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有爺擔着

姝姝聽得心尖發涼,安慰小憐,“別哭,帶我前去看看。”

一群人來到放置桌椅的屋子裏,還在門口姝姝就瞧見了屋子裏的桌椅腿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洞,甚至還能瞧見幾只白蟻在那爬。

幾個下人低着頭,瑟瑟發抖站在那,不敢出聲,一把斷椅碎在他們腳前。

姝姝和雲荷上前去檢查了幾套桌椅,雲荷道:“太太,小憐說的是實話,這些桌椅怕是不能用了。”

小憐嚎啕大哭道:“小憐不敢欺瞞太太。”

姝姝蛾眉緊鎖,問道:“小憐,府上可還有備用的桌椅?”

“無了,太太,該有的桌椅都在這了,全被白蟻蛀了個幹淨,太太,眼下該怎麽辦呀?”

掀開灰罩,備用的桌椅呈現在姝姝眼前,果然如小憐所說,毀了個徹底。

姝姝心下拔涼,像潑了一盆冰水,涼意滲進肺腑裏。

她呼出一口氣,鎮靜下來,喚來修琴,“修琴帶十個人去街市問問,哪家木具坊有這樣規制的桌椅,陸府即刻便要十套,我這就去請示王夫人讓賬房劃出一筆銀錢,稍後就送過去。”

“是,太太。”修琴道。

“這是怎麽了?”

修琴剛要走,王氏跨過門檻走進來,雲荷過去攙住她的手,伴她左右,把剛才發生的事軟聲細語,一一說了一遍。

“姑母,你可要替太太想想法子呀。”雲荷央求道,那嗓音像是含了蜂蜜,聽起來格外甜。

王氏蹙了蹙眉,對姝姝道:“太太,事已至此,桌椅也只得另外購置了,妾身曉得幾個城中的木具店掌櫃,妾身這就讓素紗帶路,與修琴同去問問,也省時省力些。”

姝姝感激道:“那便多謝夫人了。”

日頭愈升愈高,慢慢移到半空中,陸府請來的客人已陸陸續續來了十數人,姝姝暫且不引他們去宴客堂,安排他們到醴蘭苑就坐,稍作歇息,還上了茶點和戲曲班子,指望着能拖一拖。

姝姝立在陸府門前,一邊翹首以盼,等候修琴歸來,一邊微笑地接待來客,随着賓客來得越來越多,她胸中的心便愈發焦灼,像有一團烈火在她心下烤着,一刻也不能安生。

就在醴蘭苑這個小小花苑快要擠不下人時,修琴終于回來了。

姝姝眉間一喜,小跑上前,将修琴拉到一個角落,“如何?可買到了桌椅?”

修琴漠然的臉上難得浮現出表情,然而卻是凝重的神色。

“抱歉太太,修琴去了數十家木具店,皆沒找到這樣的桌椅,掌櫃們說這是幾十年前的老規制,如今郡城裏用的人屈指可數,不時新也就不再做了。”

“什麽。”

姝姝身上的涼意滲到了腳底,眉宇間的喜色消散,本應擔憂着急而發紅的臉頰也瞬間血色全無,白的像一張寒風中岌岌可危的薄紙。

“現在該怎麽辦......”

姝姝喃喃自語,腦中各種思緒攪在一起,理不清,也扯不斷。

眼看宴會就要開始了,沒有那些規制地桌椅,為了讓這次宴會順利進行,難道只能壞了老祖宗的規矩?用別的規制的桌椅?

姝姝在心中懊悔,老祖宗交代的事,她不僅辦不好,還要壞了老祖宗的規矩?

前幾日,她還信誓旦旦同老祖宗和大爺說過,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沒想到這才幾日,就要食言了。

姝姝的額頭直冒冷汗,兩腿發顫立不住身子,晃了兩下,修琴立即扶住她。

“太太,您沒事吧。”

“沒事。”

姝姝咬着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這時陸景元外出回到府上,瞧見姝姝一臉焦急的模樣,漫步過來打趣道:“這是怎麽了?闖禍了?”

“大爺。”修琴行了個禮,退到一邊。

姝姝一聽是陸景元的聲音,心下一驚,她揪着手裏汗濕的帕子,猶猶豫豫半刻也不敢轉身,害怕面對他。

害怕看到他眼底的失望。

陸景元挑了挑一側劍眉,吐出三個字,“轉過來。”

“大爺,你快進府裏去吧,外邊冷。”姝姝低着頭,壓住眼裏躁動不安的淚意。

可她沒發現,她的聲音斷斷續續,藏着嗚咽之聲。

“爺讓你轉過來。”身後男子的聲音沉了沉。

姝姝指尖發顫,小手握緊成拳,指甲掐的肉痛了,眼眶的酸意才能緩解幾分。她吸了吸鼻子,依然沒有聽他的話。

她想她可以,她一定能想出辦法,辦好這次壽宴,她不能每次都去向他求助。

陸府門前來往的賓客多了起來,不少人往他們這邊瞧過來,眼裏帶着好奇。

暖風吹落屋檐上藤蘿的葉子,幾片落葉翩翩,飛到少女的發上。

少女身後立着一個身形颀長的男子,男子面上雲淡風輕,微風将他的衣袂拂起,日光下更見貴氣十足。

陸景元看着前方的少女,她一動不動,絲毫沒有要轉過身來的意思。

她不說話,陸景元也不開口,他倒要看看,她能撐到何時。

少頃,壽宴的第一聲禮炮驟然炸響,火星從半空中散落,少女終于繃不住,瘦弱的肩膀顫抖起來,她還在極力克制自己的嗚咽聲,然而為時已晚,哭聲時斷時續,傳入陸景元的耳中。

“修琴,下去。”他命令道。

修琴如蒙大赦,答應一聲離去了。

陸景元擡起腳步,繞到姝姝的正前方。

少女眼中的淚似斷了線的珠子,漱漱落在她的裙擺和手臂上,一見他,立即用雙手捂住臉。

陸景元知她應是又遇到了什麽麻煩事,問道:“何事哭成這樣?”

“......”

“說出來,爺幫你。”

“......”

“不說爺可走了。”

陸景元作勢要走,剛邁出一步,身後的衣衫上多了一只小手,他唇角微彎。

太陽又向至高點移了移,此時陸府前門庭若市。

“就這點小事?”

陸景元聽完少女的哭訴,笑笑道:“擺上其他規制的桌椅罷,祖母不會怪罪的。”

“這不合府上的規矩。”姝姝抽噎道。

“祖母不是因循守舊之人,再說,一切有爺擔着,別擔心。”

他的聲音溫潤,如同山間清晨的甘露,聞者舒心,将姝姝心中的陰霾沖淡了不少。

她止住淚,問:“真,真的麽?”

“嗯。不信爺?”

“不,不,不是。”

“那就照爺說的做。”

姝姝點了點頭,剛想轉身就被陸景元制止,她擡頭看着他,水潤潤地眸子裏盈着疑惑。

男人臉上的笑如和煦清風,拂去她發上的落葉。忽然她眼前一旋,被一道力推入一個溫暖的懷中,柔軟的蠶絲紗披風傾覆而來,将她輕柔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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