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從未
兩年不見, 黎青黛覺着莊檀靜的臉皮愈發地厚實了。
黎青黛不願意到他荊州的私宅去住,他便将東西都搬到黎青黛這處,美其名曰怕黎青黛又動歪心思逃走, 得親自盯着才放心。
看着自己的卧房多了莊檀靜的物件, 仿佛藤蔓般無孔不入重新闖入她的世界,黎青黛後知後覺,他委實太狡詐了。
家裏多了莊檀靜這一尊大佛, 素蓮見到他就心底發憷, 都不敢往黎青黛眼前湊。
是夜,莊檀靜洗浴後, 用白玉簪随便挽着長發,身着素色裏衣,外罩一件玄色外袍,端坐于案前處理建康送來的文書。明亮的燈火,将他冷峻清雅的面容勾勒得如同白瓷的神像,高潔不可冒犯。
畢竟和他有幾年未見,再次共處一室,黎青黛分外不自在。見莊檀靜正專心于案牍,黎青黛走到屏風後, 褪去衣衫,想快速地洗浴。
殊不知,搖曳的燈火, 将她窈窕的倩影,投在屏風上, 曼妙多姿, 恍若從志怪書中跑出來誘書生堕落的妖精鬼魅。
蒼勁的筆劃在紙上勾勒出最後一筆, 莊檀靜擱筆, 擡眸時便是看到這樣一幕。
他目光坦然地望着她在屏風上的倒影,眸色漸深。
孔子曰,食色性也,好色而不淫,如是也。
一無所知的黎青黛,匆匆洗了一遍,便出來了,迅速躺進床內側。
這廂,莊檀靜将信件裝好,交給曲梧游,遣親信快馬送出。
這封信最終會交到魏國國君手上。
魏國對梁朝虎視眈眈,而魏國內,輔政大臣清河郡王主戰,主張趁着梁朝內亂剛平,元氣尚未恢複,揮兵南下,與趙國瓜分梁朝。但魏國少帝卻認為,與趙國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況且魏國自先帝時,南征北戰以致國庫空虛,百姓還在休養生息,不可操切。
兩方各執己見,但清河郡王乃少帝王叔,在朝野頗有威信,最終還是舉兵攻梁。但國庫虧空的厲害,後繼無力,伐梁之事不得不暫且擱置。況且,魏國旁還有兵強馬壯的趙國,尚需防備,是以魏少帝派人私底下接觸莊檀靜,探一探能否促成雙方停戰求和,并重開互市。
此事重大,莊檀靜思忖,回建康之事得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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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檀靜正要熄燈時,卻發現佯裝睡熟,周身緊繃一動不動的黎青黛。
他心裏覺得好笑,也不揭穿她,徑自在身側躺下。
感受到他的清淺的氣息襲來,正包圍着她,黎青黛更不自在了,朝床裏側悄悄挪了挪。
許是他身上的氣息久違的熟悉,黎青黛安心地睡去。
次日清晨,黎青黛一睜眼,對上的就是莊檀靜近在咫尺的俊顏,烏潤迷蒙的雙眼驟然清醒過來。
不知怎地,黎青黛發覺自己滾到他懷裏去,手還搭載他勁瘦的腹腰上,肌膚相親,隐隐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她屏息凝神,輕手輕腳,想将手抽回去。孰料,下一瞬,她的手被摁住。
她擡眼,撞入他清明的雙眸。
原來他早就醒了。
被人當場抓現行的窘迫,讓黎青黛面頰上一熱,她索性閉眼裝睡不看他。
莊檀靜翻身将她困在身下,嘴唇貼了貼她單薄的眼皮,“這些年,可曾想過我?”
雖然早知道答案,但仍奢望着從她口中得到企盼的話。
被他弄的有些癢,黎青黛瑟縮了一下,偏過頭,躲過他的吻,“從未。”
他懲罰似的咬破了她的唇瓣,白皙的手指探入她的衣襟,端詳着她神情,“你這張嘴,重逢至今,便不曾有過一句叫我舒心的話。”
黎青黛臉上染上一層薄紅,似是忍受不住什麽折磨,唇齒間發出壓抑的低吟。
“松口。”見她咬住下唇,莊檀靜騰出手,捏住她的下颌,讓她把被咬得紅潤的唇瓣解救出來。
她早已潰不成軍,而他卻眼神清冷明澈,與他暗中作亂的手截然不同。
良久,黎青黛好似被人抽幹了力氣,雙目放空,軟綿無力的躺在床上喘息着。
而莊檀靜起身,身形修長俊挺,卻見他用絲絹慢條斯理地将骨節分明的手指上的水跡擦去,“我們早些回建康吧。”
不是與她商量,而是替她做決定。
黎青黛理智回籠,将被子拉高,背過身去,也不答應他。
知道躲不過去,黎青黛也沒想過逃避。用過早膳後,黎青黛就同端儀公主讨論關于鋪子的事。在荊州的這間鋪子,黎青黛和公主都傾注了許多心血,黎青黛自是不舍。
端儀公主将這些年鋪子的紅利拿出一部分,折算成錢帛給黎青黛,數目頗為可觀,黎青黛當即想推辭不受。
公主卻道:“這是你應得的,你若不拿着,我想于心難安。更何況,你不是說想開藥鋪,自己當坐堂大夫麽?沒有本錢,哪裏能成事?”
“再說,女子想要在這世間安身立命,還得自己手上有錢才是。”
在荊州這些時日,黎青黛的醫術一直不曾荒廢,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實現自己年少的心願。
在公主再三勸導下,黎青黛便将錢帛收下了。
這夜,恰逢莊檀靜外出,黎青黛終于有時間獨處,素蘭和素蓮她們也落得自在。
仆人守夜的時候打瞌睡,不小心打翻了燭火,初時并未察覺。連續多日未下雨,正是幹燥的時候,火舌跳躍,蠶食了簾帳,蔓延到橫梁。
等火焰盛大起來,仆人才驚醒,等她想滅火時,已經來不及了,才急急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火勢來得迅猛,如貪得無厭的猛獸,很快吞噬了半座房屋。黎青黛被屋外呼喊、搶救的叫嚷聲吵醒,嗆人的濃煙将她熏得咳嗽連連,眼眶泛紅,淚流不止。
黎青黛将衣物用桌面的茶水打濕,捂住口鼻,正想開門出去,哪知火苗已經竄上了房門,燙得她把手縮回去,逼得後退。她扭頭看向窗戶,亦是火光熊熊。
放眼四望,全是灼灼的火焰,她登時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屋內越來越熱,濃煙讓她分不清方向,黎青黛毫不懷疑,再如此下去,她不是被濃煙給嗆死,就是被大火烤熟了。
手裏被茶水浸濕的衣物快被烘幹了,黎青黛捂住地蜷縮在小小的角落,期待着外頭的人能早些将火撲滅。
被火炙烤得頭腦發昏,隐約能聽到隔壁,素蓮、素蘭平盡全力救出公主後,死裏逃生的喜悅之聲。
都到了這時,黎青黛還想着,公主她們沒事,可太好了。
“羅娘子呢?她還未逃出來麽?”端儀公主焦急地巡睃,在每一張被煙火熏黑的臉掠過,卻無一是她。
是了,他們是公主的仆役,自然最先要緊着公主的安危,旁人得排在後頭。
公主想闖進火場救人,但被素蘭她們拼死攔住。
曲梧游驅車回來時,大老遠就發現那頭火光沖天,暗道不妙,趕忙對馬車內的人說,“郎主,黎娘子那處怕是出事了。”
莊檀靜掀開車簾往外看去,望着被火光燒紅的半邊天,素來波瀾不驚的眼眸霍地一變,不由催促,“趕快些!”
“是!”曲梧游一鞭子打在馬的後臀,加快驅車的速度。
此時,黎青黛被火烤得幾乎失去了意識,耳畔傳來聲響,似乎是有人在喚她。
正以為是她的錯覺時,呼喚她名字的聲音再次響起。
“青黛!”
不是錯覺,黎青黛黯淡下來的眼睛複又明亮起來,她猛地從地上站起,因動作太過着急,身形不穩地晃了晃。
她沒有被遺忘。
還有人記得救她。
終于,在刺目的火光中,看到了那道颀長的身影,奮不顧身地急急而來。
莊檀靜的衣袍被火舌燎出幾個洞,平添幾分狼狽,他也全不在意。向來運籌帷幄、談笑從容的他,竟也會有這樣焦灼的時刻。
他在屋內環顧,而後在角落中鎖定她,朝她疾步而來,視線将她從上到下掃過一遍,确定她沒事,他松了口氣。
黎青黛五味雜陳地注視着他,心房因他顫動着。
在無情大火面前,誰都想活命,是以沒有誰會癡傻到非得豁出性命去救人的。可是,明知一旦進到火場便是九死一生,可他還是不顧一切地來了。
在她愣神時,莊檀靜迅速地将身上浸濕的外袍脫下,将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在她面前蹲下,“上來。”
黎青黛什麽都不想了,照着他的話做,爬上他的後背。
莊檀靜雖然看着清瘦,但後背卻很結實,讓黎青黛很是安心。
不知怎地,仿佛只要有他在,即便是天塌地陷,他也會為她撐起一片天地。她原本無助惶惑的心,堪堪安定下來。
她将濕的衣袍拉開寫,使其盡量遮蓋住他的頭頂和臂膀。
燒斷的橫梁,在烈火中搖搖欲墜,眼看着就要砸中黎青黛,莊檀靜閃身避過下墜的梁木,燃燒的梁木便從莊檀靜的右臂擦過。
就這樣,莊檀靜背着黎青黛,在火海中硬生生闖出一條活路。
就在他們沖出烈焰後片刻,房屋在巨大的轟隆聲中崩塌,徹底淪為火海。
火舌在莊檀靜和黎青黛的衣擺和袖口搖曳,曲梧游領着一衆人往他們身上澆冷水,這才将火澆滅。
端儀公主看到黎青黛平安出來了,喜極而泣,哽咽着抱住她,“你沒事,可真是萬幸。”
公主說了什麽,其實黎青黛半個字都沒聽進去,劫後餘生的喜悅彌漫在心頭。
然後,黎青黛似是想到什麽,她緩緩扭頭,看向了不遠處的莊檀靜。
恰好此刻莊檀靜也朝她看來,黎青黛像是被燙到般,下意識地将視線挪到別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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