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chapter 61

對于程曉小來說，最痛苦的事不是被侵犯，而是柳禹白因為他的原因，受傷了。

程曉小打來電話的時機很不巧，柳禹白正好在開車，程曉小說出那句分手的話，正哭泣着希望柳禹白詢問原因，打算順勢将真相告訴她。

他的白白，是那麽溫柔，那麽紳士。她或許會厭惡他的身體，或許會不再愛他，但她會安慰他，會鼓勵他，會因為責任心留在他身邊。

程曉小自知自己配不上柳禹白了，他不求她真心相待，只求能留在她身邊。

但是，他等來的不是柳禹白的質疑和安慰，而是劇烈的撞擊聲。

程曉小慌亂的趕過去，只看到滿身鮮血的柳禹白被推進手術室。他在外面等了兩天兩夜，不吃不喝，只呆呆的坐在手術室門口，柳禹白生死不明。

後來，柳禹白出來了，醫生告訴他們柳禹白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很有可能再也醒不來了，就算僥幸醒了，也會有嚴重的後遺症。

程曉小一直等着，等着柳禹白睜眼的那一刻，卻沒想到等來了柳瓊，她不顧醫生的勸誡，硬是将柳禹白轉院了。

他再也看不到了，甚至永遠不知道她醒過來沒有，程曉小接受不了，于是，便瘋了。

程曉小病了以後，程興科和張念爾看的很嚴，絕對不允許外人接觸到他，也就只有家裏的幾個長輩，外帶沒有男朋友時間還很充足的程瑞澤姐妹倆，負責照顧他。

今天杜灼華和陶夭結婚，他們兩個在花州市買房定居，打算在這邊發展。又恰好程曉小情緒還不錯，程棟生便有商有量的把他哄了過來。畢竟是好朋友的婚禮，若是錯過了，會是一輩子的遺憾。将來程曉小恢複神智，一定會很傷心的。

程瑞澤和程棟生兩人陪着，程曉小從頭到尾沒有見過其他任何陌生人，即使是在陌生的地方，他情緒還算穩定。程棟生松了一口氣，一個不留神，程曉小竟然跑了出去。一群人連忙尋找，才在柳禹白這裏發現了他。

柳禹白抱着程曉小，他正在她懷裏安睡着，一行人坐着車往程曉小家裏趕。

天色已經有些黑了，柳禹白拒絕了杜灼華聚會的邀請，只是和她說了幾句，便離開了。程棟生說程曉小很久沒有睡的這麽安穩了，他們壓低音量的說話聲也沒有吵醒他，幾個人都不願喊醒他，一路默默無話。

程家人不希望程曉小留在給他造成傷害的地方，便搬了家。不過半小時，就到了目的地。

柳禹白扭頭看向窗外，程曉小的父母已經站在門口了，天色微暗，程興科和張念爾憔悴的容顏依舊掩藏不住。

車子停穩後，程曉小便迷迷糊糊的從柳禹白的懷抱裏退了出來，他一眼便看到了家門口的父母，立刻拉開車門，撲了過去，“爸爸，媽媽！”

張念爾和程興科臉上都笑開了顏，程曉小拉着張念爾的手，笑嘻嘻的撒嬌道，“爸，我餓了。”

“好好，飯已經做好了，就等你了。”張念爾笑着，視線瞥到正在下車的柳禹白，立刻頓住了。程興科也是滿臉震驚。

程曉小随着二老的視線看過去，一眼便看到了柳禹白，他稍稍後退一步，睜大眼睛打量着她，柳禹白欲要上前，程瑞澤就上前架在了她肩膀上，“叔叔阿姨，還有小表弟，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同學！”

柳禹白嘴裏一片苦澀，她明白，程瑞澤這般介紹，便代表着恢複了正常的程曉小，認不出她來了。

她低聲和大家打着招呼，餘光細致的打量程曉小的神情，只見他桃花眼微勾，嘴角綻放出一抹微笑，“你是我表姐的同學，那你一定也認識我女朋友了，她以前可是自管會會長。”

柳禹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她知道，該如何去飾演一個普通的同學。可到底是心境不同以往了，她再也找不回當年的感覺了。“嗯……我也認識你，我聽過……你們的事！”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奇怪，程曉小縮了縮脖子，再也不開口了。程瑞澤打着哈哈，“阿姨，我同學找我玩，沒有地方去了，今晚讓她和我一起住你家吧，給我倆随便找個屋，不占地方。”

程興科連忙答應，“沒關系，随便住多久都行。”

一行人進了屋，程棟生還有自己的事情，先回去了。張念爾從廚房端出來飯菜，程曉小落座，柳禹白本想坐在他身旁，但她身為一個客人，不便坐在主人家兒子身邊，于是她便坐在程興科身邊，與程曉小正對面。

不似白天的狀态，程曉小此刻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除了不記得那些事，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三年，不……認識她，其他一切如常。他像以往一樣在父母面前撒着嬌，大多數都會提起他的女朋友柳禹白。程瑞澤在旁邊搭着話，柳禹白沉默着，味同嚼蠟。

飯後，程曉小立刻起了身，嚷嚷着要上樓洗漱，順便囑咐張念爾明天叫他早起，他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見柳禹白。

張念爾領着他上樓，待他安睡，才下來，樓下沙發上坐着三個女人之間氣氛詭異，沒有人開口。

張念爾走到柳禹白身邊，臉上強行扯出一抹笑，“好孩子，你身體怎麽樣了？”

柳禹白被柳瓊接走，自此便失去了聯系。張念爾一家人一直照顧着程曉小，倒是沒有時間去打探柳禹白的消息了。

“叔叔，我沒事。”柳禹白如今瞧着和正常人沒有兩樣，西裝革履，冷淡又疏離。張念爾只以為程曉小的事對她打擊太大，雙眸含淚的說道，“是我們小寶的錯，害你出了車禍，叔叔替他賠個不是，你千萬不要怨他。”

柳禹白聲音沙啞，眉宇間盡是痛苦的神色，“叔叔，我不怨他，我只怨我自己，他出了這種事，我卻沒有陪在他身邊。”

柳禹白只以為程曉小不再愛自己了，才提出的分手，是她太敏感，害怕程曉小窺探到她的真面目，害怕他嫌棄她。一直不願面對這一切，柳禹白才放任自己不管不問，甚至不聯系舊人。若不是心裏實在難過，想探知程曉小提出分手的緣由，她恐怕，早已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現在程曉小這般模樣，又何嘗沒有她的原因。倘若她心裏鎮定一些，也就不會出車禍，程曉小也不至于這般內疚，用這種方式逃避這殘酷的事實。

程曉小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因為自己內心的膽怯選擇離開，現如今程曉小這般模樣，她又能怨得了誰。

張念爾聽到柳禹白這話，心痛又欣慰，她也是個苦孩子，這些年心裏一定也不好受。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他仍舊有自己的私心，多一個人愛程曉小，他心裏就多一份寬慰。

“好孩子，叔叔聽棟生說了，小寶很是親近你，他一天清醒的時候不多，害怕的時候更是不願接近其他人。小寶已經負了你，叔叔不求你待他如初，只希望你能經常陪陪他，讓他高興一些，也是好的。”

張念爾說着說着，眼淚便流了下來。程曉小是程家一家人都寶貝，在座的每一位人，都希望柳禹白能夠留下來。雖然這種想法很自私，但他們實在不願程曉小每天都那麽惶恐難過了。

先前在酒店的時候，沒有記憶的程曉小，除了程家姐妹，是不願接近任何人的，也因此盡管陶夭十分渴望，程棟生也不允許他出現在程曉小的面前。她們只能緩緩的哄着，等程曉小點頭答應，程棟生才去找陶夭。沒想到程曉小卻跑掉了。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不願意親近陌生人的程曉小，卻心甘情願的投入柳禹白的懷抱，想和她交朋友，想和她一起玩。沒有排斥，沒有暴怒，沒有哭喊，異常主動的态度，對于程家人來說，就像是沙漠裏遇到的一滴水，讓他們知道，程曉小還有恢複正常的可能。就算沒有用，能讓他臉上多兩個笑容，也還是好的。

“叔叔”，柳禹白喊了一聲，突然朝着張念爾跪了下來，“叔叔，求你成全。”

張念爾惶恐，忙拉着柳禹白，“你這是幹什麽？”

“叔叔，雖然小小提出了分手，但是我還沒有同意，我們現在依舊是男女朋友的關系。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懇求您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他……一輩子！”

柳禹白清楚自己是一個多麽不堪的人，程曉小是那般美好的人兒，自己又如何能配的上他。

只是，這三年孤獨的時光，讓柳禹白更清楚的明白了，如果不能有程曉小相伴在身邊，她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雖然她卑鄙、龌龊、機關算盡，但她願意争取一個陪伴程曉小的機會，不求自己能獲得幸福，但求程曉小一生安穩。

過了這麽久，經歷了這麽多年，柳禹白才真正的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她要時常看到程曉小的笑顏，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相伴在他身邊。

張念爾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好孩子，你快起來，叔叔答應你。”

這些年，張念爾和程興科雖然沒有多餘的精力，但程瑞澤一直在調查柳禹白的事情。雖不是全部，但也多少了解了一點。事情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張念爾倒是對柳禹白的隐瞞沒有任何怨言，他只求這個人能夠出現，給他兒子一絲救贖。

但這麽自私的想法，他又如何說的出口。自己的兒子已經被糟蹋了，精神又出了問題，柳禹白以前就算再如何，也掩蓋不了她很優秀的事實。張念爾覺得柳禹白怕是會嫌棄程曉小了，不忍看到兒子悲傷的樣子，他便歇了這種心思。如今柳禹白主動求，他又有什麽不答應的。

“謝謝叔叔，我定會好好待小小的。如果他的病一直不好，我會照顧他一輩子。如果他好了，不願接受我，我會随他處置。”

這是對程曉小父母的承諾，亦是對她自己的承諾。她的那些黑暗過去，她的那些不堪的算計，若是有機會，她會一一告訴程曉小，如何處置她，全憑他定奪。

張念爾喜極而泣，卻依舊說道，“委屈你了，我家小寶，配不上你……”有柳禹白的傾心相護，自然是好的，等到他們百年之後，依舊有人能照料程曉小，他們這輩子也就滿足了。

只是，終究是委屈了柳禹白。

“我不委屈，我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