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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駕駛座上的正是王叔, 他聽到這句話,敏感地眼睛微眯,看着後視鏡頭就想說些什麽。
裴弋眼簾微擡, 出手将前後座間的隔板升了起來。
程栀靜靜看着對方的一系列動作,身子往下沉了幾分,讓她仿佛窩在裴弋懷裏一般。
她猶豫了一下, 伸出雙手環在身側人的腰際, 語氣軟了些許:“你怎麽知道我生氣了呀?”
“我剛剛表現出來了?”
裴弋的面色放松了幾分, 拇指在程栀的面側輕輕刮了幾下, “沒有。”
“我猜的, 感覺。”
程栀的鼻子皺了皺, “噢。”
她将臉埋在面前人的懷裏, 任裴弋輕輕扯着不肯出來,“今天起早了, 困了。”
裴弋的動作頓住, 目光有些稀奇地看了程栀幾眼。
便直直坐着充當抱枕。
程栀:“……”
保持着這個姿勢許久,有點累。
原本沉在心底的郁氣壓下, 被另一股升騰而起的惱意取代,她動了動身子。
誰知甫一動作, 便被裴弋抓住機會,整個人騰空而起被駕在了他的腿上。
轉瞬之間, 兩人的姿勢便變成了面朝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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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着頭, 看見身前人解開了兩粒紐扣的衣領, 配合着線條幹淨利落的下颌線, 莫名顯出幾分清冷的慵懶味道。
“你怎麽不繼續問了?”她的語氣輕聲, 有些悶。
裴弋定定看了她幾眼,眉眼舒展開, “消氣了嗎?”
他的聲音帶了微沉的啞意。
似乎是判斷出程栀的氣勢名不副實,只是鬧了點小脾氣。
他伸出手輕輕搭在程栀的腦袋上,讓人擡起頭,視線相對。
程栀的眼神有些羞惱:“你這是強迫我消氣。”
裴弋愣住,嗓間瀉出幾分笑意,“不是,我的意思是……”
“如果沒消氣,說給我聽聽,我幫你消。”
程栀對上對方眼眸間閃爍的星星點點的笑意。
頓了頓,表情認真:“你好自信哦。”
裴弋:“……”
程栀輕輕吸了口氣,“我能和你翻舊賬嗎?”
裴弋:“?”
“我們是一個高中的,我高中時知道你。”她的語氣有些低聲,目光卻毫不掩飾直視着對方。
“我也知道常玉芷。”
裴弋點了點頭,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一個高中,認識也是正常,他也是聽說過程栀的名字的……
不對,腦海中猛然閃過什麽,電光火石之間,思緒快速飄掠,他皺了眉頭,馬上将要想起什麽。
下一刻,程栀的聲音響起。
“她是你的前女友嗎?”
“你們高中,在一起了嗎?”
她的聲音仍是輕聲、而平靜,恬淡的眉眼看不出什麽情緒變動。
裴弋卻直覺不安,總覺得程栀這副表情,似曾相識一般。
他眉頭蹙起,在腦中回憶起來。
程栀直視着他的表情,眼神黯淡了幾分。
“抱歉,不想回答可以不說。”
她伸手想将裴弋禁锢在她腰際的手拂開,不知道自己的語氣無法控制的冷淡了幾分。
裴弋回過神,眼眸幽深了些許,“程栀,你從哪裏聽說的?”
他和常玉芷,高中時是男女朋友關系?
他也終于想起,為何前面看見程栀的表情,會下意識的心慌,覺得熟悉而不安。
那副語氣平靜、眉眼恬淡甚至含了淡淡的笑意的姿态,細聲軟語沒有分毫攻擊性。
分明和她車禍前與他決絕說要離婚、催促他去領離婚證的模樣一般無二。
他細細觀察程栀的表情,竟沒太大收獲。
程栀聽到他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解釋:“噢,高中時的同學們都是這麽說的。”
?
裴弋有些莫名,他和常玉芷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因為都住在一條街上,家中長輩熟悉,關系自然而然地親近。
高中時,是經常走在一處不錯。
的确也有不少人問過他和常玉芷的關系。
但他也沒說過兩人是戀愛關系,有人這麽猜測,他都是否認的。
據他所知,常玉芷也沒散布過這樣的謠言吧?
這就是三人成虎的威力?
他有些頭疼地伸手摸了摸鼻骨。
其實,倒也不能說是完全的無辜。
高中時,異性毫無顧忌地走在一處,被人猜測是情侶關系再自然不過。
只是他自覺行得正坐得端,高中時也沒想過要談戀愛,沒有心儀對象,自然對這樣的流言知道了也并不在意。
結果……報應居然是現在。
裴弋有些哭笑不得,更端正了姿态,收起面上表情,異常嚴肅而認真:“沒有,我和常玉芷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面無表情時,他的眉眼是顯得有些冷淡而銳利的,但語中的內容截然相反,“程栀,你高中時的同學都是亂說的,你不能冤枉我。”
程栀猛然擡頭,嗯,這句是她的口頭禪……
“我跟她只是因為住得近從小認識,但從來沒有超越同學、朋友之外的關系。”
他頓了頓,将手扶在程栀的胳膊上,“我發誓。”
“我沒有與你說過?我是第一次結婚……以前也沒戀愛過。”
他想說也是第一次戀愛,但想起兩人幾乎生硬模板的聯姻協議,終是将這句話咽了下去。
好像,他和程栀的關系怎麽也算不上戀愛……
有些可惜,但似乎又沒什麽可惜的。
世上沒有結果的戀愛數不勝數,他是典型的商人思維,自然更看重結果。
那些山盟海誓在現實面前只是多了“浪漫”的形容詞。
由是,他誠懇地抱歉:“對不起,我以後一定與她保持距離。”
他的視線分明沉郁,卻仿佛帶着火熱之意。
程栀承受不住,先移開了視線。
她的心髒在緊張之下急速跳動,鼓噪的聲響差點将裴弋的話語淹沒。
但,到底是沒有淹沒的。
她聽見裴弋一字一句、眉眼認真地與她說:“程栀,過去的流言是假的,但當下是真實。”
她視線有些愣,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人,覺得在這句簡單的話語間,有股溢滿胸腔的酸澀不停往上湧。
過去的流言是假的……
但當下也是假的啊,她說的話、做的事也是假的。
“噢。”程栀回應的時候覺得自己思維混沌。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亂吃醋?”
裴弋沉默了一下,失笑出聲:“沒有。”
“我很開心。”
開心?
程栀疑惑擡頭。
“所以,前面吃飯時一口水不喝,也是吃醋了?”他的聲音帶了點調侃。
!
程栀擡起雙手捂住眼,從指縫間依稀透出面側的緋紅。
裴弋便忍不住眉梢都暈開了笑意。
自然是值得開心的。
沒吃過豬肉,誰還沒見過豬跑?
會吃醋,代表了什麽,不言而喻。
這般,就算程栀恢複記憶,應該也不會再提出離婚了吧?
他輕輕拉開程栀蓋在面上的手,對上一雙猶帶着水意的眸子,毫不客氣地侵略而上。
長驅直入。
一吻結束,程栀渾身發軟,眼尾都帶了潮紅。
裴弋的目光在那抹紅意上定了許久,才移開視線。
“現在消氣了?”
“那下午還回家嗎?”
程栀輕輕喘着氣,擡頭瞪了人一眼:“沒消氣。”
“更生氣了!”
裴弋:“……”
“那,”
程栀冷哼了一聲,擡頭看見窗外景色,拉下前後座位間的橫板,對着司機王叔道:“先送我回學校一趟,再送他去公司。”
裴弋愣了下,“去學校?”
程栀輕“嗯”了一聲,“院領導找我有點事兒,我正好把把請假條和病例本送過去。”
裴弋沉默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剛剛被耍了一通。
王叔卻不知內情,應了下來,仍悄悄透過後視鏡去看程栀的面色。
喲,這都被氣紅了臉!
兩位主人家怎麽就是不知道安生過日子呢?
他輕嘆了口氣,硬憋着沒有在這氣頭上去勸慰。
等送程栀到了學校,約好了等會兒過來接她的時間。
王叔看着裴弋坐在車上閉目養神,面色似乎也不好的模樣。
少頃,鼓起勇氣。
“先生,您是不會哄媳婦嗎?”
?
等王叔鼓起勇氣問了第二次,裴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問他。
“什麽?”
正巧是個紅綠燈,王叔轉過頭仔細端詳了裴弋幾眼,搖了搖頭。
裴弋:“?王叔你搖頭是什麽意思?”
王叔問得疑惑:“先生長得英俊帥氣,卻還經常惹夫人生氣,一定是太不會哄人了。”
他搖頭嘆氣,眼裏卻冒着精光,就差沒說“我很厲害,快來問我!”
裴弋的唇角弧度變得平直,有些懶散般的不恥下問:“那王叔說說,怎麽哄?”
原來是,又誤會,他和程栀吵架了?
但,憶及王叔與他老婆似乎确實恩愛,幾十年了,難道是有什麽妙招?
王叔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傳授自己的經驗:“女人啊,最好哄了,只要你臉皮厚。”
裴弋思索了一瞬,覺得自己在商場上多年,臉皮厚這點,也算是小有所成。
然後,便聽見王叔繼續教學:“咱們男人啊,老婆生氣時,只要三招。”
“先認錯,後保證,再示愛。”
“首先,不管錯沒錯都得認錯,不是事情錯了就是态度錯了。
認錯可不是簡單的說一句我錯了,必須得态度誠懇,說到點上,不能讓人覺得敷衍,我早年可是在這點上吃了大虧。
先生你如果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就要學會從夫人那裏套話……”
裴弋聽得面無表情。
個體經驗果然不适用,程栀從來沒有這樣不講道理過。
“第二,就是保證絕對不再犯,示對方的生氣程度決定給予什麽樣的保證。”
裴弋思索了一下,覺得自己方才确實是保證了。
他垂下眼睑,靜靜聽着。
“第三點最簡單了,就是說點甜言蜜語嘛!有誰不愛聽好聽的?就多說說,老婆我愛你,我只愛你,我最愛你……”
裴弋:“……”
他點開手機,将目光放在了屏幕上。
這般直白熱烈的宣誓心意,這般肉麻地說出口,他的太太那般含蓄的人,怕要指着他羞惱了。
主要,他,沒法想象自己說出口。
微信消息提示一直閃爍。
等王叔說得口幹舌燥、告一段落,去問自己的雇主:“先生,您聽懂了嗎?需要我再說一遍?”
裴弋淡淡道:“不用了。”
王叔:“……”
他看着裴弋冷淡的面容,這是,聽進去了嗎?
但裴弋顯然一副沒空再聽的模樣,他嘆了口氣,專心開車。
裴弋壓抑着耳根的熱意,打開手機,看見是常玉芷發來的消息。
【在嗎?】
【江湖救急一下?】
【裴弋,幫幫忙!】
裴弋懶懶地打了兩個字:【不幫。】
那頭似乎被他的無情震驚:【!】
【你變了】
【居然如此無情!】
【只是很簡單的一個忙……而且你今天已經答應我了,說好了參加我們重逢聚會的】
【就是,你再順便組織一下呗?】
裴弋唇角勾起抹興味的弧度。
他知道常玉芷這次回國是為了什麽……沒出息的追男人罷了。
要不是還保留了一點朋友間的最後情誼,他剛剛差點就想将這事兒當成笑話和程栀分享。
他勾動手指,回複:【不】
【聚會我也不參加了】
【我是已婚男人,得和你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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