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程易安答辯後迎來了一個短假期,整天不是坐着盤核桃就是去隔壁老程院子裏頭下棋。
好容易等到雙休日了,楚清中午一醒來就見不着他人了。本以為等他放假了就能過幾天二人世界,誰知道竟比上班的時候還要忙。
她穿着慢悠悠地出去找程易安的外婆讨了個餅吃,嘴上油還沒擦呢,姚宇成電話就打進來了。
“喂?哪兒呢?”他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染上了一口北方口音,整天一口大碴子味兒。
“家,有事兒?還是你們家林襄又跑了?”姚宇成是很少給楚清打電話的,除非是林襄生氣跑了,找媳婦的時候才會把電話打到楚清這兒來。
“不是,你,你……”姚宇成懵了,他捂着話筒,回頭踢了一腳程易安,着急道:“你他媽告訴楚清今兒個要來了嗎?她還在家呢。”
程易安皺了皺眉,将手裏頭的花塞給了蔣睿,輕聲道:“我給她發郵件了,她沒看見?你趕緊問問。”
聽見郵件二字蔣睿整個人都不好了,斜着眼睛罵道:“你就作吧你,發郵件……現在誰還看郵件?你怎麽不跟她漂流瓶聯系呢?”
“趕緊趕緊。”程易安急得打轉,一屁股就坐那臺階上了。
蔣睿看見了急得不行,連拖帶拽地将他拽了起來,拍了拍他的屁股,“這我大侄兒的校服,他潔癖嚴重,別弄髒了。”
“有煙嗎?”程易安實在是哆嗦,頭一次求婚,自己被自己吓得不輕。
林襄實在是看不過眼去了,皺着眉,“誰有煙給他一支,實在不行找個高三物理卷子來也成,老程一寫物理卷子就冷靜了,比啥都管用。”
蔣睿一拍腦袋,“你等着。”他之前給侄子開過家長會,認得教室和座位,尋個物理卷子還是容易的。
在場的人都沒想到蔣睿把林襄的玩笑話當了真,一溜煙就跑沒了。
唯一有車的人跑了,姚宇成急得不行,這下沒人接楚清去了。他和林襄一合計,幹脆讓程易笙将人送過來,還省點兒油費。
蔣睿去得快回得也快,他手裏拿了本五三和物理競賽題,按着侄子的話尋到了題目,“老程啊,我侄子這兒正好有幾題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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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老二你也是,求婚寫什麽物理題啊……”姚宇成算是服了他了,可回頭一看程易安臉都白了,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程易安拿到物理題後宛如打了一針強心針,拿着筆算算畫畫,腿不抖了,嘴不哆嗦了,臉色也紅潤了。
那頭的楚清根本沒搞清楚狀況,只是隐約覺得程易安要求婚了,并且那個呆驢忘記通知她了。
她套了件風衣就跟着程易笙出了門,坐在副駕駛緊張得直哆嗦,并且祈禱程易安別整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說錄像什麽的,她兩天沒洗頭的,實在是見不了人。
程易笙專心開着車,心裏将程易安罵了好幾百遍,人家叫個快車都得提前約,他倒好,急急慌慌打個電話就指使他當司機了。
在等第三個紅燈的時候,楚清的手機突然響了。低頭一看是趙思凡打來的,她抿着嘴,沒接。
接受程易安的求婚要緊,加班什麽的都滾一邊兒去吧。
電話響了兩輪,趙思凡發來了微信,說是楚清的體檢報告下來了嗎,讓她得空去趟醫院檢查。
這話可把楚清吓得不輕,渾身冒冷汗。
“大哥,你上次給我把脈的時候沒發現什麽吧?”楚清舔了舔嘴唇,這絕症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上的,半月前程易笙把脈也沒瞧出來什麽啊……
“沒,怎麽了?”
“啊……沒,沒事兒。”楚清攥着手機,背後冷汗都出來了。思來想去還是給趙思凡回了電話過去,這要是自己有什麽好歹,怎麽着這婚也不能讓程易安求成了。
“喂,思凡姐……”楚清将手心的冷汗擦在了褲子上,末了攥着衣角不敢大出氣兒。
“你們可以啊你們!”趙思凡氣得不輕,“一次體檢仨懷孕的,等七八個月以後這活兒幹不幹了?”
“啊?”
“啊?啊什麽啊,快一個月了,你長點兒心吧。你也踏實點兒,別天天麻辣燙黃焖雞的。行了行了,周一自己去醫院吧,給你放假。”趙思凡這嘴跟機關槍似的,說完就挂了電話。
楚清愣愣地看着前方一分半鐘的紅燈,偏頭看向程易笙,伸出了右手,“大哥,你,你要不給我把個脈?”
程易笙微微皺着眉頭,眼睛盯着信號燈旁的倒計時,半晌沒動。收了手以後,他咂咂嘴,又把了一次。
一直到紅燈轉綠,後面的車子瘋狂按喇叭,程易笙才後知後覺地踩了油門,又怒又喜,“臭小子……”
楚清看他這反應,心中一沉,真懷上了。這孩子也真會挑時候來,正巧趕上他爹求婚。
下車以後程易笙帶着她往操場走,楚清一路上恍恍惚惚地還差點兒被石子兒絆着了。
程易笙全程緊張兮兮地瞧着自己這親弟妹,生怕她磕着碰着。到了操場,他左看右看沒瞧見人。末了看見醫務室外頭掉了兩瓣兒玫瑰,指了指道:“應該是那邊。”
楚清眯着眼睛往醫務室走,屋子裏動靜确實不小。
推門進去,三個大老爺們圍成一圈,嘴裏叫喚着楚清聽不明白的公式,一旁的林襄開着外放看偶像劇。
“咳。”楚清敲了敲門,“你們……”
“等會兒等會兒。”姚宇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繼續指着那物理題,“這邊不對,直接用變形公式啊……”
“程易安。”程易笙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将程易安從地上揪起來。
“我去……”姚宇成這才發現了來的是楚清,慌忙地把散在旁邊求婚用的東西往犄角旮旯裏塞。
“行了,楚楚又不瞎。”林襄翹着二郎腿,“趕緊吧,人都來了。”
“要不你們先寫完?”楚清瞧着他們這讨論得挺激烈的,思緒一旦斷了一會兒就接不上了。
那三個男人均是一愣,姚宇成咽了咽口水喃喃出聲:“可以嗎?”
“可以個屁!”蔣睿将卷子全攥到了手裏,然後拉開窗戶丢了出去,利索地關窗上鎖,“畢業八年了,寫那玩意兒幹嘛。”
“老程,趕緊啊!”蔣睿拽着姚宇成往後退了兩步,末了往程易安身上踹了一腳。
楚清含着笑意,擡頭看着眼前一身校服的男人。
一中的校服到如今都沒變過,寬大的運動服,白色和藍綠色的配色,身後印着學校名字的縮寫。
這衣服楚清那時候第一天拿到的時候覺得醜,不情不願地穿上身的。
她第一天到的時候正巧是周一,主任把她領到操場邊兒上看他們升旗儀式。教導主任和楚清就站在這醫務室門口,主任指着國旗下發言的男孩兒,“那是你們班班長。”
楚清第一眼看到的程易安就是一身校服的模樣,迎着□□點鐘的太陽站在臺上,面上沒有表情,毫無情感地讀着稿子。
“遇事兒就躲,好不容易才讓他寫了個發言稿,弄得跟有刀夾在他脖子上一樣。”主任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吧,我先帶你去見見你們班主任。”
楚清走的時候程易安還沒結束發言,她臨了回頭看了一眼國旗下的男孩兒,身體繃得筆直,放在身側的一只手在哆嗦。
今天的程易安還特地恢複了高中時候順毛的發型,配上這一身校服,嫩得能掐出水兒來。
“你好。”程易安醞釀了半天,說了這麽一句出來。
他身後的兩個男人都快瘋了,沒聽過誰求婚第一句話是你好的。
楚清抿着嘴笑,無意間瞟到了程易安一雙無處安放的手,同那年第一次見面一樣,哆嗦着。
“同學……”程易安又開口了,倆字兒倆字兒往外蹦。
蔣睿已經忍不住跺腳了,頭埋在姚宇成肩上簡直是不忍直視,方才給他順了那麽多遍的詞兒一個字兒都不記得了。
姚宇成倒是不意外,他覆在蔣睿耳邊道:“他腦子裏全是那題你信不信?”
“嗯,程同學。”楚清覺得好笑,看他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又不忍心笑話他,只能使勁兒憋着配合他。
“嫁給我。”程易安說完以後松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哪兒不對勁,回身看了一眼姚宇成。
後者一個激靈,立馬将口袋裏的戒指盒子掏出來遞給他。
程易安打開戒指盒,将戒指拿出來舉到楚清面前,剛想幫她戴上,腿彎被蔣睿踹了一腳。
這麽一提醒程易安才想起來,蹭地一聲就跪下了,單膝跪地。
“嫁給我……”這一遍明顯可以聽出沒方才的底氣足了。
從楚清這個角度看,程易安的脖子都紅了。她打量了程易安兩秒覺得不對,脖子紅了耳朵紅了,臉還是白的……
“你抹粉了?”
程易安咽了咽口水,這問題劇本裏好像沒有啊……
“抹了。”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還供出了罪魁禍首,“姚宇成給抹的。”
“哦……”楚清伸出了手,眼前的男人還是呆呆愣愣的樣子,舉着戒指沒動。
楚清晃了晃自己懸空的手臂,問他:“你戴不戴?”
“戴,戴,戴……”程易安将戒指套在了楚清手上,起身的時候沒站穩,晃悠了兩下撞在了櫃子上。
櫃子裏瓶瓶罐罐亂晃,姚宇成匆忙中一把抱住了櫃子,等它站穩了才撒手。
楚清把程易安往前拽了拽,笑着罵道:“呆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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