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護短
“相爺既然不想讓殿下知曉, 那必然是有他的考量在,殿下應當給他留些空間,好讓他與侯夫人溝通, 從而處理好他們之間那些潛在的問題。”
遲硯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努力地撇開了個人情感, 十分客觀地在表述自己的看法。
很明顯他的話說服了沈聽瀾, 小王爺收回邁出去的腳,重新坐回到了桌邊。
解鈴确實是還須系鈴人, 有些事情不是他們這些外人可以橫加幹涉的, 或許有了他的介入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可蘇秦不這麽覺得,他就知道遲硯這書呆子見不得他家主子好, 于是他急急上前想要再勸說珩王殿下兩句。
但沈聽瀾卻是擡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了, “等等看吧,榮夫人未必會舍得讓他跪很久。”
說這話的時候小王爺并不确定,但到底是親生不是抱來的吧。
怎麽不會, 老夫人最是心狠, 對這個小兒子當初有多疼愛現在就有多無情, 蘇秦是親眼看着這種巨大的落差形成的, 最是清楚。
但沈聽瀾說要等他也不能把人架着去,只能是站在一旁幹着急, 瞧着不必熱鍋上的螞蟻要好多少。
“要轉出去轉, 晃的本王頭暈。”平日裏看起來挺穩重的一個小夥子怎麽這麽沉不住氣呢。
“罷了, 殿下, 屬下先行告退, 去守着主子去。”沒道理主子罰跪,他卻能夠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裏絲毫不急的。
“嗯, 去吧, 若是有什麽不對的苗頭, 立刻來告訴本王。”其實沈聽瀾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麽冷靜,心底的焦急不必蘇秦少。
具體表現在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反複橫跳,好像椅子上有火讓他坐不住,看的孟衡都忍不住尋了把扇子來給他扇風。
只有遲硯始終不動如山,淡定飲茶。
“你不擔心嗎?”沈聽瀾瞥見身側的人這副形容還覺得有些奇怪,不是命定的愛人嗎,怎麽反應還沒有自己一個就快要領盒飯的白月光大,這不合理。
他,應該擔心嗎?他同裴相也沒有好到可以替對方憂心的地步吧 !
聽見小王爺這麽問,遲硯端着茶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有些拿不準對方的意思,或許他是想要他們和諧相處的,所以遲硯滴水不漏地答道,“牧雲覺得以裴相之智,萬事皆可化解,無需我等擔憂。”
這話既是順着沈聽瀾的意思捧了裴昱瑾,又将自己的反應合理化,應答的十分迅速,無可挑剔。
果然,聽了他的話,沈聽瀾了然的點頭,不怪是天生注定的一對,聽聽這無腦吹,明顯是疊加了愛的濾鏡。
但小王爺卻忽略了一個詞叫做關心則亂,比如蘇秦再比如自己,皆是因為對裴昱瑾有着不同的情感才會着急上火。但遲硯不是,他正是因為無感所以才能格外理智。
而全場唯一覺得遲硯這話假的就只有站在一旁的孟衡,再是相信也不可能全無擔憂,但他看着主子點頭了自然是不會多嘴。
于是沈聽瀾就在主角攻受的愛情果然是真的這條歧路上越走越遠了。
而裴昱瑾在屋外跪着,屋內的榮氏心裏也未必就好受了,她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在窗戶紙上,好像是想要透過那層薄紗去看到什麽。
“夫人若是不忍,那老奴讓三爺先走吧。”桂嬷嬷給榮氏添了些熱茶,觑着她的臉色小心提議,她最知道自家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了,面冷心熱,口是心非。
更何況是對着三爺,有再大的怨怼,這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怎麽可能無動于衷,半點都不心疼。
但榮氏怎麽可能承認,她始終不肯低頭,更不願承認自己對這個兒子還有一絲一毫的關心,“誰說我不忍了,他既是想跪那就由着他跪,等跪累了,傷了自己就會走了。”
這話語裏有些藏不住的怨意,她生的孩子性子都随她,老三尤其像她,最是倔強,若是得不到她一句準話,只怕就是跪死在這裏都不會主動離開。
這是他們母子之間的“較量”,旁人是插不了什麽嘴,更是沒辦法幹涉的,所以桂嬷嬷只能是看了一眼窗戶,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這都是造了什麽孽啊,明明都是那樣好的人,卻偏偏要鬧到這翻田地。
而裴昱瑾的腰板始終挺得筆直,他跪不是因為有錯,只是他不想忤逆母親的意思,無論緣由,既是應承了不再打擾那就不該出現,莫說只是罰跪,便是任何懲罰,他都認。
蘇秦這會兒也重新出現在了這個院落裏,在裴昱瑾的側後方,也放下兵器,陪着他一起跪。
“不是讓你去殿下那裏嗎?”多年的主仆情誼讓裴昱瑾可以不用回頭,光是聽着腳步聲就能判別出身後是誰,他知道蘇秦有多忠心,但這種時候他不需要陪伴。
“告知過殿下了。”蘇秦對旁的是閉口不提,好在裴昱瑾并沒有要深究的意思。
他們就這樣在院子裏跪了整整兩個時辰,那扇門都沒有開合過,昭示着屋內人的冷漠。
而主角罰跪必有雨的定律也從來不曾讓人失望。
沈聽瀾在強撐着困意枯坐了兩個時辰後聽到了一聲驚雷,而後就是瓢潑大雨,沒有過度,讓人措手不及,他猛地起身尚還搖晃了幾下,沒有站穩,看得遲硯一陣心驚,立馬就想要起身來扶。
好在他很快就撐着桌面穩住了身形,“無礙,只是坐太久了。孟衡去拿把傘,跟我來,遲硯你就留在這裏等我們回來便好。”
這應該是主角攻罕見的狼狽了,還是不要讓主角受看見比較好。這話是沈聽瀾用來說服自己的,完全是忽略了他那點不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遲硯原本都已經起身了但又因為他這話坐下了,少年的身份高,不需要他時時看着,況且他對于裴昱瑾如何是半點興趣都沒有,也不想看着他們太過親密的接觸,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小王爺的步伐邁的很開,孟衡還是小跑着才能趕上。主子日常走路素來不緊不慢,這般着急倒是少見,但情勢如此也不奇怪。
沈聽瀾行至榮氏的院中,只一眼就看見了院中跪着的人,即便是跪了那麽久儀态都挑不出半分不好,這場大雨更是沒讓他顯出一絲狼狽,反倒襯出他一種清絕的氣質,就是這種清絕裏混了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冷。
沈聽瀾覺得那種冷是隔絕雨幕,旁人進不去而他也出不來的冰封,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心疼。
小王爺接過孟衡手中的傘一腳一腳的踩進了水坑裏,步伐堅定地走到了那人身邊,在這一刻他突然好想帶給這人一份溫暖,一份獨屬于他一人的溫暖。
傾瀉的雨水被突然阻擋,裴昱瑾的眼睛早就被雨水所模糊,他順着身側的人的皂靴向上看去,映入眼簾的是那張早就刻在他靈魂深處,無法忘懷的臉。
他們就這般一人低頭,一人仰首,隔空對視,孟衡在一旁看着都覺得遲公子不來是個無比正确的選擇。好在他帶了不止一把傘,這會兒也趕緊沖上去給也變成了落湯雞的蘇侍衛遮一遮。
主子們感情深,您就只能是奴婢來了,畢竟也沒得挑。
“殿下怎麽來了,外面雨大,您仔細着涼。”裴昱瑾的聲音在雨中氤氲不清,但裏面的擔憂和焦急卻是十分明顯。
“本王不來還不知道你是要跟侯夫人這般談話的。”沈聽瀾這句話裏是少見的平淡但又有一絲咬牙切齒,滿滿的護短意味。
這可是主角攻,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就算你是他親娘,也不能這麽欺負。
裴昱瑾聞言微怔,心下動容,有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站在自己身側,想要替自己撐腰,想要替自己打抱不平的少年在,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是孤獨的。
但是這件事,他并不想要少年插手,他與母親之間的情感太過複雜,說是剪不斷理還亂也半點都不為過。
“殿下先回去吧,臣很快也會回去的。”他壓低了聲音在哄着對方,想要叫小王爺聽話,雖然已是夏日,但以這人的身體狀況,萬一傷風那都不是鬧着玩的。
可珩王殿下卻并不買賬,他來都來了哪有無功而返的道理,這兩人都是這種拒絕溝通的回避态度,那可不行。
“孟衡,去叩門,本王要見侯夫人。”
得了主子這句吩咐,小太監低頭看了一眼被罩在傘面下的蘇侍衛,果斷抛棄,拿着傘就到了檐下,在主子的注視下輕輕叩了三下。
其實榮氏她們坐在屋裏都聽見了外面有些模糊的喧鬧,這會兒聽見有人敲門是一點都不奇怪。
“去看看。”榮氏并未起身,而是對着桂嬷嬷吩咐了一句。
桂嬷嬷去開門也是沒想到會看到昨日這對救人的主仆,對待恩人,她還是很客氣的,“二位,可是有事?”
孟衡轉頭看了沈聽瀾一眼确定主子的意思後才開口,“勞嬷嬷通傳一聲,我家主子想見見侯夫人。”
侯夫人?許久沒人這般稱呼了,想來是知曉她們的身份了,“稍待,我這就去。”
榮氏聽見了這話雖是有些驚奇,可到底沒拒絕,“桂嬷嬷,請他們進來吧。”
這全程完全是省了桂嬷嬷的傳話,這裏外人的聲音隔着一扇敞開的門,交流起來毫無困難。
“不必進去了,我就在這兒說,想來夫人也是能聽得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沈寶:有我在,誰也別想動我老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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