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chapter 62

當晚,柳禹白便在程家留了下來,陪她一起的,還有程瑞澤。晚上的程曉小是正常的,柳禹白不敢去看他,害怕他将她當做入侵者,對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程家的新家沒有多餘的客房,張念爾也沒有心思收拾這些,柳禹白便和程瑞澤睡在一起,兩個人躺到床上,全睜着眼睛。

這種狀況,沒有人有睡覺的心思。柳禹白打起精神,詢問程曉小的狀況,“小小他看醫生了嗎?”

程瑞澤搖搖頭,“他很排斥陌生人。”尤其是在不清醒的情況下。

程家人試圖找過醫生,但每每都會引得程曉小狂躁不止,傷人傷己。知道他對陌生人的排斥,程家人也不敢尋醫生了,只是讓醫生遠遠的觀察着,向他們交代程曉小的狀況。雖是開了些藥,但總也不見好。

他們試圖在程曉小清醒的時候帶他去醫院,但相熟的心理醫生告訴他們最好不要這樣,清醒時的程曉小,并不是正常狀态的程曉小。清醒狀态的程曉小,對這個世界有着最基本的辨別和判斷,若是将他帶到醫院,做些亂七八糟的檢查,很可能會露餡。

程曉小潛意識裏認為世界是這個樣子的,還保留了一絲清醒,若是出現大的違背,一個不慎,便會引起他精神世界的崩塌,到時候後果如何,真的未可知。

程家人不敢作出任何逾越的事情,這些年,不僅程曉小飽受折磨,程家一幹人都不好受。

柳禹白點頭,思索着由她陪着程曉小去看醫生的可能性。不知道她給予的安全感,能不能讓程曉小面對其他陌生人。

程瑞澤看着柳禹白思索,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你既然答應了叔叔阿姨,希望你能做到,他們真的再也經受不了任何打擊了。今天小小的情緒還算穩定,等到明天,明天……你看到他真的發瘋的樣子……”

程瑞澤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她希望柳禹白不會介意程曉小瘋癫的樣子,但她也明白,柳禹白怎麽可能真的不會被震撼到。

“你既然調查過我,就應該知道他對我多重要。在我眼裏,無論他什麽樣子,都是好的。”

年少時期還沒有那麽深的心計,柳禹白做事自然會露出破綻。那些她曾經拼命掩飾拼命算計的東西,和程曉小相比,沒有什麽更重要的。就算她的心思被所有人知道又如何,她只在乎程曉小。

一夜無眠,柳禹白第二天很早就起來了,張念爾和程興科在房間裏布置着東西,把一些尖銳的東西全都收了起來,周圍鋪上厚厚的海綿墊,視線所及範圍內全都布置一新。

柳禹白心裏不安感越發強烈,心髒揪疼,連帶着腦袋也疼起來了。

過了片刻,柳禹白便聽到了嚎叫聲,程曉小渾身淩亂,跌跌撞撞的跑出卧室,撞到張念爾懷裏,瘋狂的詢問道,“白白怎麽還不回來?白白怎麽還不回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程曉小每天醒來,便是這副狀态,以為自己被抛棄了。張念爾緊緊的抱着他,卻依舊被他劇烈的掙紮摔倒在地。

柳禹白立刻上前,跪坐在地上,将程曉小從張念爾懷裏拉出來,死死的抱着,“小小,小小,你看看我,我回來了。”

程曉小依舊瘋狂的掙紮着,雙手死死的摳在柳禹白的後背,嘴裏嗚嗚的嚎叫着,柳禹白看他雙眸滿是淚水,眼淚終于忍不住掉落下來,“小小,你看看我,我是你的白白啊!”

程曉小依舊自顧自的嚎叫着,“白白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說完更是要奮力的掙脫柳禹白的懷抱,柳禹白抱到更緊了,程曉小掙脫不開,死死的咬住柳禹白的脖子。

柳禹白将程曉小完全的包裹在懷中,沒有放松一絲一毫。脖頸處的疼痛直擊心口。果然,果然症結在她,她的抛棄,才是程曉小最大的心病。

柳禹白沒有動作,程曉小一直死死的咬着柳禹白的脖子,将近一個小時之後,程曉小徹底的脫力,處于半昏迷的狀态。

張念爾擦了擦眼淚,說道,“把小小給我吧,讓阿姨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柳禹白放松了手臂,将程曉小抱進屋子裏,輕輕的把他放在床上,轉身坐在了一邊。程興科拿着醫藥箱,開始為柳禹白上藥,張念爾打了水,為程曉小細致的擦拭着。

程瑞澤站在一旁,解釋的說道,“小小每天早上醒來,都是這種狀态,哭鬧着要找你,一旦找不到你,就會發瘋,傷人傷己。叔叔阿姨勸不住,只能盡力把家裏弄得安全一點。又害怕傍晚清醒的小小發現異常,還要把那些東西全都歸置好。”

也因此,程興科和張念爾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程曉小,只能拜托和程曉小關系最好的程氏姐妹。

程興科給柳禹白處理好東西後,就出去了,張念爾也站了起來,“小寶半個小時後就要醒了,我要抓緊時間做早飯,你們先幫我看着他。”

程瑞澤坐到沙發上,柳禹白起身,坐到程曉小的床頭,或許是太過脫力,他正安靜的睡着。柳禹白握着程曉小的手,他的手心裏有一些淺淺的痕跡,柳禹白不由得有些慶幸,幸好他的手掐在自己背上,沒有掐他自己的掌心,否則就要傷了。

約摸過了半個小時,程曉小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他定定的看着柳禹白,忽然綻開了一個笑容,“你長得可真好看……”

“我們做朋友吧!”柳禹白微笑着說出這句話,程曉小倏地從床上跳起來,伸手抓住了柳禹白的胳膊,眼眸裏全是興奮,“好呀好呀,我有可多好玩的東西了,都給你玩。”

柳禹白微笑着摸摸程曉小的頭,商量道,“先吃飯好不好?吃完飯,我就陪你玩。”

程瑞澤在旁邊看着,心裏微脹。往常的這個時候,程曉小是最脆弱的,敏感,怯懦。早上發洩過一通之後,這個時候出任何狀況都有可能引他落淚,一定要張念爾和程興科細心的哄着,才能安撫他的情緒。

她沒有看錯柳禹白,程曉小已經好久……不曾這麽開心過了。

吃過早飯,柳禹白便不得空閑了,程曉小一直拉着她和她分享自己的玩具,柳禹白不願撫了他的意,一直陪着他玩耍着。

等到半下午程曉小累的睡着的時候,柳禹白就起身離開了他的房間。她知道,那個正常的,但卻不認識她的程曉小,要醒過來了。

程瑞澤随着柳禹白坐在院子裏的座椅處,看着柳禹白一派沉默的樣子,程瑞澤納悶道,“小表弟既然盼着你回來,為什麽又不認識你了?”

程曉小的執念可不就是柳禹白了,晚上盼着第二天她會回來,早上又會因為見不到她發瘋,也就只有中間這段不清醒的狀态,才能獲得簡單的快樂。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每日皆是如此。不管他們怎麽勸,怎麽說,都沒有用。見不到柳禹白,程曉小就一直暴躁着,如今見了柳禹白,卻依舊沒有任何改善。

柳禹白目視前方,片刻後才回答程瑞澤,“因為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

“什麽?”程瑞澤不明所以,柳禹白接着說道,“我有一個計劃。”

。。

傍晚,一家三口坐在飯桌前,飯畢,程曉小立刻站了起來,“我要上去睡覺了,明天白白就回來了,爸爸早上不要忘了叫我。”

張念爾笑着說道,“嗯,你去睡吧,我會去喊你的。一會兒我把新衣服熨好放你床頭。”

程曉小應了一聲,就上樓了。張念爾和程興科收拾着餐桌,眉間卻全是憂愁,“能行嗎?”

程興科微笑着安撫,“試試吧,我覺得可行。你不要皺眉了,都有白頭發了,叫小寶看見了不好。”

張念爾摸摸頭發,“我要趕緊去染一個,不能露餡了。”

第二日一早,張念爾便來到程曉小的門前,家裏沒有布置過,他心裏惴惴不安。程興科也在旁邊随時待命。

六點五十九分,在程曉小訂的鬧鐘響起的前一分鐘,房間裏忽然傳來喧鬧的音樂聲。張念爾渾身緊繃,音樂聲戛然而止,緊接着就是程曉小略帶困倦的聲音,“喂?”

“小懶豬,還沒有起床嗎?我都到花州市了。”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是?

程曉小把手機拿開,看到備注名,立刻帶上了哭腔,“白白!”

“怎麽了?這是哭了嗎?”那邊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聲,緊接着帶着安撫意味的音調響起,“我馬上就到了,要不要我喊你起床?”

程曉小知道柳禹白在調笑自己,眼淚被憋了回去,他倔強的說道,“才不是呢,我早就起了。你到哪了?我去接你。”

輕緩的笑聲傳過來,“不用了,我開車來了,再有十分鐘就到了,十分鐘哦!”

“嗯,那你慢點,不着急。”程曉小說完,就啪的一下挂斷了電話,立刻從床上爬起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爸,爸!”

守在門邊的張念爾直接推門進去,按照柳禹白的叮囑,穿着三年前的衣服,“怎麽了?小寶怎麽這麽着急啊?”好久沒有看到程曉小這麽有活力的樣子了,張念爾生生的憋住眼淚,害怕打亂柳禹白的計劃。

“爸,白白就要來了,我的新衣服呢,我昨天買的口紅呢……”

“在這,在這呢,你別着急。”張念爾将程曉小三年前準備好的東西拿過來,遞到程曉小面前,“你別急啊,慢慢來!”

“不能慢慢來,白白十分鐘後就到了。”

“沒關系的,這不是有你媽嗎?叫你媽在下面攔着,小柳也不會那麽沒有禮貌的一定非要先上來看你。”

程興科已經下了樓專心的等待柳禹白,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家裏的裝飾全都變了,雖然戶型有些小小的不一樣,但基本上都是按照以前的房子布置的,為的就是讓程曉小覺得這是三年前。

程曉小在張念爾的幫助下換好衣服化好妝,已經是十五分鐘後的事了。柳禹白早在兩三分鐘前就來到了,卧室房門大開着,他能隐約聽到程興科和她交談的聲音。

收拾好東西,畫了一個精致的淡妝,程曉小的心撲通撲通跳着,他走出房門,只能看到沙發上坐着的兩個身影,柳禹白半個後腦勺露在外面,看的很不真切。

程曉小輕輕的下了樓,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柳禹白的身影。跟在他身後的張念爾早已屏住了呼吸,旁邊的程興科也做好了準備,打算在程曉小發瘋的時候直接沖過去抱住他。

只有柳禹白看起來最輕松,對上程曉小的視線,她嘴角微微勾起,站起了身子,眼神對着程曉小示意。

程曉小震驚的雙眸裏瞬間布滿了霧氣,眼前穿着白襯衫的女人,眼裏是他熟悉的溫柔,隐約間帶着一絲期盼,那是與他一般的見到對方後的驚喜。

她的頭發依舊如以前一般随意的綁起,卻絲毫不顯淩亂,脖子上挂着一條圍巾。那還是大一的時候他送給她的。自那以後,她每個冬天都帶着,将近三年了,圍巾都起球了,程曉小說過要給她重新織一條,她依舊舍不得換。

柳禹白似乎是柳禹白,但又不是她了。這小半年的工作經驗,讓她看起來比以往要成熟一點,但眼眸裏的溫柔和寵溺,依然如舊。

面前的人朝他招招手,似乎是礙于在長輩面前,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張開雙臂,等他主動投入她的懷抱。程曉小卻再也忍不住,他直接撲了過去,觸手可及的真實溫度讓他忍不住落淚,嗚咽的喊着,“白白!”

柳禹白将程曉小緊緊的抱在懷中,聲音沙啞,“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麽久,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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