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夜色深濃, 最能助長人無來由甚至是清醒後便可能追悔的欲望與放縱。

可被子裏的聲響窸窸窣窣,一切事了已是一個多小時之後。

黑了的燈光重新亮起,将一室照得如白晝。

程栀耳根的潮紅蔓延至全身, 便連指甲蓋都帶了點粉。

此時,她被裴弋抱着在衛生間……洗手。

一雙青蔥手指無力垂下,已經酸麻地沒有力氣, 任身後男子一根一根摩挲着, 用清水沖刷, 在頭頂暖光的照耀下如白玉般修長好看、泛着瑩粉的光澤。

程栀沒有預料只是用手也如此累人!幾乎像是廢了一般……

而且用的是手, 丢人的是她的身子也是酸軟着、同樣覺得乏累極了。

這若是真用上了工具, 只是想想都覺得心生退意。

在明亮的衛生間, 程栀的理智回籠, 方才的記憶越發洶湧。

以至于她全程低着腦袋,根本不敢擡頭看洗手臺前鏡子裏她和裴弋依偎着的身影。

偏偏裴弋洗得認真, 動作輕柔地仿佛在擦拭什麽稀世珍寶。

洗完之後, 他拿了擦手巾将水珠拭去,骨節分明的手指緩慢地包裹着手中柔荑活動着, “還酸不酸?”

程栀從嗓子眼裏憋出悶悶的幾個字:“還好…困了。”

這話倒不是騙人,她車禍後這段時間的作息一直早睡早起, 現在已經比平時入睡的時間晚了兩個小時。

裴弋聞言手中的動作并沒有停,只是擡眼往面前的鏡子看了一眼, 能夠清楚看見懷中人仍通紅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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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 他停下動作, 目光卻頓在那雙手上許久。

“程栀。”

“嗯?”程栀擡頭, 下意識去看鏡子裏裴弋的神色。

冷淡銳利的眉眼在衛生間明亮的燈光照耀下似乎氤氲了一層暖意, 清晰利落的五官立體分明卻顯得分外溫柔,只雙眸墨色深濃, 泛着讀不懂的情緒一般。

注意到她的打量,裴弋眼神微動,頓了一下,莫名叫程栀覺得有些心裏發慌。

“你的手很好看。”他淺淺誇贊了一句。

程栀不自在地動了動仍被握着的手,“謝謝,你的也好看。”

裴弋輕“嗯”了一聲,接着道:“還很軟。”

“你也……”

也?

軟?!!!

程栀的面色爆紅,停下準備“互誇”的話語,一下子抽回手。

良久,才找回聲音一般嗫嚅道:“不酸了,回去睡覺了。”

她覺得自己幾乎快冒了煙,手上也熱燙起來。

她迫不及待想重歸黑暗的環境,将自己掩進被子裏。

裴弋的喉間發出一聲輕而短促的笑意,沒有再拖延時間,将她重新抱了回去。

卻是先換了一整套床單,才将程栀放回床上。

“你先睡?”他站在床邊,輕聲問詢。

程栀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掙紮了一下,還是勸阻:“一,一起睡吧,床單明天再洗。”

“你洗,不要叫張姨洗。”她強調。

裴弋眼裏的笑意愈發明顯,應了下來,“我去洗個澡。”

程栀:“……”

“好,好吧。”她讷讷道。

眼看着裴弋将滿室燈光熄滅,只留了盞昏黃的床頭燈,進了浴室關上門,傳來隐隐約約的水聲。

程栀一直木然的眼睛眨了眨,将新換的被子蒙過了面頰,猝然深吸了兩口氣,才又露出來。

她看着天花板上精美的吊燈,想了想,緩慢地将剛剛被“稱贊”的一雙手舉在半空,注目端詳了幾眼。

又很快受不住,将手藏進了被子裏。

她真的,太大膽了!

居然能做出這種事!

裴弋都說了睡覺,她卻鐵了心刨根問底,還不知羞地在對方明顯是玩笑的調侃下,直接答應了下來……就行動了……

裴弋就好像是意料之外的不得不順水推舟一般。

她現在在裴弋眼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了啊?!

太離譜了。

但是剛剛,裴弋也挺舒服的,應該?不是都說男人做那種事是舒服的?

他剛剛還說她的手軟……

不行,不能再想了!

程栀羞惱地閉上眼,強迫自己數羊,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最後,或許是真的累到了,以為該失眠的意識很快模糊起來。

好像在迷迷糊糊中,感知到裴弋從浴室裏出來,掀開被子躺在她身邊。

她身體有習慣一般,自覺地在對方懷中尋了舒服的姿勢,聽見男子清冽的嗓音帶了點啞,喟嘆一般。

“怎麽這麽乖?”

程栀下意識地咕哝了一聲,沉沉睡去。

翌日醒來,程栀已經沒有在浴室看見昨夜換下的床單被罩,知道裴弋大概是聽了她的話,一大早起來自己洗了。

心照不宣一般,兩人都沒有再提起昨日之事。

只是到底似乎有什麽發生了變化。

這日下午,兩人從在病房起就在拼的婚紗照拼圖總算大功告成。

三千多塊的大制作頗為壯觀,尺寸有121cm*81cm。

裴弋聯系了專門的工作室,準備裱個相框。

“拿回來之後挂在我們房間裏?”他問程栀。

拼的時候不覺得,現在拼完了想着該如何處置,程栀才覺得覺得她和裴弋也是有夠無聊的。

同樣的婚紗照,家裏不是還有麽?只是先前的當時拍完送來她便讓管家收了起來,現在約莫是在哪個雜物室。

按理說,挂婚紗照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她當時收到只是自己偷偷看了幾眼。

到底覺得以不光彩的手段和裴弋結婚有些趁人之危不道德,本便是協議夫妻,她自己都三年沒敢再看過,只是手機裏留存了幾張匆忙拍下的照片。

當時裴弋回來,應酬時喝了點酒,似乎是突然想起來這件事,還問了一句婚紗照是不是送到了。

程栀有些心虛地說收起來了,裴弋沉默了一下便也沒有再過問。

而如今……兩人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重新拼了其中一張。

程栀的眼睫輕輕撲閃着,放在輪椅上的手指蜷縮在一起緊緊捏着。

到底是此時裝着“失憶”有恃無恐,如裴弋所說一般肆無忌憚?

亦或者是這一個月如鏡中水月一般充盈了不真實的夢幻感……

以及近在咫尺耐心問她的青年……

程栀定了定神,擡起頭,有些不解地望向裴弋:“老公,我們之前的婚紗照呢?怎麽都沒有看見?”

倒打一耙,無外如是。

裴弋顯然是愣住了,被她問得立在原地,原本随意的站姿都帶了點滞澀之感。

程栀眼皮微微斂着,話語輕聲:“為什麽不擺出來呀?”

男子高大的身影只是頓了一下,接着便動了動,立在程栀的面前。

程栀不由張目望去,裴弋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衛衣,襯得他眉骨深深,卻是年輕了幾分。

“因為相框老舊,前段時間被我送去影樓重新更換了。”

“新的換回來了,我帶你去看看?”

“啊?”程栀有些愣神,沒想到裴弋會編出這個理由。

她愣愣地被裴弋站起身後一路推到了書房。

其實這棟別墅三層樓高,房間數量除去管家他們居住也是綽綽有餘,她和裴弋各自擁有一間書房。

只是她車禍後回到別墅,裴弋沒有提起,她自然也沒問。

裴弋的書房面積較大,她之前從沒有注意到,那個橫亘整個牆面的書櫃之後竟然別有洞天可以打開。

而在記憶中都有些模糊的婚紗照,就在其中一面隔間裏。

相框并沒有被更換過,顯然是裴弋随口找的理由。

程栀有些晃然,相片上的兩人當時并不算熟,但在攝影師當時的高超指導和後期的鬼斧神工之下,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是她看見照片之上自己的眼神,都會心驚一下的慌亂感。

她看着裴弋小心地将相框、畫框、擺臺、照片牆一一取出,終于覺得有些不對。

總感覺,三年前好像沒有這麽多數量?

程栀有些愕然地看着裴弋将厚厚的相冊取了一本遞給她。

她打開之後,發現是真的沒什麽印象……當時似乎也就兩本相冊,為什麽她在裴弋這裏看見了足足有八本!

“是不是都不記得了?”裴弋湊過身來,随手翻了一張,問她。

程栀誠實地點了點頭……

反應過來,攝影師當時拉着她和裴弋拍了兩天,按照套餐出照片的時候問了她一嘴要不要加精修?

連着耽擱了兩天時間,她不敢去看裴弋的面色,連忙接過話茬說不用了。

現在看來,怎麽好像,相冊裏是把她和裴弋當時拍的全精修了一遍做成了相冊?

“裴弋,你……”

“怎麽了?”

程栀吸了口氣,語氣莫名帶了點細軟的泣音:“我們好有錢啊,拍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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