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那個語氣惡狠狠的姑娘, 長得不高,但一出口分貝不小,一句“渣男”估摸着傳遍方圓五米是有了。
一時之間引來周圍無數人的注意力。
順着聲音和女生對着的方向“不經意”地張望着, 視線若有若無地在裴弋身上打轉。
“看什麽看?自己敢做還不讓別人說啊?”那個勇敢怼人的姑娘拉着原本想要來要微信的女生胳膊,毫不心虛地對上裴弋冷然的視線。
“謝謝你姐妹,揭穿渣男的真面目。”那女生對着程栀笑了笑, 拉着同伴憤憤離去, 安慰的話語在風中飄揚——
“唉, 是我識人不清, 不過現在知道也是損失最小的時候, 也算是幸運。沒事, 街上四條腿的□□不好找, 兩條腿的男人遍地是,我們再找下一個……”
裴弋迎着衆人隐隐約約打量的目光, 站立的姿勢都僵硬了幾分。
沉默着轉過頭望向程栀, 銳利的眉骨微擰。
程栀心虛地別開眼。
然後,
理直氣壯地推着輪椅更往另一邊滑了一米, 以示自己和這個“渣男”并無關系。
見沒熱鬧可看,旁觀的人群漸漸散去。
有人小聲嘀咕着:“瞧着人模人樣的, 居然是個花心大蘿蔔,瞧這架勢還小氣得很, 被個小姑娘揭穿了還生氣。”
“可不, 他皺着眉頭一直看着小姑娘, 可別是要報複吧?”
程栀沒忍住笑出了聲。
裴弋沒有反駁, 只是淡色的唇瓣似笑非笑地揚了抹弧度, 突然對着不遠處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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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铉,過來。”他聲線冷冽, 此時微微壓低帶着說不出的酥意。
拿人手短,給自己買了個雪糕、還費力揣了瓶水的宋玉铉噠噠地跑過來,頭上還固定着兩邊鹿角,跑動起來一晃一晃地十分可愛。
此時揚着甜甜的笑容,腳步一轉,跑到了程栀面前,讨好地将水遞過去:“姐姐,阿铉給你買了瓶水。”
他招手回應着裴弋:“姐夫,我只有兩只手,沒辦法買兩瓶水。你要喝水要問姐姐借哦。”
程栀動作僵硬地接過水,感覺周圍人又将視線定在了她身上。
在她、小堂弟、裴弋三人身上來回轉。
她拿水瓶掩在面側,勉強回應:“謝謝阿铉。”
裴弋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一直站在原地的清越身形終于動了起來,幾步走到程栀面前,蹲下身單手将宋玉铉抱在了懷裏,另只手推上程栀的輪椅,“老婆,走吧。”
他的嗓音帶了刻意的溫柔,說不出的調侃。
程栀垂下頭,低低地應了聲“好。”
感覺聚集在身上的視線射得她滾燙燙的。
等裴弋帶着她走出樹蔭底下前行而去,她聽見身後方才那個在擔心裴弋要與她置氣的阿姨語氣震驚,“原來是對小夫妻,這是在鬧什麽喲?”
旁邊一個年輕點的女聲響起:“這還看不出來?那個姑娘在趕情敵呢。”
“原來還可以這樣,下次我也試試!”
“這也得試的那個對象聽勸……萬一來個純種戀愛腦,和你說,哥哥加了八個女生的微信也只是認識一下而已,說不定我才是最後和哥哥在一起的人呢?”
“yue,別惡心人!”
……
程栀面色淡定地揚起頭,目視前方,忽視身後傳來的更明顯的低低的笑聲。
宋玉铉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姐姐,姐夫,你們有沒有感覺周圍好多人在看我?”
程栀身形一僵,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
裴弋頓了一下,看着八歲的小堂弟一臉得意的模樣,眉眼微動,應和道:“對,大概是沒見過阿铉這麽好看的。”
宋玉铉覺得這個姐夫還挺上道。
也懂得投桃報李。
吃着冰激淩,還有人抱着,這次游樂園之行,真是勞逸結合,舒服。
一天的行程結束,累卻愉快。
三人帶着相機裏滿滿的照片,大概因為都是高顏值,便是不算好的角度竟然也都沒有踩雷,大部分都留了下來。
三天後,去照相館取預約洗好的照片,都洗了雙份。
一份被做成了相冊,準備給宋玉铉走的時候帶走。
另一份,則被裴弋帶着宋玉铉貼在了別墅的照片牆上。
兩人以前并沒有這樣長時間帶孩子的經歷,但相處了短短幾周,竟覺得不舍。
可能還是因為宋玉铉這張臉真的很有迷惑性吧。
一周後,程怡回國,到別墅來接宋玉铉。
說好了要等成年後再發動公主技能尋找王子的安安居然準備了禮物,雖然是她最愛但小男生并沒有感覺的芭比娃娃,還別說,一套可貴了。
她将自己最喜歡的一個送給了宋玉铉,聲音軟軟的,與宋玉铉告別:“希望十八歲還能見到你。”
宋玉铉頂着身旁一圈大人的視線,紳士地點點頭,給了小姑娘一個擁抱,笑得好像天使:“好的,我會常常思念安安妹妹的。”
安安爸媽猶有些迷惑,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等到十八歲……
要見面、一起玩耍的機會,不是可以人為創造麽?
臨要離別,宋玉铉在程栀側臉親了一口:“最喜歡姐姐了。”
又頂着一旁裴弋不善的視線,在他側臉也親了一口:“愛屋及烏,也最喜歡姐夫,我把姐姐交給你了哦。”
他牽着程栀的手放到裴弋手裏。
小小年紀,非常有上位者風範的模樣。
送走宋玉铉後,程栀猶有些不适應,竟覺得別墅空落落的。
白日裏程怡看着自己兒子和兩人依依不舍的模樣,做了長輩最愛幹的事——催生。
“你們兩個年紀也不小了,這麽舍不得,幹脆自己生一個呗。”
程栀當時面色便頓了一下,沒敢回答。
裴弋在一旁神色自然,笑着別開了話題。
程怡也沒再說。
而此時,兩人夜間躺在一張床上,自然也是沒有再說的。
程栀半坐着,感受着身邊人微熱的體溫,卻不由思緒有些發愣。
這一個多月以來,仿佛偷來的浮生一夢,順遂心願。
但難道還能這樣一輩子嗎?
等她的腿好了,兩人又回歸以前的生活。
她竟想象不出,會和以前有什麽不同。難道就是在每日這般看似親近的同床共枕?
其實,她應該滿足了的。
因為兩人這般模樣,已經是從前未敢想象,但不知是不是這段時日裴弋的溫存給了她更多奢望,她總覺得還不滿足。
心底有兩個聲音在叫嚣,一個在與她說這樣便好,已經很好。
另一個卻在瘋狂卻小心地慫恿着她再勇敢一點,再努力一點,還想要更多,能不能更進一步?
但如何更進一步呢?
“程栀,你在想什麽?”眼前突然被一只寬大的手掌遮住視線,晃了幾下。
程栀猛地回身,将面前的手拿開,對上裴弋的視線:“你說什麽?”
裴弋看了她幾眼,沒有再說什麽。
而是将方才在手中的平板舉到她面前,“下周再去複查,應該就可以走路了。等你腿好了,我們出去走走?”
程栀看向面前的平板屏幕,正是上次裴弋與她看過此時明顯更完善了的旅游規劃。
“一個月?”
裴弋點了點頭:“學校那邊不是請假了三個月?回來後再休息幾天。”
他頓了頓,“你覺得多了還是少了?”
一個月的時間,橫跨五個國家,行程豐富但也不至于匆忙。
“如果有哪裏特別喜歡的,我們就多留一段時間?”
程栀緩慢地眨了眨眼:“都聽你的。”
她的聲音有些飄。
是她裝作“記憶紊亂”後,在病房裏,兩人一同看電影,那正好是一部男女主在蜜月旅行期間發生的故事。
她故作不經意地可惜:“我都忘了我們蜜月期間發生的事。”
事實是,兩人三年前舉行完那場盛世婚禮之後,裴弋便全身心撲在了工作上,協議夫妻,蜜月這樣獨屬于相愛之人的旅程,自然與他們并不相幹。
她說完之後便屏住了呼吸,覺得自己也實在卑鄙。
果然不出她所料,裴弋并沒有揭穿真相,為了穩住她的情緒,只随意應了句“那以後補上。”
她以為是一句随口之言。
卻沒想到,竟這麽快就要應驗。
都是兩人待在一處,似乎沒什麽不同。
但加上“蜜月”二字,便顯得旅行這件事帶有了極甜蜜與瑰麗的色彩。
叫人期待。
而眼前的裴弋似乎是被她逗笑,溫和地嘆了口氣:“程栀,怎麽這麽好說話?”
“被我賣了怎麽辦?”
程栀雙眼如同蒙了層水霧,眨動間亮閃閃的,“那買家是你嗎?”
裴弋沉默了一下,“嗯,是我。”
“賣給其他人也舍不得。”
他的眼裏也帶了再明顯不過的星星點點的笑意。
一周後,程栀去醫院複查。
還是那位長相溫和寬厚的骨科主任:“程小姐恢複得非常好,可以正常下地走路了,但注意量力而行,不要太過勞累。”
他想了想,“對了,跳舞還是再等一個月,之後再來拍個片子再看看。”
程栀乖乖地點了點頭:“謝謝醫生。”
骨科主任随意地擺擺手,視線在兩人中間徘徊,顯然還對裴弋也有印象,“小姑娘,你的記憶現在怎麽樣?想起來了嗎?”
裴弋聞言眼眸微凝,不動聲色地在程栀發頂頓住。
程栀手在桌面掩映下緊張地攥成拳,面上只是不動聲色地懵懂眨了眨眼:“還沒有。”
醫生看了她幾眼,因為兩人也在腦科拍了片,暫時看不出什麽問題,便只寬慰道:“不急,慢慢來。”
出了醫院,程栀直接自己站起身,手扶着輪椅,饒有興致地問裴弋:“要不要你坐上來,我推你走?”
裴弋皺眉,退後了一步,拒絕的意味明顯。
但對着程栀沒有閃動的身形,還是妥協:“就到車上。”
“嗯!”程栀興奮地應了聲,悄悄拿手機在裴弋背後拍了張照片,發給夏潇瑤。
等到了車上,夏潇瑤的回複過來了。
她給裴弋的頭發P成了白色,再把程栀也P了上去,同樣頭發花白,還佝偻了腰。
上面配了幾個大字:“老伴啊~”
【滿意不?】
程栀坐在車上,就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裴弋習慣性湊過身來,給她系安全帶。
程栀将那張圖點開,聲音帶笑,“好看不?潇瑤P的。”
裴弋定眸看了幾眼,“不錯,白頭偕老。”
程栀的手一僵,裴弋已經坐回去開始發動車身,她捧着手機微熱的機身,平複猝不及防的心跳。
“裴弋,你進步很大。”
“嗯?”
“情話。”
裴弋手搭在方向盤上,沒有回眸看她,“比不上太太。”
“還會拿圖暗示。”
程栀愣了愣,耳根羞紅:“那真的是潇瑤P的!”
“我沒有暗示。”
空氣中響起短促的一聲輕笑。
程栀閉嘴,不再說話。
行程定在兩天後。
想起即将開啓的蜜月旅行,程栀素日恬淡的眉眼都時時刻刻蘊了笑意一般,看着便知道說不出的期待。
裴弋便讓她坐在一邊,看着他真的親手包過了所有事情,定下行程住宿、收拾出行行李。
時間閃得飛快。
只是在臨出發前的一個晚上,這段時間再沒有打擾的周助理突然來了電話。
聽見裴弋明顯還有點愉悅的聲調,他的語氣戰戰兢兢的。
“裴總……”
裴弋攬着程栀在懷裏,懶懶應道:“嗯,什麽事?”
電話那頭響起周助理明顯小心翼翼卻充滿無助的聲音:“裴總,伍總他跑了。”
“跑了?現在不是下班時間?”裴弋沒反應過來。
“不是啊裴總,伍總兩天前和我發消息說他不回來了……我們就再也沒聯系上他。K國SW集團的總裁明天來訪,我們怎麽辦啊?”
SW集團與潛川的合作已經推進了一年多,是潛川近兩年最大的項目之一。眼下對方總裁親臨,顯然是有意願談成合作的。
可現在公司裏一個做主的都沒有,只派個副總去接待,完全說不過去。項目不黃都不可能。
“您能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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