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程家過年的傳統活動就是打麻将,專門辟了個房間出來,裏頭放了兩張麻将桌。

連上場打的帶着圍觀的,棋牌室裏滿滿當當擠着十來個人。

楚清一向是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其實也可能是水平太菜。從小打撲克沒贏過的她,将牌技差歸于數學不好。像程易安那種數理化常年保持在全年級前幾的,打起牌來可謂是得心應手。

“我沒錢了啊!”程易笙今日帶的現金已經全輸光了,每年跟程易安打牌都要掉一層皮,今年算是最慘的一次了。

牌桌上不用支付寶,不賒賬,錢不夠了只能用物件兒抵,這是程老爺子定下來的規矩。許是因為他自己個兒沒有支付寶罷了,經常能從小輩那兒贏塊好墨或是只上好的狼毫筆回去。

“拿東西抵。”程易安拉開了自己面前的小抽屜,裏頭紅的綠的一抽屜的紙幣。他十分嘚瑟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楚清,指着程易笙說道:“小清上次說你腕子上的珠子好看。”

程易笙眼睛一瞪,“你這媳婦兒眼光還挺毒!”那串小葉紫檀是他從朋友手裏讨過來的,為此簽下了一個不平等條約,每年兩次去他們學校演講,為期五年。

“你給不給?”程易安可不管他,如今他輸得連褲衩兒都沒了,只剩那手上的幾個物件兒值錢。

程易笙将珠子拆了下來,拎着穗子送到楚清眼前,“來,弟妹,別客氣,算是見面禮了。”

楚清看了一眼程易安沒接,直到後者點點頭讓她拿着,楚清才歡天喜地地喊了聲“謝謝大哥”。

“來,洗牌。”程易笙将袖子往上挽了挽,挺直了腰杆兒,“我要認真了。”

程易安跟一旁的表弟交換了個眼神,然後開口道:“你書房裏的那新得的端硯……”

“給。”程易笙一拍桌子,賭氣道,“還有那塊松煙墨,一并拿去。”他還真的就不信邪了,今日手氣能差到一局都贏不了。

那頭的楚清收到了林襄的短信,說是過年無聊,讓她一塊兒出去逛街。她小聲附在程易安耳邊,“我和林襄出去逛街。”

程易安點點頭,當即就要丢牌起身,“我送你。”

“別,你玩你的,林襄開車來接我。”難得看見程易安興致高,楚清想着既然他開心,便由着他多玩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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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用我送?”程易安牽着楚清的手,放在胸口捂了捂,“那你多穿點衣服,別凍着。”

“知道,你好好玩兒,少喝點酒。”他們這牌局打到最後輸得沒東西輸了肯定得變成酒局,楚清看門口那四箱啤酒就知道了。

“好。”程易安應下,随後拍了拍楚清的腰,“把我送你的包帶上,想買什麽就買。”

“那肯定是要帶的,背上你送的包,我就是街上最靓的崽崽!”楚清低頭跟他玩笑了一句,随後看了一眼周圍,見沒什麽人注意到他們這邊,迅速地親了他一口才離開。

程易安還盯着門口出神,怔怔地擡手觸了觸自己的臉頰。

一旁的小表弟看着程易安這癡漢樣子酸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你可行了,易安哥,嫂子都走那麽遠了,該回神了。”

……

林襄将車開到了巷子口,等了老半天才等來了楚清。

“你們家老程住的地方也太偏了吧?”車都開不進去,冷冷清清的沒什麽煙火味兒。

“過年小商小販都回去了,冷清了不少。”楚清拉開車門上去,問道,“你們家大姚呢?怎麽想起來找我了。”

“值班兒呢。”姚宇成過年七天有四天半都得待在醫院,本地人加上沒去陽縣義診,妥妥的值班主力軍。

“行吧,那我勉為其難抛下我們家老程陪你逛街。”楚清系上了安全帶,往林襄肩膀上拍了一下,“走吧,林司機。”

大過年的商場裏人頭攢動,一個個兒的得了年終獎買東西跟不要錢似的都往店裏鑽。

楚清陪林襄買了條鉑金鏈子,然後就轉道去了樓上男裝區。她少帶飾品,一來是嫌累贅,二來她這人腦筋不好,怕丢。

“那件不錯诶。”楚清看中了櫥窗裏的一件駝色大衣,她還沒見過程易安穿這個顏色的衣服。

“嗯,适合老程。”說完後,林襄指了指隔壁的運動品牌,“我去那兒看看,大姚那小短腿穿不了大衣,齊膝的衣服一穿,倆小腿露外頭跟蘿蔔似的……”

楚清笑着同她揮了揮手,随後叫來服務員買單。

“您是刷卡還是現金?”

楚清從包裏拿了錢夾出來,“刷卡。”

她拿着打包好的衣服出門的時候,身後的服務員追了上來,“您的卡掉了。”

楚清接過來一看,黑色的某銀行的信用卡,“這不是我的。”一看那卡的模樣就知道是自己用不起的額度。

在商場裏頭吃了晚飯,兩個人拎着大包小包往地下車庫走。

“诶,你拎這麽多東西回去沒事兒吧?”林襄知道楚清是第一次見程易安的家人,“他家裏人好相處嗎?”

“很好。”楚清說完偏頭看了林襄一眼,“都特別好。”

林襄咂了咂嘴,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熱戀中的女人啊……啧啧啧。”

“是初戀。”楚清故意揚着腦袋,十分得意的模樣。

“是,初戀初戀,怪不得你們倆跟中學生談戀愛一樣,你們家老程也太能忍了,人都帶回家了還是只能看不能吃。”林襄先前聽姚宇成說程易安純情得要命她還不信,如今倒是覺得不僅是純情,而且還慫。

“哪有……”楚清低着頭看着腳尖,臉都紅了。

林襄一看她神情不對,将手裏的東西放進後備箱後拉着楚清正對着她,打量了一圈兒,“你氣色不錯啊,面色紅潤有光澤,一看就是被愛情滋潤過了!”

楚清白了她一眼,有些害羞,“胡說什麽……”

“某人不要狡辯了,明明耳朵根子都紅了。”林襄說完趁楚清不注意,将一個口袋裏的東西塞進了她的購物袋裏,然後拉着楚清上車。

“老程跟你提結婚的事兒了嗎?”

“沒有啊,哪兒那麽快。”他們才談了一個月都不到的戀愛而已。

“你們認識九年了吧?當初要是按部就班地大學畢業就結婚沒準兒孩子都能叫我幹媽了。”

楚清低着頭不語,随後打趣道:“你和老姚可是大學畢業就結婚了,我幹兒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等大姚讀完博就差不多了,你們也抓緊。”林襄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整天什麽都不考慮的樣子,實際心裏有譜。

車開到了巷子口,楚清遠遠地就看見路燈下站着的人。程易安套了件風衣外套,沒系扣。略有些懶散地虛虛靠在路燈杆子上,單手插兜。

“你家那位等你呢。”林襄停穩後也沒下車,囑咐楚清道,“把你東西都拿走啊,別落了。”

楚清嘴裏答應着,一下車就往程易安的方向跑,東西什麽的都抛到腦後了。

“你等多久啦?”

程易安将她的雙手放進口袋裏暖着,“不久,剛出來。”

“你們兩個能不能等會兒回家膩歪?東西給我拿走,我還趕着回家呢。”林襄真的是覺得沒眼看了,這兩個人還跟剛确定關系的小情侶一樣,恨不得整天用502粘着。

程易安把後備箱的東西拎出來,然後繞到駕駛座同林襄道謝。

林襄懶得跟他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揮了揮手道:“用不着,以後你家生閨女給我當兒媳,生小子給我當女婿。”

楚清一聽,立馬從程易安身後鑽了出來,“那說好了,你兒子智商可得随大姚,要不然我不同意。”

“趕緊回去吧,随你們家老程悶葫蘆我還不樂意呢!”

“悶葫蘆怎麽啦,我就喜歡悶葫蘆!”楚清沖着林襄扮鬼臉,随後拉着程易安轉身進了巷子。

楚清兩手拎着費勁兒的購物袋全數被程易安接過去,他一只手拎着東西,一只手牽着楚清緩緩地走在石板路上。

“你贏錢了嗎?”楚清牽着他的手前後晃悠着。

月色如水,冬日裏的夜晚格外清冷。走在破舊的石板路上,周遭一片寂靜,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全身心地放松着。

楚清挽着他的手,緩步走着。腦海裏浮現出了兩人白發蒼蒼的模樣,若是四五十年後,兩個人還能像如今一樣依偎着……光是想想,嘴角也是上揚的。

“嗯,能買好幾套睡衣了。”

楚清又想起了前幾天晚上的場景,手虛握成拳去打他,“你能不能別提睡衣……”

“行,不提。”程易安答應得十分爽快,随後又道,“不穿也行。”

楚清低下頭,用頭頂去撞程易安的胳膊,又羞又惱,“你煩不煩……”

“你怎麽沒用我給你的卡?”程易安問道。他今天下午一條消費提醒都沒收到,還覺得有些奇怪。

“什麽卡?”

“放包側袋裏的,黑色底,金色花紋。”程易安給她描述着,“沒看見?”

他之前聽人說送包不能送空的,可這年頭放一沓現金在包裏未免多了些俗氣,那場景跟送禮賄賂一樣。于是程易安想來想去,就放了張卡在包裏,那是他全部身家,想來楚清一打開包就能看見。

楚清聽完,臉色開始變了。

“那個……可能,可能在櫃員那兒。”她撓了撓腦袋,“當時她問是不是我的來着,但,但我也沒見過啊……”

楚清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程易安,“有密碼的吧?”

程易安無奈地點了點楚清的額頭,“密碼是我們兩個的學號,商場應該還沒關門,回去看看。”

又一路開車回了商場,楚清拽着程易安小跑到她買衣服的櫃臺的時候,人家已經開始拖地了。

“你好……”楚清看見了那熟悉的櫃員,她揮了揮手,“下午有張黑色燙金的卡還在你這兒嗎?”

櫃員一愣,“您不是……”

“我男朋友的,我先前沒見過。”楚清解釋道。

“我怕是有人拿去盜刷,就給處理了……”

楚清跟櫃員道過謝以後跟着程易安走出商場,一回到車上,她就開始樂,樂得肚子都痛了。程易安好不容易送了個禮物還搞了個這麽大的烏龍,如今銀行都放假,連補辦挂失都找不着地兒。

“行了,年後我去補辦。”程易安也有些哭笑不得。

“那,那這些天楚楚養着你好了!”楚清拍了拍自己的包,安慰他道,“你放心,我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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