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直面危機

“阮大人。”郝容神情平靜, 微一拱手:“不知您幾位來我祖家祠堂有何貴幹啊?”

他不驚不慌,阮平朝此行到了保定,就是到了他的地盤上, 無論攪出什麽風浪, 他都兜得住。

所以,一聽說他似乎發現了郝家祠堂的秘密以後, 郝容立馬趕回來了。

為的就是叫他永遠閉上嘴。

“本想着給你家祖上奉一炷香,沒想到竟叫本官發現了這樣的好地方。”阮平朝将“好”字咬的重重的,并認真留意着他神色的變化。

郝容從臺階上下來, 走到有亮光的開闊地方,這時金寶才注意到, 他身後跟着幾個常随, 個個兒手裏都拎着長劍, 看樣子想要硬拼恐怕也難。

“哈哈哈哈, 哪裏哪裏, 郝某也不過是感恩祖先庇佑, 以此為報罷了。”說着,他随意的瞥了眼陶像底下立着的幾個人身。

突然又把視線轉移到尹湉湉背着的人身上, 饒有興味:“怎麽,認識?”

尹湉湉小心翼翼地将姐姐的肉身放在地上, 狠狠地盯着對方的雙眼:“告訴我, 我姐姐怎麽死的。”

郝容又笑了一下,眼尾的皺紋也擠成了一條:“何苦呢, 問了也是你自己難受,要不你到地底下去問她們本人算了。”

阮平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看樣子今日此舉早已經在郝家的算計之內,恐怕今天三人很難從這地方逃出生天。

尹湉湉又前進一步, 站在郝容面前,他并不比她高很多,可也需要仰視。

可郝容卻從這仰視的眼神中看出一絲凜然,叫他沒來由就打了個顫。

“算了,死到臨頭,告訴你們就是了。”他擺擺手,向左移了一步,移到了尹湉湉的視線範圍之外:“還不是這丫頭不聽話,在端王府上發現了點不該她發現的東西,我兒子尋思着給端王解決個麻煩,便想找個理由把這丫頭帶出來,誰想她倒是心狠,撞了牆,想一死了之。”

這些,都是端王府上後院管事跟阮平朝說過的事情,他知道的就到此為止了,不過看樣子,尹嬌嬌當時并沒有死。

“可這丫頭命實在是大,血流了不少卻沒有死,又趕上我郝家祭祖的日子,便被我找人從京城拖到了此地,跟她們放在了一塊兒,到天上伺候我家先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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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淡淡的,似乎對一個年輕生命的消逝毫無感覺,甚至還緩緩走到尹嬌嬌屍身的面前,擡手摸了摸她的臉,像是在欣賞什麽美麗的藝術品。

“我殺了你!!”尹湉湉不知何時從背後掏出她随身攜帶的刀,疾步沖到他的面前,反手就要往他脖子上砍去。

她想叫他見血,叫他血流如注,叫他也嘗嘗姐姐受過的苦。

可郝容帶來的常随身手也是十分敏捷,兩步就沖到了她的跟前,輕輕一擡手便卸了她手裏的刀。

铛地一聲,刀落了地,阮平朝手快,一把将她攬到了身後。

“別動她,有事朝我來。”朝着郝容大喊一聲。

阮大人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翩翩公子,哪怕朝堂論政也從來是不急不緩。

郝容還是頭一回見他真的來了脾氣。

他攔下了還想朝小丫頭動手的手下,笑着說道:“阮大人還真是憐香惜玉,你放心,我不會動手的,你我共事一年有餘,我怎麽着也會給你和你的人留一條全屍的。”

阮平朝冷笑道:“那就先謝過郝大人了。”

郝容轉回身,朝着石臺上面的陶像拜了拜,對着手下人囑咐道:“把那小丫頭給我帶出來。”

阮平朝緊緊掩住身後的尹湉湉,以為他們還要對她下手,皺起眉頭剛要開口。

突然,一個黑衣人得了令,轉身走到石臺後面的黑暗裏。

這時三人才發現,原來石臺後面還躲着一個人,她穿一件粉色的夾襖,頭上紮着兩個發髻,眼神怯生生的。

這不就是畫像上面謝戚家的小女兒嗎?

原來在這裏。

郝容道:“阮大人不用怕,我郝某說話算話,我只是來帶這個小姑娘走得,不會動你的人。”

尹湉湉從阮平朝的身後探出頭,看見那個臉頰上還沾着淚痕的小姑娘,心裏一陣揪緊,仿佛看到了姐姐最後一刻的樣子。

無人護她,那一刻該有多害怕。

“你這個畜生,這麽小的女孩子你都不放過!”尹湉湉罵道。

郝容倒是不以為意:“我還算不得畜生,真正畜生的是她親爹,這是謝戚送我的禮物,哪有不要之理。”

阮平朝心裏一沉,倒是全中了他的猜測,可是落入此境又能如何?

郝容年輕時候也是屢考不中的落榜秀才,因他一心想要入仕為官,便找了位相師測算,對方算出他家祖上有一得道高人,因為常年沒有祭拜便生了怨氣,不佑子孫。

不過是街頭神棍的哄騙之言,随便唬唬這落魄秀才的鬼話,卻被郝容真的當成了救命稻草。

他回家翻找了家譜,還真就尋到一個修道的先祖。

其實也不算巧合,前朝全民重道,家家都有那麽兩個修道的親戚。

可這卻讓郝容心裏有了底氣,立馬賣了家裏田地,為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先祖立了陶像供奉起來。

光是祭拜還不夠,他翻找了無數道家古籍,不知在哪兒看到的歪門邪法,知道道門雙修之法可令人修為提升。

遂開始尋找妙齡少女供奉到祖宗像前。

說來也巧,他當年一舉得中,入了官場。

自此以後,這類屠戮少女的行徑也便成了他的習慣,每年一次,尋的都是妙齡少女。

謝戚在保定為官多年,自然也聽說其中一二,為了與這位京官大人搞好關系,他竟不顧血脈之情,将自己的小女兒送給了對方。

如此,便有了之前的事情。

郝容道:“再有幾日就是我家祭祖的時候了,所以這小丫頭我得趕緊帶走,餓她幾天,才能叫她幹幹淨淨的侍奉我家先祖。”

阮平朝冷笑:“沒想到你讀了這麽多年書,也不過是個愚蠢、可笑、殘忍的下流之輩,你以為你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是因為先祖庇佑?可笑。”

郝容倒也不氣,還在笑:“我知道阮大人不信,也無所謂你信或者不信,反正我的官位是越做越高,活的也是越來越逍遙,而你?”

他停頓一下:“只能留在這兒陪這些姑娘了。”

說罷,他轉身欲走,身後下人也已經将謝戚的女兒一把拎起來往外帶。

小姑娘似乎意識到了之後要面對的情景,她哭起來,聲嘶力竭。

尹湉湉的淚也跟着落下來,她在阮平朝的懷裏無聲的掙紮,似乎想去救救她。

可郝容越走越遠,一切掙紮不過徒勞罷了。

“郝大人,阮某還有一事不明,可否幫我解了這個疑惑?”阮平朝說道。

郝容盡管有些煩躁,但依舊停在原地聽他的話,似乎是某種上位者的輕視态度,在展現自己最後的寬容。

“死到臨頭,還有這麽多問題,你問。”

阮平朝淡淡道:“是你在背後指使青蓮教的人嗎?”

“哈哈,阮大人不說,我都快忘了還有這麽一群蠢貨。”他笑起來,繼續道:“不過告訴你也無妨,青蓮教并沒有誰在指使,只不過他們能在京城蟄伏下來靠的還是端王這座大靠山。”

端王?青蓮教?

月出塵?李銘?

這些人突然聯系到了一起,阮平朝會意,看樣子并不是端王在控制這個□□餘孽,而是對方在挾制他做些什麽。

問題回答完了,郝容和幾個黑衣人的身影重新消失在黑暗裏,只扔下一句話:“阮大人,一路走好罷。”

衆人腳步混合着謝戚女兒的哭喊聲,沒多時就消失在了階梯的盡頭。

密室裏重新恢複安靜,懷裏的尹湉湉也止住了眼淚,一把甩開阮平朝,怒道:“你為什麽不救她?”

他并沒有直接回應,反而笑道:“你以為我們把她留下是救了她?”

這密室裏沒水沒糧,外面又沒人知道三人的行蹤,郝容的意思他早已經看明白。

對方不願動手,是不想手上沾了三品大員的血。

他是想叫他們在這地牢裏,自生自滅。

而謝戚的女兒?肯定也是活不成的。

都是要死的,誰也救不了誰。

金寶已經循着臺階去檢查洞口了,毫無意外,外面已經封的死死地了,一點亮光都看不見了。

主子想法是正确的,人家是想叫他們自己死在這地底下。

哎,就這麽死了,實在有些遺憾。

金寶還沒來得及感嘆,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朝着二人跑了過來。

“主子,銀寶還在外頭!”

尹湉湉一聽,眼睛也亮起來。

可阮平朝卻毫無驚喜之感。

“外面洞口已經叫人封死了,銀寶一個人既不能把我們救出去,這保定的城防又是他郝容的人,除非他拿我的令牌去永平找知府調人,可是幾百裏的路程,就算他不分晝夜的趕路,也要十幾天才能跑個來回,到時候我們早就餓死在這裏面了。”阮平朝眼神看向了洞口處的黑暗:“若是他聰明,就趕緊跑了才是好的,這樣起碼還有人知道我們到底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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