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逃

事發突然,連曲梧游都愣了愣。眼看黎青黛因呼吸不暢而小臉漲紅發紫,慌忙上前阻撓,“郎君,使不得使不得,她是大夫!”

莊檀靜眼神漸漸清明,理智回籠,霎時松開手,黎青黛随之跌落在地,捂着脖子咳嗽,而後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曲梧游替莊檀靜道歉,“娘子受驚了,郎君乃無心之失。”

黎青黛捂着紅腫的脖子,觑了眼那個罪魁禍首,随後低垂眼睫,敢怒不敢言,畢竟她的命還捏在主仆二人手中。

莊檀靜從腰上解下枚玉墜,抛給她,雖沒看清他抛過來什麽東西,黎青黛下意識地接住,卻聽見他漫不經心道:“賞你的。”

這是她救了他性命的感謝,還是因為适才險些失手殺了她做出的補償?不管是出于哪一個原因,他那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态度着實叫人不舒服。

“玉太過貴重,我承受不起。”這是實話,這塊玉對一個普通人家而言就是天降巨財。黎青黛欲将玉還給他,拿着玉墜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中,莊檀靜冷眼瞧着,并不接。

他送出去的東西,從來都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黎青黛見他許久沒有接過玉墜的意思,不禁擡眼去看他,可巧撞入他深邃的眉眼中。

“若不想要,扔了也罷,不必同我說。”他滿不在意道。

黎青黛立即又垂下眼眸,沒有答話,而是将玉墜放回到他的身邊,無聲地拒絕。

師父教導她,乞兒尚且不吃嗟來之食,他們雖然是平民百姓,身無長物,但是骨氣還是有的。

室內一片沉悶。

曲梧游笑了笑,試圖破解尴尬的氣氛,“黎娘子莫要推辭,這是我們郎君的一點心意。”

他臉上分明帶着笑,但語氣裏還是希望她接受。

莊檀靜輕咳兩聲,扭頭捂嘴吐出幾口血來,曲梧游也顧不上她了,對莊檀靜很是擔憂,“郎君,您要不要緊?黎娘子,你過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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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武多年的莊檀靜耳力超群,能聽到屋頂和室外細微的腳步聲。他一道氣勁打去,蠟燭登時熄滅。

朝他走過去的黎青黛眼前一抹黑,愣在原地不敢亂動。

月華凄慘,透過禪房凋零的窗戶紙,落了莊檀靜身上,一地霜白,顯得他既似谪仙又似鬼魅。

說時遲,那時快,一把閃着寒光的長劍破窗而入,僅差分毫便能削去莊檀靜的烏發,卻莊檀靜身體迅速往後傾與之錯開,而後順手帶着黎青黛滾地一圈。

一聲巨響,塵土伴着木屑飛揚,彌漫在視線之中,紙糊的窗戶霎時破開一個大洞,刺客紛紛破門破窗而入。數人持劍向着莊檀靜門面徑直刺來,另一人在他背後偷襲。

莊檀靜讓黎青黛躲遠一些,調動內力以食指和中指夾住來劍,擡腳一踢前頭那人的膝蓋,反手一帶,伴随着一聲悶哼,便見背後偷襲之人的劍沒入了前頭那名刺客的身體。

就在後者因殺錯對象而微微發愣時,莊檀靜已經奪得一把冷劍,反手把他抹了脖子。

黎青黛風平浪靜地活了十餘載,只見過村民間的小打小鬧,頭回見到這般的血腥場面,被吓得腿軟在地,失了神,俯身欲嘔,害怕地躲藏在角落裏不敢出來。

因重傷未愈,卻用了內力,莊檀靜胸口一疼,險些又要吐血,生生忍了下去。

那頭曲梧游應付其餘刺客顯得吃力,莊檀靜施以援手,三兩下就将剩下的刺客消滅殆盡。

此時莊檀靜情況不太好,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幸而曲梧游及時扶住他,若仔細看,便能瞧見朱紅的血沿着莊檀靜的手滴到地上。

他的傷口裂開了。

“郎君,您振作一些。”曲梧游焦急萬分,外頭又傳來沙沙聲,應當是又有追兵靠近了。

“黎娘子,你帶郎君先走,我去引開追兵。”曲梧游把人交給黎青黛。

黎青黛稀裏糊塗地被委以重任,回頭看了眼嚴陣以待的曲梧游,道了句保重,一咬牙便帶着人離開了。

前赴後繼的刺客來勢兇猛,一波又一波,莊檀靜勉力支撐禦敵,好幾次化險為夷。

黎青黛險些喪命于此,即便再怎麽遲鈍,也知道追殺他的人來頭不小。

夜色正濃,烏雲蔽月,前方的樹林逐漸升騰起夜霧,空氣中滿是水霧的氣息。行者腳步匆匆,衣擺刮過繁茂的草木發出簌簌的聲響,萬籁俱寂,唯餘蟲鳴陣陣的的林子裏,頓時充滿殺機。

為了逃命,黎青黛兩條腿都要斷了,實在跑不動了,她氣喘不已地回頭看,才發現重傷的莊檀靜在她身後落下幾步,正面色蒼白地倚靠着大樹。

他連咳好幾聲,愈發顯得脆弱,相貌俊美的人,就連逃命那麽狼狽,都是賞心悅目的。

黎青黛跑回去,站在他的面前,着急道,“後面的人就快追上來了,你再堅持一下。”

莊檀靜黝黑的眸子凝視着她,似是在探究,“不覺得我是累贅麽,為何不逃走?”

他的目光令人心底發涼,涉世未深的黎青黛尚不大懂得人心險惡,此刻只覺得他莫名其妙,“我們還是快走吧。”

真是愚蠢的良善,他微微一哂。

為了躲避追擊,不知不覺中已經跑到了陡峭的石崖上,借着月華,依稀可以看到底下岩石凸起,危機四伏,令人望而卻步。

“這可怎麽辦。”黎青黛發愁。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莊檀靜環顧一圈,發現身後有從山石縫隙裏急急奔湧而出的流水,順着高大料峭石壁蜿蜒而下,彙聚成一條蔚為壯觀的瀑布。風吹開雲翳,月華如練,照得瀑布恍若從九重天的銀河。

莊檀靜望着磅礴的瀑布,被激濺升騰的水霧打濕了衣擺,心下有了主意,拉着她朝瀑布而去,“黎娘子可會水?”

黎青黛不明所以看着他,“略懂水性。”

難不成他想……

“嗖”的一聲鳴镝劃破長空,卻見無數冷箭齊發,如萬千鋒芒,從兩側徑直射來,若躲避不及,定要變成刺猬。

“跳!”他說。

黎青黛随着他一起跳入水中。

殺手的一襲黑衣湮沒在夜色中,好似半夜游蕩的游魂,身姿矯健。他們發現石坡上的血跡,又看了眼底下波濤洶湧的瀑布,而後面面相觑。

冰冷刺骨的泉水将黎青黛他們的身軀團團包圍,水從四面八方而來,瞬息淹沒口鼻,還好莊檀靜早屏住呼吸,否則還不得嗆水。

二人被冰冷的水濤裹挾,一路沖到下游,在河流面前,他們的力量幾乎是蚍蜉撼樹。

黎青黛生長于鄉野,自幼就會泅水,但莊檀靜本就水性不佳,再加上身上有傷,水又冰涼,險些支撐不住沉入水底。黎青黛拼命地拉扯着他,阻止他下墜。

好在被水浪沖擊一段時間後,黎青黛努力游到了那邊,吃力地拖着幾近昏厥的莊檀靜上了岸。

黎青黛因為之前竭盡全力游上岸,花掉全身力氣,莊檀靜因傷勢加重,直接跌倒壓在她身上。

“好重。”黎青黛被他砸得差點斷氣,一把将他搬開,仰面癱倒在地上一動不想動。

等緩過氣後,黎青黛察覺莊檀靜很不對勁,手一摸他的額頭,觸手滾燙,原來他已經高燒不止昏迷過去。

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把他身上浸濕的衣物褪去,烘幹,否則容易叫他傷口發炎,加重病情,更甚者會傷及性命。

她拖着莊檀靜找到一個相對隐蔽的樹洞,觀察四周,确定并沒有人追過來後,就出去撿拾柴火。

黎青黛經常上山采草藥,而且在山中一呆就是好幾天,為了方便取暖和驅趕山中猛獸,黎青黛習慣在自己身上備兩塊打火石用以取火。只要打火石不長期泡在水裏,即便遇水了還是能用的。

黎青黛從周圍拾來一些幹枝枯葉,用打火石點燃,動作很熟練,是以很快火焰就燃起了,她還留心周遭情況。

外衣不脫下來,就不容易烘幹。黎青黛糾結好一會兒,做了好一番準備,掩耳盜鈴般半睜着眼半閉着眼,伸着有點顫抖的手,笨手笨腳地脫去莊檀靜的衣衫,露出了他光潔的胸膛。

肌肉線條流暢,卻并不誇張。他穿衣的時候分明很是清瘦颀長,不曾想衣袍之下卻另有乾坤。再細看,他鎖骨之下還有一點胭脂痣。他心口處有塊淺淡的疤痕,像是利器所傷,落在他身上,就如美玉微瑕,若不仔細是看不出來的。

她簡單地給他的傷口處理一下,而後又手忙腳亂地幫他把衣衫穿了回去,手指卻不小心碰到他的肌理。

從前她只是在書上瞧過男子的軀體圖形,偶爾會見到村裏的流氓偶爾會光着膀子。她正值年少,面對這般出塵俊逸的人物,難免會羞澀,更何況是觸碰。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黎青黛深深呼吸幾口,她的臉又紅又熱,不知是不是被火堆給映紅的,還是給羞的。

平複心緒後,她又将他移到火邊烘。

莊檀靜渾身發燙,此處又沒有藥物,黎青黛只能在拿出随身攜帶的針灸包,在莊檀靜的曲池穴、合谷穴等穴位施針,瀉火涼血,而後又取涼水給他反複擦拭露出的皮膚,以此降溫。

莊檀靜一手猛地抓緊她的手,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給捏碎。

黎青黛疼得秀眉蹙起,掰開他的手指。因為離得比較近,所以她能注意到,他高挺的鼻梁上也有一點小痣,給他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冶麗。

他的身體發燙,許是覺得太熱了,無意識地靠近溫度比較冷的她。

黎青黛想離他遠些,無奈手被人又禁锢住,動彈不得。莊檀靜緊抓着她的手,眉心緊蹙,無意識地喃喃呓語,已經燒糊塗了。他說了什麽,她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把耳朵靠近些去聽。

片刻後,黎青黛瞳孔驟縮,霍然色變,好像是聽到什麽催命魔咒般,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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