺裏的香客頗多,就是不知為何大多都是女子,三三兩兩的結伴同往。

而玉泉寺正中央有一棵系滿紅綢的姻緣樹,樹下不少嬌俏的小娘子們墊着腳在往樹上系紅綢,更有甚者直接往上抛,力求越高越好,最好能抛至樹頂,得到這世間最長久最幸福的姻緣。

沈聽瀾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出了一些不對,但是寺廟嘛,求什麽都是求總不會只供一尊菩薩的,這畢竟是寺,不是什麽月老廟。

“嗯,你進去看看有沒有文殊菩薩,便是沒有也不急着出來,既是來拜佛那就不拘拜的是哪位了,心誠則靈。”反正你後來金榜題名靠的也不是菩薩保佑,其實來求求姻緣也挺好的。

“那殿下您……”

“哦,本王來都來了,就四處看看,遇見了也拜拜。”他也有些疑惑想找個大師解解,這一路走來聽見不少是來還願的,那想來這寺應當是挺準的。

“好。”遲硯順從他心意的入內叩首祈福,面上是罕見的虔誠,而他心中所求的卻不是科考,更不是他未來的官運,他祈求的是珩王的歲歲安康,壽與天齊,如若得償所願他願意用一切來交換。

沈聽瀾沒有進內院,因為香火缭繞太過嗆人,他的呼吸道不太好,若是熏着怕是能咳得背過氣去,如此麻煩可就大了,所以他還是不要冒險了。

但他帶着孟衡蘇秦在外院轉着轉着就走到了解簽臺,那裏坐着的師父光看外表就有得道高僧之相,當然沈小王爺沒學過給人看相,全然是憑着他那不太準的直覺。

似是察覺到了有人駐足凝望,原本閉目撥弄佛珠的僧侶睜開了眼睛,笑容和善地詢問道,“施主可是要解簽。”

那雙眼睛裏有沈聽瀾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東西,好似深不見底能看進人心,因而小王爺原本無意卻在聽他這麽問後,破天荒的進了廟裏求了一支簽,一支上上簽。

看見那簽時孟衡喜得險些沒驚呼出聲,他就說嘛自家主子最是良善,肯定是個有福的,這麽一支上上簽肯定是會長命百歲的。

但沈聽瀾卻是低頭看了一眼那讓他看不太懂的簽文,他并不覺得這求得簽對應的是他的壽數。不過術業有專攻,與其他在這裏毫無根據的瞎猜還不若把簽給大師聽他怎麽說。

就這麽一小會兒的功夫,大師解了許多支簽,并不是每一個滿懷希望來問的人都能面帶笑意的離去,可見這大師并不是個只會說好話哄人開心的騙子。

沈聽瀾等那處圍着的人都散開了才走過去将求到的簽雙手奉上,态度比剛剛還要虔誠上許多,“勞您看看這簽文何意。”

大師接過那簽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怪異,但很快又擡頭盯着沈聽瀾看了幾息的時間後才開口,“恕老衲冒失,施主您是否身有重疾将不久于人世?”

這也能看出來嗎,按照原劇情線,還有不到一年他就會身死魂消,可不就是不久于人世嗎?

而侍立在側面有喜色的孟衡卻是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一句放肆已然到了嘴邊卻被身側的蘇秦攔住,佛門清淨地,不容他們胡言。

大概是沈聽瀾的神色太過平靜,這僧人也有些驚奇,“施主一早便知卻心無懼意,老衲欽佩。”

“人都是會死的,有什麽好怕的。”沈聽瀾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種極致的冷漠,好像不是在談論自己的生死。

其實這個話題太過于沉重,談及生死誰又能夠真正的心無所懼,不過是清楚結局早定,而他還尚不信命,想要再掙紮一二罷了。

“施主不必這麽悲觀,既是上上簽那就意味着峰回路轉未至絕路。”大師将那簽文放下,對着沈聽瀾笑了笑,他很多年都沒看到這樣的簽了,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眼前的少年是個福澤深厚的。

“此言何意,還請大師言明。”沈聽瀾雖然一直在努力想要改變原劇情,但一些事情逐漸脫離掌控的無力感終究讓他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诘責的怪圈。

他需要一點救贖,哪怕只是虛無缥缈的可能性。

“佛曰:不可說,但老衲只能告知您會得償所願,壽與天齊的。”老僧将那支簽拿起,重新遞給了他,示意他可以讓一讓,讓下一位來解簽了。

“如此便夠了,多謝大師。”沈聽瀾彎腰行了一禮,面上也有了暖意,只要能夠證明他選的路是對的,那就沒問題,他還可以撸起袖子加油幹。

沈聽瀾帶着身後二人轉身出了院門,站在了寺外,也就是到了這裏,孟衡才能把剛剛想說的話都說出口,“主子,奴婢瞧那老道未必有什麽真本事,他的話您且聽一半就好。”

說他家主子不久于人世,這要是讓陛下知道了,遲早得把這破寺給夷為平地,到時看這些僧侶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知道他這是護主心切,乍一聽有人這般“咒”他有些受不了,可看小太監這模樣還挺有趣的,沈聽瀾少不得想逗逗他,“聽一半,前面那一半,說我快死了的?”

“自然不是,殿下是會萬壽無疆的。”小太監的臉都急紅了,恨不得手腳并用地給他解釋自己有多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果真有趣,不怪裴昱瑾總喜歡逗自己,沈聽瀾覺得他現在真的是有點近墨者黑了,跟裴某人待在一起久了,性子也變得愈發惡劣了。

“好了,本王知道你忠心。對了,今天的事回去後就不要跟裴相提了。”他這後半句是對着蘇秦吩咐的,雖然也沒說什麽,可他就是下意識地不想叫裴昱瑾知曉。

但蘇秦到底知道誰才是自己的主子,所以雖是在小王爺有些嚴厲的眼神中點頭應下了,可還是覺得回去後有必要告知自家主子一聲,畢竟這和尚最後說的也不是什麽壞結果。

遲硯在內院待了很久才出來,沾染了一身的香火氣,大概是走了一路散了些,不湊得很近也聞不出什麽。

可能是因為前途光明,沈聽瀾的心情大好,連那一直磨人的偏頭痛好像都消散了。寺廟建在山上也有廂房,孟衡擔心半夜趕路主子休息不好,索性就多捐些香油錢,夜裏在這兒留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寶啊,你到現在都沒有感覺到姓裴的在你心裏是不同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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