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抽絲剝繭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小教阮平朝和段啓山功夫學問的柳雲章。

柳雲章穿一身月白的錦袍,衣袂飄飄,姿态拔群,十足的世外高人模樣。

在阮平朝的記憶裏,好像就沒有柳先生解決不了的事情。

一聽說阮平朝遇上了難事,柳雲章捋捋自己雪白的長髯說道:“來吧,為師試試是否能夠為你破局。”

看着師長熟悉的身影,阮平朝沒來由的感覺一陣心安。

身後段啓山促狹地說道:“看吧,還得是本少爺機靈,小丫頭出事第二天我就叫人去請柳先生過來了,就你一個人在這兒琢磨,實在是太累了,還是人多力量大不是。”

阮平朝頭回覺得這個不着四六的好友說話有些中聽。

他微微挑眉做了個揖笑道:“多謝段公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得了得了,別說那些沒有用的,你要是真想報的話,等趕明兒小丫頭出來了,你讓他跟我到我府上去做廚娘就行了。”

段啓山來了京城數月,一直都住在阮平朝的府上,最近也在琢磨自己買個院子,所以一直想把尹湉湉帶走。

還沒等阮平朝說話,一旁的銀寶小聲嘟囔道:“切,那您得去問尹姑娘啊,人家說不準就愛待在我們主子旁邊呢。”

段啓山被氣得翻了個白眼,說道:“阮承佑,你的下人也越來越牙尖嘴利了……”

盡管開着玩笑,但是衆人心裏都記挂着尹湉湉那邊的事情。

畢竟案子已經拖了好幾天,不管怎麽樣,阮平朝都應該開堂審理了。

可現在依舊沒有合适的應對辦法,所以衆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陪着柳先生先去人命案發的現場集市轉了一圈,然後又帶着他去了一趟陳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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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雲章對着屍體左右轉了半天,終于在衆人都要失望的時候,他豁然開朗似的笑了一下。

阮平朝趕忙上前去問:“先生可是找到什麽破解的辦法了。”

柳雲章一手擡起屍體的脖頸,另只手指向他的天靈蓋,對着二人問道:“你們看見什麽了?”

段啓山有些發蒙,說道:“看見什麽?不就是個死人頭頂嗎?”

阮平朝可不像他那麽粗心,他知道柳先生這麽問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于是他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關鍵問題,就是在吳奇風的屍體天靈蓋上面竟然有一根極細的銀針。

“這是?”阮平朝有些驚訝,之前仵作驗屍好幾次都是說毒發身亡,大家都以為是胃裏砒、霜的作用。

但是現在看起來死者頭頂的這跟銀針也有着極大地問題。

柳雲章讓兩人扶住屍體,自己另只手一用力,很輕松的就将掼進他天靈蓋很深的銀針拔了出來。

銀針上面帶着已經凝固的黑色血液。

真不知這位吳大人活着的時候是得罪了多少人,不光被人在吃的東西裏下了砒、霜,這腦袋上面的這一針看起來也是要人命的。

只是不知哪個才是要他命的真正原因。

柳雲章道:“這樣的手法非常人所能,我只在傳聞中聽過,恐怕這根針內還含有劇毒。”

現在已經知道了董昱在中間起的作用,難不成他怕毒不死吳奇風,又找人給了他一針?

正當阮平朝細細思量前因後果的時候,突然外頭傳來陣陣腳步聲。

不多時,只見銀寶領着一個官差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主子,這位說是大理寺的評事。”銀寶向阮平朝引薦來人。

來人态度恭良道:“阮大人,聖上有令,讓您将吳大人的案子交到我們大理寺去審理。”

移交案子?

阮平朝愣住了,小丫頭不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話,這繁雜的案子裏面她不一定要背多大的黑鍋。

阮平朝定定神道:“什麽時候下的聖旨我怎麽不知道,再說這個案子我這邊剛剛有了眉目。”

好不容易在吳奇風的屍身上面找到了破綻,現在移交出去,豈不是太冤枉。

來人見阮平朝态度生硬,也不惱怒,笑道:“阮大人,我們也都是聽差辦事的,您別為難小的。”

阮平朝蹙眉不再多言,轉身就往外面走。

段啓山跟在身後急道:“承佑,你幹什麽去?”

他很少見好友如此失态的樣子,而每次失态幾乎都是跟尹湉湉這個小丫頭有些關系。

阮平朝道:“我去找聖上當面問問!”

**

漢白玉鑲金的石柱,象牙雕刻的坐榻,樣樣都昭示着所有人的身份不凡。

南書房裏,阮平朝跪在下首,眼睛看向地面說道:“聖上此舉,恕臣實難理解。”

吳奇風的案子如果從他手裏移交出去,一是标志着他不能再庇佑尹湉湉。

還有一點就是象征着他不再被皇上信任。

皇帝聽了他明顯帶着氣憤的話語也不惱怒,反倒嘆了口氣說道:“承佑,你起來,朕把這件事情仔仔細細的給你說一遍。”

宣德十年,皇帝正當壯年,但膝下子嗣單薄。

盡管後宮妃嫔衆多,但是懷孕以後能平安誕下子嗣的簡直是少之又少,很多嬰孩都胎死腹中。

這樣的事情出的多了,皇帝也十分疑惑,便下令讓內院的太監總管來查。

誰成想查來查去竟然查到這位新死不久的太醫院吳大人身上。

皇帝勃然大怒,一是想要知道吳奇風是否參與到謀害龍嗣的案子裏面。

二是他還想順藤摸瓜,看一看這位吳大人身後還有什麽人隐藏其中。

聽完這些話,阮平朝心裏有了算計。

本想着這位吳大人是因為買賣官員的事情被牽扯致死,沒想到裏面還有這一環。

他靜下心來說道:“臣在來之前剛剛在吳大人的屍體上發現了一枚毒針,恐怕這個就跟您所說的這個謀害龍嗣的案子有關了。”

既然毒是董昱出的手,那針自然就是其他仇家的手段了。

皇帝雙目炯炯,當即哼出一聲,說道:“沒想到,有人比朕還要手眼通天,這邊還沒查,那邊就有人要殺人滅口了。”

“行了,案子你也不需要移交了,兩案并作一案,你先查他是否參與後宮争鬥,把問題給朕查出來以後,再看他到底是誰滅口的。”

阮平朝朗聲道:“臣遵旨。”

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阮平朝并沒有直接回自己的府邸,而是轉去了一趟順天府的大牢。

大牢裏,潮濕閉塞。

阮平朝一進去就被裏面撲面而來一股黴味熏的直皺眉。

獄卒今天算是又開了回眼界。

大牢裏關着的這個一天到晚就是吃吃睡睡的小丫頭原來排場這麽大,連順天府最大的管事都來看她。

“大人,我把尹姑娘叫起來吧。”獄卒恭恭敬敬道。

阮平朝瞧了眼大牢裏抱着一床被子睡得直咂嘴的小丫頭,心裏覺得好笑,她倒是到哪都不影響睡眠。

自己在外面急的好久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她倒是睡得香甜。

他轉身對獄卒道:“不用叫她,讓她睡吧。”

她最好能這麽一直無憂無慮下去。

看着尹湉湉單純的睡顏,阮平朝忍不住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這些日子,還有沒有其他人來探望過尹姑娘?”他朝獄卒問道。

獄卒恭敬道:“有的,今兒白天的時候端王府上的世子來探過尹姑娘一回。”

他來做什麽?

滅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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