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工具人

炎熱的夏日雖不算短暫但過去地卻又讓人覺得異常的快, 沈聽瀾現在是一日賽過一日的慵懶,能躺着就絕不坐着,能坐着更是不願意起來動一動, 恨不得把自己焊在椅子上。

倒不是因為他變懶了, 而是他雖然不曾同旁人說過, 卻是覺得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是越發的差, 還沒到冬日就有些想要冬眠的意思在了。

但是在秋日裏有一件沈聽瀾看來頂頂重要的大事, 其重要程度能在他的小冊子上排前三的那種。

倒不是別的,正是那場能就此改變遲硯命運, 也能推動着劇情一路高歌猛進的考試——科舉。

很明顯, 對于這場考試的到來,小王爺的重視程度完全不亞于當事人,他不是緊張只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激動, 但這種激動是為了什麽他又說不上來, 更多的是情緒宣洩後的茫然。

“孟衡, 去把本王桌子上的端硯拿去送給遲硯, 看看他那邊毛筆什麽都有沒有缺的,若是差了什麽你直接跟顧叔說, 親自出去買, 挑貴的買, 不用給相爺省錢。”

沈聽瀾半靠在卧榻上本來是在閉目小憩的, 但是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睜眼吩咐了孟衡一句。

他這幾日往遲硯那邊送東西如流水一般, 就像是小動物在屯過冬的糧食,想到什麽立馬就添置上, 生怕一轉臉忘了。

若要是別的東西就罷了, 可那端硯……

“主子, 這方端硯是上次您說要讀書,相爺特意替您尋來了,您就這麽轉贈給遲公子會不會不太妥當?”小太監嘗試着提了兩句,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兩日裴相的心情不大妙,渾身上下都彌漫着一種低氣壓。

這種氣壓明顯到所有的下人看到他都是繞着走的,若是實在避不開也就是簡單地行個禮後就直接低頭裝鹌鹑。好在裴相修養好,沒有拿下人撒氣的習慣。

也就是自家主子什麽都察覺不到,還每日樂呵呵地關心那位。

果然,這次沈聽瀾也沒有明白他的用意,反而是一種疑惑的口吻問道,“何處不好,他既是贈予我那便是我的東西,本王自然有處置的權力。更何況物盡其用,給遲硯會比留在我這裏落灰來得有價值。”

可是裴相怕是寧願它在您這裏落滿灰塵也不高興在旁人的案頭瞧見它了,畢竟是一番心意。

但這話小太監只敢在腦海裏想卻是半個字都不敢說出口,他知道自家主子現在好像還沒怎麽開竅,有些事情就是說了多半也是白搭,還會平白惹他生氣。

“你只管送便是。”小王爺一錘定音,這方極為珍貴的端硯頃刻之間就易了主。

當然遲硯是不知道來歷的,若是知道,只怕也不會立刻就替換了原本的硯臺,把它當寶貝。

不過等裴昱瑾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天以後的事情,他不記得自己那日是因為何事去找的遲硯,又或者可以說是從他看到那硯臺後就全然忘了原本要說什麽。

他只記得自己很失态的或許又是帶了三分怒意地沖到了少年的院子裏,可最終還是顧及着少年的身體,停在了他的房門口,沒有進去。

不是因為說服了自己亦或是說冷靜下來了,僅僅只是舍不得少年被自己在怒意操控之下的言語所傷,所以他寧願将這些負面的情緒都自己憋着,也不願意去傷他分毫。

後來那日他讓人把傅筠叫來了府上,兩人真刀真槍的你來我往了許多回合,最後以傅指揮使毫無形象地一屁股癱坐在沙地上,一邊擺手一邊說着,“不打了不打了”做結。

裴昱瑾還記得少年說過希望他少喝酒,也不許他跟傅筠出去瞎混,怕他學壞,但他又不想待在院子裏,便一手拉起了傅筠,“走,去你府上。”

傅筠年紀還輕,既沒娶妻也沒有紅顏知己,府上冷清寂靜的很。傅指揮使到了自己府上尚還有些懵,這人是怎麽如此熟練地把這裏當自己家的。

他被按坐在桌邊,看着那人娴熟地從他的酒窖裏拿酒,他現在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人完全是看上了他這幾壇酒才會跟他回府,或許更準确些說是帶着他回他的府邸。

“誰惹你了,這麽暴躁?”傅筠把眼神從面前被倒滿的酒碗上移到對面人的臉上,他跟裴昱瑾認識這麽多年了,當然是能夠輕松分辨對方的情緒。

從他讓自己挑武器要切磋的時候,傅羽澤就察覺到了這人不對勁。裴昱瑾這厮吧,一向裝的清高無暇,也就打小跟他一起混着長大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他這層斯文皮下到底有多渾。

剛剛跟他切磋的時候那是拳拳到肉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要不是他的武功也還可以的話完全就是個出氣用的沙包。

這是在哪受的氣上他這來撒了,不過他覺得更稀奇的是竟然有人能給這位氣受,畢竟這位是出了名的不記仇,一般有什麽仇怨的都是當場叫對方下不來臺的。

有情況啊!

“喝酒。”這些事裴昱瑾顯然是不想跟傅筠多提,他全然是把對方當成了發洩情緒的工具人。

“哎,先說了再喝。”這要是放在平時傅筠是肯定不會敢做出搶裴昱瑾酒碗這種極其需要勇氣的事,但今天他是真的很勇敢,又或者說是人類八卦的天性幫助他克服了恐懼。

即便是在對方的死亡凝視之下,他都沒松手。

“他最近,總是給遲硯送東西,上到筆墨紙硯下至衣食住行,他甚至還将我費了不少心血尋來的端硯都轉贈給了姓遲的。”裴昱瑾沒有直接上手搶,說出來後還是好受多了的。

他,遲硯?

傅筠從這個簡短的句子裏提取出了兩個關鍵詞,略微一想大概是知道好友說得是誰了,再結合摯友這話裏滿到要溢出來的酸意,他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你是不是對珩王殿下有意,這事兒陛下知道嗎?”傅筠這下也把酒碗放下,湊過去後壓低了聲音問。

雖然這不是什麽上不得臺面的事情,但就以今上那幅寵弟狂魔的勁兒,要是真知道了只怕不能輕易作罷。

“應當是知曉的。”元帝知道的東西遠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多的多,細想之下好像前不久還尋他去隐晦的說了不少話,不像是要反對的樣子。

“那就好那就好。”傅筠聞言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覺得自己忽略他剛剛話中的另一個重點。

“你說他把你送的東西轉贈給遲硯了?”這麽看來好像是姓遲的更勝一籌啊!

雖然不是自己的愛情,可傅筠還是被激起了一些奇怪的勝負欲,就差沒有直接撸袖子去把姓遲的套麻袋打一頓了,最好把腿打折了讓他爬着去參加科舉,看他還敢不敢跟自己兄弟搶。

不同于傅筠的義憤填膺,裴昱瑾還算是鎮定地從他那邊把自己的那碗酒扒拉過來端起來喝了一大口,“少做沒意義的事情。”

這麽多年發小了,不僅僅是傅筠了解裴昱瑾,裴昱瑾同樣也知道自己這發小脫了官服有多麽的混不吝,要不怎麽能是人以群分呢!

遲硯是死是殘他都管不着,但不能是在科舉前,他知道少年有多重視這次科考,便是為了讓沈聽瀾寬心,他也不能讓姓遲的在十月之前出半點岔子。

他們在這邊喝酒,而沈聽瀾則是在自己屋裏坐着,第四五六七八次往門口瞥了。裴昱瑾最近雷打不動得來陪他用膳,可是今日都這個點了竟是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主子可是在等裴相?”他的眼神自以為隐蔽,可是在孟衡看來卻很清晰。

被這麽猝不及防地點破心事,沈聽瀾當然不會承認,“誰是在等他了,本王不過是現在還不太餓罷了。”

最多也就是因為習慣了才會想着瞧瞧那人來沒來,不來更好,省的有人跟他搶,自上次他與皇兄軟磨硬泡後,藥膳就被取消了,如今滿桌子都是他愛吃的菜,還有幾道是裴某人喜歡的。

膳房的廚子自作主張上的,與他無關!

“這樣啊,那您什麽時候要用膳,奴婢先前瞧見相爺和傅指揮使一起出府了,可能晚膳是不在府上用了。”孟衡怎麽會不知道自家主子那些口是心非背後真正的心思。

但主子性格別扭,他也只能是裝作不經意的提起。

不在府上用了,還是和傅筠一起出去的。

這兩個條件疊加在一起,沈聽瀾覺得自己是更不放心了,他可沒忘傅筠帶裴昱瑾去仙鶴街的事情,如今可是科舉前的關鍵時候,主角攻更當潔身自好才是。

但他雖然心下焦急,可面上卻又不能顯現半分,畢竟剛剛才說過不在意的,“如此,那就先擺膳吧!”

但這頓晚膳沈聽瀾明顯是吃的心不在焉,食不甘味,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孟衡在旁邊看了都着急。

用完膳後,沈聽瀾還按照慣例在院子裏散了一小會兒步,目光也是不住地往隔壁看,偶爾和小太監的視線撞在了一起還要欲蓋彌彰地提一嘴“不知道遲硯還缺些什麽。”

後來他散步累了上床後還找了個理由讓小太監去隔壁走了一趟。

“主子,遲公子這會兒正在溫書。”孟衡回來後認真地把從遲硯那看見的詳述一遍給他聽。

“嗯,還有呢?”可有關遲硯的都說完了,小王爺卻又問了這麽一句。

這小太監剛剛話裏話外都有意無意在提裴昱瑾,怎麽這會兒倒說不到點子上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傅筠:工具人是吧!!!

棠:對(超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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