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程栀說完之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仰起面頰,掩飾心底情緒起伏。

裴弋:“……”

他伸手扶了扶額頭,有些哭笑不得, “程栀,你的關注點有些清奇。”

程栀将幾摞相冊抱在懷裏,認真地點了點頭, “因為有錢, 所以才拍出這麽多好看的照片, 我很喜歡。”

她偏過臉, 十分自然地在裴弋唇邊親了一下, “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把這些都找地方挂好。”

良久, 沒收到回複, 程栀有些奇怪:“怎,怎麽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笑。

裴弋從地上站起來, 看了程栀片刻, 姿态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唇角微彎成一個弧度, 甚至顯得有些輕佻。

“程栀,拉着我幹苦力, 還得再給點獎勵。”

“啊?”

正想再問,程栀突然感覺唇上溫熱柔軟的觸感明顯, 話語被堵了回去。

那柔軟的觸感輕輕含住她的唇瓣, 輕輕碾磨着, 一條游魚般軟熱的物什慢慢舔過她的唇齒, 似乎在暗示着什麽, 待她控制不住張開唇瓣之時便迅速而帶了點猛烈的力道沖了進去,攻城掠地。

發出細微的響聲。

一直到她呼吸越發逼仄到不穩, 才被輕輕放開。

這是一個與先前兩人互相挑逗玩鬧性質完全不同、或者說真正意義上的吻。

程栀被放開後,急喘了兩口氣,聽見裴弋有些餍足般的清冽嗓音,是與動作截然相反的溫柔:“謝謝太太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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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擡起眼,呼吸仍有些不穩,明潤澄澈的杏眼猶帶水光,想說些控訴的話語又沒臉,因為她也沒有很認真地反抗。

最終,也只是将目光移開,挺着還泛着粉潤的修長頸項,并不帶威勢地警告道:“你下次,不能這麽突然。”

裴弋目光在程栀微微帶着潤澤的唇瓣上定了兩秒,應道:“好。”

他眉眼松快,站起身,将最大的相框舉起,“這個就放在書房吧?”

正是他們拼圖那副的原型。

程栀張望了眼,覺得有些不妥,“書房放婚紗照,不太好吧。”

這可是裴弋日常辦公的地方,偶爾還會有潛川的員工過來,或是在這兒開視頻會議……

這般嚴肅的場合,放婚紗照?

裴弋卻不以為然,卧室與書房是他最常待的地方,挂兩幅最愛的相框有何不可?

沒有聽從程栀的反駁,他興致匆匆地自己取了扶梯開始動作。

不一會兒,程栀看着挂完後的相框,正對着滿面書牆,沉默了下來。

“裴弋,你有沒有覺得有一點違和?”

裴弋視線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又收回,“這是我的書房。”

“你有另一間書房,那裏你說了算。”

程栀:“?”

什麽意思,所以這間她沒有話語權?

裴弋盯着牆面若有所思:“好像是有一點違和。”

程栀連忙點了點頭,“婚紗照其實放在……”

“這面牆只挂了一副,是有點空。”

裴弋往另一面滿滿的書牆來回看了眼,最後,又挑了幾幅畫框、數量衆多的明信片将那面原本只挂了一副相框的牆面填滿。

“程栀,還是有點空。”

他将黑色衛衣的袖口卷起,露出一段小臂,站在扶梯半空,低頭向下望。

完全不像一個創下百億身家在名利場中厮殺而出的商場新貴,倒像是在校園之中仍充滿了風發意氣的少年。

程栀心跳忍不住停了一拍。

思緒混沌着,想起,她曾經心動的最不起眼卻極為瑰麗的一幕。

是高中校園時,在記住裴弋的“救命之恩”後,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卻與很多人一般,在心中悄悄關注了一個人。

無數的影視劇中,英雄救美總是落于俗套卻經久不衰。

程栀最開始否認自己因此對一個少年動了心,她認為自己只是出于最普遍的感恩與人之常情想要道謝與彌補。

裴弋在一群敲詐勒索的校園霸淩中救下她,特別是那幾名男生還說了那般惡劣的威脅。

她聽了猶覺心驚肉跳,不怪當時站在裴弋身邊的女生第一反應并不想救她。

後來,她知道那個女生的名字,叫常玉芷。

那夜回家,夜裏她就發了高燒,但還是強撐着等到淩晨一點,程向榮與邱女士回到家,告訴父母。

這樣惡劣的事件已經不是她一個高中生可以靠自己解決的了,更別提還牽連到了旁人。

程向榮在商場上叱咤風雲了一輩子,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

當即吩咐助理向學校讨要說法,與警方聯系加強治安。

至于那幾個帶頭霸淩甚至想行不軌之事的男生,事實證明,已經是慣犯,搶劫、勒索甚至對女生實行猥亵強/奸……

年紀最大的那個仗着家中有點人脈,還壓下了曾經逼死一個女生的作奸犯科,強制與女方父母達成“和解”。

程向榮與女生父母取得聯系,搜集證據,請了最好的律師,直接将幾人告上了法庭,獲得應有的懲罰。

甚至是曾經行包庇之行的背後長輩也一同落了網。

而對于裴弋這個恩人,程向榮派人調查了他家情況之後,問程栀是他直接向裴弋家裏感謝,還是程栀自己去還了恩情。

因為到底關乎到程栀的名聲,如果大肆感謝怕引起流言蜚語,反倒不好。

程栀猶豫了下,說自己去感謝便好。

于是,程向榮給了她一張卡,數額巨大。

但她出于直覺,并沒有直接将那張卡給裴弋。

她想着,還人恩情,除了金錢之外,如果能在裴弋真正需要幫助的時候雪中送炭才算好。

當然,她估摸着醫藥費,還是取了五千,挑了一個裴弋在做值日生的傍晚,趁着人不注意時,将感謝信和錢一起塞進了裴弋的書包。

如法炮制,另外準備了兩千同樣塞給了常玉芷。

幾個月之後,南方某座城市發洪水,學校組織募捐。

都是高中生,大部分捐款金額多是五十到兩百之間,也有極少數家境好得年級周知比如國際班的同學捐了數千上萬。

中午時分,她突然聽到班裏女生在讨論,聽說1班的裴弋一個人便捐了五千,以前沒發現他原來也是有錢人。

正做着作業的程栀手下的筆在本子上頓了許久,留下一個濃黑的墨點。

鬼使神差一般,她側耳去聽原本并不感興趣的八卦,聽見她們說,1班的常玉芷,傳說中與裴弋走得最近,也是大家懷疑的戀愛對象,也一個人捐了兩千。

青梅竹馬,人美/帥心善,般配極了。

程栀重新拾起筆,覺得作業上的字有些花。

但她定了定神,覺得欣慰,果然,會随意出手相助的人,在其他方面,品質出衆,也是意料之中。

後來,那張卡裏剩餘的巨款,被她以PY的匿名好心人形式,盡數捐了出去。

整個高中,她與裴弋的交集并不多。

下一次,在她的印象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

是一節體育課,1班和8班一起安排在下午第一節 。

但是她沒有參加,而是一個人留在教室畫黑板報。

高中的體育課,正常來說能上滿一節課的很少,大都上了十幾分鐘便是自由活動。

那天也沒例外。

意外的是,第一個回到教室的是裴弋,還路過了她的教室門口。

彼時她正在畫一頭長頸鹿,突然聽到一聲雖然沒有特意去記卻分外熟悉的清冽嗓音:“同學,你是不是給它眼睛畫歪了?”

程栀一個愣神,下意識想站遠一點看,卻忘了自己腳下搭了一板凳,往後一踩就懸了空。

“啊!”她驚呼了一聲,努力側着身子不要讓腦袋撞到桌角。

好在下一秒,身體被少年有力的雙臂攬住,她幾乎向後靠了滿懷。

裴弋原本提着籃球站在門邊,此時那顆籃球骨碌碌地在走廊上滾動着,顯然是方才千鈞一發之際他扔了籃球跨步過來接住了她。

“對不起,我不該突然出聲吓到你的。”

少年顯然也愣了神,冷白的面上浮現一絲歉意。

程栀站直身子,退出裴弋的懷抱,走動之際,聞到一陣最尋常不過卻顯得非常幹淨的洗衣粉氣息。

她搖了搖頭,向裴弋快速瞥了一眼,“沒關系。”

裴弋便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取了抹布,将她剛剛因為被突然出聲驚到而拿粉筆狠狠劃了一道的黑板,擦了幹淨。

那是程栀需要踩着凳子才能畫到的地方,但他長得高,做這個動作甚至沒用墊腳。

擦完之後,才回過身來,提起籃球準備走。

又停下腳步回頭問她:“同學,你腳沒扭到吧?”

程栀走動了幾步,“沒事,謝謝你。”

“還有上次……”

只是又一次,話音未落,外面傳來叫喊,“裴弋,好了沒有?”

裴弋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往外面應了一句,再次說了一聲:“不好意思,同學,沒事就好。”

“你的長頸鹿,看一下。”

說完,轉身小跑着離去。

燦爛的陽光給他的背影仿佛鍍了一層白光,招搖、醒目、卓立。

程栀定睛注目了幾秒。

回過頭,看了眼長頸鹿。發現,裴弋說的眼睛歪,可能只是因為她剛畫了個腦袋和眼睛,但她的長頸鹿本來就是要往上張望的呀,歪是正常的。

疑惑得解,她心裏卻湧上股古怪的情緒。

裴弋好像完全沒有認出她……

她自認,容貌還算出衆,裴弋看見她也完全沒有露出特別的神色。

就好像,與人海中無數曾擦肩而過的路人,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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