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心跳

莊檀靜面容冷肅, 身後是烈火熊熊,他的雙眸森寒如霜,帶着攝人的威壓, 一步步朝黎青黛逼近。

心中百感交集的黎青黛察覺到他的靠近, 纖長的睫羽顫了顫,垂下眼簾,不敢與之對視。

“随我回去。”他冷聲道。

不敢多想, 萬一他來遲一步, 她又會遭受怎樣的傷害?差一點,他就要失去她了。

事到如今, 黎青黛心知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只能随他回去。

幾近天明,衆人才将火撲滅,原地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廢墟,燒焦的氣息随風游蕩。

莊檀靜帶黎青黛回荊州這邊的私宅,而端儀公主等人在附近的逆旅住下。

莊檀靜最是喜潔,回到住處簡單清洗過後,讓曲梧游替他上藥。

看着莊檀靜的手臂和小腿上一片片被熾熱的火焰燎出的紅腫傷疤,莊檀靜的肌膚如白瓷一般, 是以燒傷的地方愈發刺眼,叫人不忍直視。

曲梧游很不是滋味。他跟随曲梧游近十載,在他心中了, 郎主一直都是英明神武的存在,鮮少會有這般狼狽的時候。

“黎娘子是大夫, 比屬下這個粗人更擅長包紮, 郎主何不讓黎娘子進來幫您?”曲梧游提議道。

倘若讓黎娘子看到郎主為了她而受如此重傷, 定會心生憐惜, 指不定就死心塌地地跟着郎主,不再想着逃跑呢。

“聒噪。”莊檀靜斂眉。

黎青黛最喜愛的便是他這一身皮囊,她本就不甚喜愛他,假使他這一身醜陋的傷痕惹了她厭煩,連最後一點吸引她的地方也不複存在,他是不願的。

似是想起什麽,莊檀靜問:“她那處如何了,可曾受傷?”

“黎娘子只是被嗆着了,身上并無大礙,郎主放心便是。”曲梧游取了燒傷的藥膏,輕輕地在莊檀靜的傷上塗抹,但他一個粗人,再怎樣細致,終究也是毛手毛腳,手上的力氣沒個輕重,讓莊檀靜頻頻蹙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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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她自己就是大夫,應當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吩咐過你留下幾名護衛,在暗中保護她,何故發生大火後,竟無一人出現救她?”莊檀靜黑眸一沉。

曲梧游亦是覺着事有蹊跷。

雖說黎青黛并沒有受什麽傷,卻是被昨晚的大火的吓着了,被濃煙嗆着了,喉頭也難受發疼,頭腦混沌昏沉。

除了一些錢帛,黎青黛的其餘東西都被燒得一幹二淨。

曲梧游過來問她,可曾缺了什麽,他去安排,還領來一些身材結實的婢女,瞧着像是習過武的,“這些人都是手腳麻利的,從此往後,便聽後娘子差使。”

說是伺候她,恐怕這些仆婢行使的不僅是護衛之職,還擔着監視她的任務吧。

曲梧游的姿态恭順,若說從前對她的村姑身份還有幾分不屑,除卻表面的客氣,再無他物,如今他對她卻是真的恭敬。黎青黛是板上釘釘女主人,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曲梧游看得清。

嗓子又開始難受了,黎青黛民了口清茶,嗓音不複從前清脆,帶着幾分沙啞,“是誰放的火,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而為之,有勞你們去查一查。”

“娘子客氣了,此乃屬下分內之事,會早日給娘子一個交代。”曲梧游低頭領話。

過了片刻,她似是無意間提起,“莊檀靜如何了?”

曲梧游笑道,“娘子既是擔心郎主,何不親自去看一看?”

這段時間,黎青黛思忖良多。她和莊檀靜的之間始于謊言,中間參雜着利用。之後,他斷去她的羽翼,将她囚困住,更像是對一件自己喜歡的東西的占有。

但是,那天夜裏,确實只有莊檀靜不顧生死去救她。至親夫妻之間尚且不能為對方豁出性命,想到莊檀靜的确是為了她而受傷,她內心一陣複雜。

念着莊檀靜身上的傷,黎青黛坐不住了,糾結一番,還是決定要去看他。只是人都走到房門口了,不知怎地,她的腳一直不敢踏進去。

“既然來了,何不進來?”他的嗓音清冽如珠玉,從裏間傳出來。

若是不敢進去,倒顯得她怯懦了。黎青黛挺直腰背,大步邁了進去。

“我過來瞧瞧,你的傷怎樣了。”黎青黛也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表明來意。

許是受了傷,莊檀靜清隽的面龐添了幾絲蒼白,聞言,扯了扯唇角,“還未娶你進門,暫時死不了。”

好端端的,怎地又提這些。

黎青黛抿唇無言,也不接他的話茬,暗自觀察他的氣色,而後才慢慢收回目光。

“那邊有個匣子,你去替我取過來。 ”莊檀靜低頭繼續處理文書。

黎青黛将匣子端來,又聽他道:“打開看看。”

黎青黛一頭霧水,照着他的話打開匣子,裏躺着的赫然是一件繁複華麗的嫁衣,以及,一條冰冷的金鎖鏈。

倏然,獨屬于莊檀靜好聞氣息将她包圍起來,他從後背将她攬住,與她親密無間,耳鬓厮磨,“喜愛否?”

他修長的指節勾起那條金鎖鏈,另一只手包住她的柔荑。

她像是陷入他囚籠的獵物,被他肆無忌憚地端量。

“我早就想這樣了,”莊檀靜用目光比對了一下她的腳踝和鎖鏈的大小,“只有把你牢牢鎖在身邊,我才不會擔驚受怕。”

他輕描淡寫地說着,“從前是我太過心慈,不忍叫你為難。倘若你再逃一次,但凡與你有交集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如此,她才不會總想着逃離。

不論是她離去那兩年,還是那場大火,都讓莊檀靜明白,黎青黛是不一樣的,她不是可有可無的,他不能再失去她。

纖白的手觸及金鎖鏈,黎青黛不禁一瑟縮,內心翻江倒海,雖然後背是他的溫度,但一股寒氣無端地從腳底升起,怎麽都驅散不開。

誰能想到,這般令人嗔目結舌的話是從清冷如谪仙的他口中說出的。

“莫要這樣,我不喜歡。”黎青黛閉了閉眼,盡量用平和的口吻拒絕了他,“你若想将我推遠些,只管這樣做。你不是說過,試着去當一名好情郎嗎?可是,真正的好情郎,是不會将自己心上人當做貓狗拴起來的。”

“既然你不願,那便罷了。”他語氣裏帶着些許遺憾。

聽到莊檀靜打消了荒誕的想法,黎青黛還沒松口氣,就又聽他道:“這件嫁衣,早在三年前,我便讓繡娘做好了,然而由于種種,卻一直沒能有機會叫你穿上。你換上,叫我瞧一瞧。”

黎青黛正想抱着嫁衣去屏風後換,卻聽莊檀靜道:“就在這兒換。”

“這……”黎青黛面皮薄,仍有些害羞。

莊檀靜緩步至案前坐下,右手支頤,神情慵懶,一本正經地說道:“有何不可?你我本就是未婚夫妻,名正言順,況且,又不是不曾坦誠相見過。”

黎青黛頓時漲紅了臉,怕他又冒出些虎狼之詞,“我換就是了。”

忍着羞怯,她緩緩解下衣帶,身上的錦衣滑落在地,而後她飛快地将嫁衣套在身上。

嫁衣是繡娘照着莊檀靜勾勒的圖案繡的,莊檀靜丹青筆墨都極佳,自然是不會差的。嫁衣是依着黎青黛的身量去做的,将她姣好的身形都顯現出來。

莊檀靜凝視着黎青黛,波瀾不興的瞳眸漸漸深沉,他道:“過來。”

黎青黛挪動腳步到他跟前,手腕上驀地一緊,她猝不及防地被他帶入懷中,随後,驚呼聲被他的吻堵住。

卻見莊檀靜撕下一條綢帶,蒙在黎青黛的眼睛上。視野裏黑黢黢的,讓黎青黛很是不安,雙手不斷向前摸索着。莊檀靜輕巧一抱,将她放在桌案上坐着,抵開她的膝蓋。

她推了推他的胸口,卻沒推開,反被他摁住雙手。

因視野被遮住,聽覺便被無限放大,卻聽“啪嗒”一聲,她不小心碰到桌案上的東西,喘息着,“有東西掉了。”

“不必管它。”

不久後,只見黎青黛難耐地仰頭,皓白的脖頸頗為養眼,幹淨粉潤的指甲劃過莊檀靜的後頸,留下兩道紅痕。不知何時,她的鞋襪掉了,白皙的腳趾無力蜷縮着,指尖染上了淡淡的緋紅。

“你的傷……”都到這時候,黎青黛都沒忘記提醒他。

“無礙。”

莊檀靜垂下眼簾,将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她的掌心傳來他強健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感受到了麽?此刻,你與我的心跳是一樣的快。”朦胧間,黎青黛聽到他再耳邊低語。

他等她,等得委實了太久了。

莊檀靜在她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次日,黎青黛回想書案上的事,臉上的熱意就沒有褪下來過。手裏雖然捧着書,但一個字都不曾看進去。

都怪她意志不堅定,被莊檀靜的美色所迷。

這時,有仆婢上前禀報,“娘子,名為素蘭、素蓮的女子想見您一面。”

黎青黛心裏浮上不大好的猜想,莫不是端儀公主出了事,所以她們二人才着急來見她?

“快快有請。”

果不其然,素蘭和素蓮一進來便跪下,見二人臉上若有愁容,眼眶微紅,似有哭過的痕跡,黎青黛心裏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

素蓮哽咽道:“小公子不見了。”話才說完,轉頭掩面垂淚,泣不成聲。

“什麽?!”黎青黛想到那個乖巧不愛哭鬧的粉團子,手微微收緊,“可曾派人找過了?”

素蘭強忍着淚水,跪伏在低,“裏裏外外都尋過了。但是客棧裏人來人往,最怕是遇上花拍子。公主憂心忡忡,苦尋小公子無果,因此食不下咽,憔悴消瘦許多。還請娘子念在公主昔日的恩情,伸以援手。”

黎青黛将她們扶起來,“我也看着小公子長大,焉能坐視不理?”

作者有話說:

真不好意思,因為三次元工作最近到處跑,這兩天才空閑下更新。

快完結了,然後就是番外,有靜靜和黎黎的婚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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