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吃完飯後,楚清和趙哲成兩個人被周永剛帶到了院子西邊一個獨立的房子裏。

“這是去年新蓋的,一共兩個房間,你們住。有什麽需要随時叫我。”周永剛客客氣氣地拎了兩只熱水瓶來,“熱水瓶也是新的,我老婆嫁過來的時候帶來的,沒用過。”

楚清他們本想今天下午就開始幹活兒,周永剛非不讓,說是這地方不大,明天一天就能走完,下午讓他們好好歇着。

趙哲成進兩個屋分別看了看,将南邊那個給了楚清。那屋子裏有個朝南的大窗戶,陽光透進來看起來就暖和。

楚清也沒跟他謙讓,拎着行李進門。她确實是累了,早晨六點多起來折騰了半天,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楚清從行李箱裏拿了睡衣換上,又灌了一只熱水袋塞進被窩裏。棉被蓬蓬松松的,一摸就是剛曬過的,還帶着些……網上說是“陽光殺死螨蟲的味道”,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挺好聞。

不知道睡了多久,楚清覺得肚子一陣一陣地疼,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太陽已經落山了。披上羽絨服以後去了廁所,楚清當即就覺得不對勁。

這回不是像往常一樣的胃痛,倒像是急性腸胃炎。她倒了杯熱水,吃了兩顆藥,随後拿着藥去敲趙哲成的門。

“你沒有哪裏不舒服吧?”楚清見開門的趙哲成氣色是白裏透紅有光澤,想來是沒什麽事兒。

“我沒事兒……你怎麽了?”

楚清臉色發白,腦門上冒虛汗,倚在門框上看起來吓人得很。

“肚子疼,可能是吃壞東西了。”楚清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着,雙手捂着肚子。

“難道是中午的飯菜?”趙哲成猜測道。

“應該不是。”如果是中午飯菜的問題,趙哲成這城裏小夥子脾胃虛肯定也受不住。

“你今天還吃什麽了?”趙哲成皺着眉,在這地方生病可不行,診所的赤腳郎中他信不過,最近的三甲醫院得開兩個小時的車。

“我沒吃什麽啊……”楚清也覺得奇怪,她今天是跟趙哲成一塊兒吃的早餐,也沒吃什麽特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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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吃了汽車服務站的麻辣燙?”趙哲成突然想起來了,他們坐大巴車的時候路過了汽車服務站,路邊有賣麻辣燙的。

“就吃了兩串……”楚清咽了咽口水。她那時候有些餓了,就下車買了兩串墊墊肚子。

趙哲成嘆了口氣,“壞事兒了,你先看看情況吧,不行的話讓剛子哥送你去醫院輸液。”

楚清現在萬分後悔,跟趙哲成打了個招呼就上床躺着了。她一向自诩腸胃功能很好,除了偶爾餓得胃疼,其餘時候怎麽造都不會腹瀉什麽的,沒想到如今竟然倒在了兩串丸子上……

晚些時候周永剛來叫兩人吃飯的時候,看見楚清的狀況急得在院子裏轉圈圈。“這樣,我找隔壁借車,去醫院瞧瞧。”人家本是好心來給他們采訪宣傳的,身體出毛病了他們可擔待不起。

“別,今天太晚了,我睡一覺明天就好了。”大晚上夜路不安全,路上有坑都看不真切的。

“剛子啊,你帶小楚姑娘去鎮上看看,大城市來的醫生,總比我們這兒診所的好。”劉奶奶端了碗熱水出來,“來,姑娘,喝碗糖鹽水。”

楚清聽見糖鹽水三個字,突然覺得有些反胃。這東西腹瀉的時候喝确實是好,補充水分和鹽分。可那味道實在是……

不好辜負老人家的好意,楚清接過碗來,憋着氣喝了一口。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裏的那股子惡心勁兒,又一連悶了半碗下去。楚清覺得胃裏一陣翻騰,丢了碗就往廁所跑。

“趕緊,趕緊去鎮上給看看,這可不得了。”他們老一輩覺得單是腹瀉或者嘔吐問題倒是不大,如今上吐下瀉的劉奶奶就慌了,連忙推着周永剛出去拿車。

劉奶奶找了個皮墊子墊在三輪車上,又拿了床棉被出來給楚清裹得嚴嚴實實的,“別凍着了,來,手放進被子裏去。”

趙哲成又将楚清的圍巾拿了出來,紮在她脖子上,将人和棉被固定在一起。弄完之後還拍了個照片留念,在楚清的威逼利誘下才放棄了發朋友圈的念頭。

楚清此刻覺得自己被他們打扮成了木乃伊,恨不得把頭鑽進被子裏不見人了。

一路颠颠簸簸到了鎮上,托了這大棉被的福,再怎麽颠簸楚清都穩穩當當地坐在三輪車裏,仿佛一塊大秤砣。

趙哲成将車停在他們義診隊住宿的院子裏,然後撒腿就往裏頭跑。

楚清是叫都沒叫住他,好歹先把她解開啊……

約莫五分鐘以後,趙哲成拖着一個白大褂出來,嘴裏念叨着:“就那個,車上那個,快快快,上吐下瀉,嚴重的很……”

楚清将頭擡起來,掀開眼皮子看了看遠處的醫生。風度翩翩走路帶風,看起來是個靠譜的。可沒過幾秒,又定睛一看……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比包成木乃伊的時候被人發到朋友圈裏更丢人的事情就是……包成木乃伊的時候遇到了自己曾經喜歡的人,而且兩個人還冷戰呢。

楚清頭埋在棉被上裝烏龜,她此刻小臉兒蠟黃,頭發亂糟糟,腦門上還有前幾天胡吃海喝長出來的痘……

“醫生,你給開點藥還是輸點兒液,這都拉一個下午了,剛才還哇哇吐。”聽見周永剛的描述,楚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帶她進來。”程易安說完轉身就去了義診的帳篷裏,全程十分冷靜,半分笑容都沒有露出來過,讓楚清好受了不少。但凡他只要嘴角扯了一點點弧度出來,楚清一定跳上駕駛座就跑。

她哆哆嗦嗦地跟着周永剛進了帳篷,裏面還有個年紀大些的老醫生。老醫生問了楚清幾個問題,随後開了方子讓楚清進去輸液。

這地方本來是鎮上一個幹部辦公的地方,如今給臨時改成了診所,一樓二樓都設成輸液室了。

程易安拿着方子起身出去,見楚清還傻坐着,一手攙着她的胳膊将人提溜起來。

周永剛見狀想要上前扶,程易安沒給他機會,将開藥的單子塞到他手裏,“去交錢拿藥來二樓。”

将人扶到了二樓的一個小辦公室裏,程易安打開了空調。

“你怎麽在這兒……”楚清這話剛一說出口就恨不得扇自己耳光,前幾天明明對着皇天後土發過誓的,不會先開口跟程易安講話,如今怕是腹瀉把腦子給瀉沒了……

“義診。”程易安将她的右手從口袋裏拿出來,然後半蹲下來将橡皮管勒到了楚清的手腕上。

她的雙手冰涼,找不到血管。程易安拆了橡皮管去隔壁拿了個橡膠的熱水袋過來給她捂着。

沒一會兒周永剛也到了,手裏拿着藥瓶和一次性輸液器,愣愣地瞧着程易安發呆,“醫,醫生……東西拿來了。”

程易安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淡淡地說了句:“你回去吧。”

周永剛撓了撓頭,“我,我等她。”

“明天早上來接,兩瓶水挂完天都亮了。”程易安利索地拆了輸液管插進輸液瓶底,然後拉來挂輸液瓶的夾子,調滴速,排氣……動作一氣呵成,跟人家幹了好多年的老護士一樣。

“沒事兒,我就坐這兒等,大晚上的姑娘家家一個人不安全。”周永剛笑了一聲,“小楚姑娘要喝個水什麽的我還能照看着。”

程易安斜了他一眼,算是默認了。

楚清察覺到面前人不悅的情緒,內心一陣竊喜,随後看向周永剛,“周大哥你先回去吧,這兒也挺冷的,你明天早上過來就行了。”

“別啊,我……”周永剛警惕地看了看程易安,覺得他不安好心。他方才明明看見隔壁房間有小護士,哪裏還要醫生親自給輸液的。

楚清無奈地笑了笑,指指眼前半蹲着給她找血管的程易安道:“這是我高中同學,你放心吧。”

程易安直接将兜兒裏醫院的證件給他,“神外程易安。”

周永剛眯着眼看了好幾遍,随後嘴裏嘟囔着:“神經科……看神經病的還會看拉肚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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