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似是故人來

林轼薇慢熱,尤其是在和異性相處上,這與她自小喪父有一定關系,加上貧寒的家境,使得從小就領教了生活不易的林轼薇性格內斂而倔強。這樣的人不肯輕易讓人走進心裏,但一旦走進,就是全身心的賦予。

林轼薇生性不愛争搶,這一生,只求平穩的度過,然而,在遇上俞風城之後,卻陷入了一個漩渦,将她抛到浪尖上,逆着風生出了一雙翅膀。

這是後話不說。

等林轼薇回到一樓大廳,被同事“善意”地告知主管在7樓職場等她,幾個人雖然笑着,但一副幸災樂禍怎麽掩飾也掩飾不住。果然,林轼薇來到職場,主管Ada已經擺開了訓話的架勢。

“lin,你去哪了?”Ada笑着問,一雙眼睛卻藏着令人敬畏的鋒利。林轼薇心裏咯噔一下,預感不祥。

“我幫風騰集團的俞總打印了一份文件。”林轼薇心裏直打鼓,臉上維持着一如既往地平靜和不卑不亢。

“嗯”Ada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從身側拿起一摞文件,氣定神閑地說:“公司也需要你。”

林轼薇伸手接過文件,這多多少少預料到的結果沒有給她帶來多少憤悶,Ada的風格一向如此,并不針對誰,她,與全人類為敵。

“文件有九份,你去複核一下,複核完寫一份綜合報告給我。”Ada一笑,異域風情的圓臉上跳躍着幾粒雀斑,“明天上班之前給我。”

林轼薇緘口,這純屬刁難。

“有問題嗎?”Ada見林轼薇吊着眼角猶豫的樣子,明知故問道。

“沒有。”林轼薇擡起頭直視着Ada,一張清秀平和的臉上,眼底的倔強卻灼人。

“嗯。”Ada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擲地有聲地走了,留下抱着一摞文件原地深呼吸的林轼薇。

林轼薇擡手看表,下午三點二十分,離下班還有兩小時十分鐘。

“轼薇,你看的這是什麽呀?”一個職場,和林轼薇一樣處于實習期的阮珊湊過來問,眼睛一個勁往林轼薇桌上攤着的文件上瞄,生怕林轼薇藏着掖着什麽不為人知的好處。

“文件。”焦頭爛額的林轼薇按壓着直跳的太陽穴,沒擡頭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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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阮珊對林轼薇的态度很不滿意,在林轼薇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表情瞬間變得涼薄,但是只一眨眼的功夫,臉上又堆起笑意,晃到另一個同事跟前,恭維起人家新買的皮包來。

下了班,同事們一個接一個走了,直到四周鴉雀無聲,林轼薇才猛然從文件中擡起頭來。偌大的辦公室,竟然只剩她自己了,看表,已經快夜裏九點了。

算了,回家接着看吧。

林轼薇收拾起文件裝進包裏,手機上四個未接來電,兩個是林媽的,兩個是陌生號碼。

“終于忙完了。”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忽然傳來,林轼薇吓得驚掉了手上正撥號的手機,空曠的辦公室裏發出一聲手機撞擊桌面的清脆巨響,伴随着那聲巨響的是林轼薇差點驟停的心跳。

回身,俞風城好整以暇的坐在自己身後的工位上,兩條筆直的長腿散漫地延伸着,白襯衣上的領帶早已被拿掉,領口的扣子大刺啦啦地敞着,精致的臉孔上挂着散漫的表情,濃長的睫毛垂着,隐去了眼底的一絲聊賴,幽深的眼波流轉,将林轼薇臉上的驚惶淨收眼底。

“呼”林轼薇一張臉吓得褪了血色,冷汗刷的濕透了單薄的襯衣。

俞風城沒想到會把林轼薇吓成這樣,眉頭挑了挑,有些尴尬地用圈着的食指蹭了蹭鼻尖,從椅子上站起來笑說:“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小。”

林轼薇聽了這話,看了一下午文件的大腦被刺激地生出一團怒火,當下垮着臉丢下一句“幼稚”後轉身離去。

俞風城一愣,轉而挑眉一笑,眼裏跳躍着的光芒像是發現了游戲新鮮的玩法。看着林轼薇筆直走出去的背影,他伸出指節分明的手拿起她忘在桌上的手機,伸着懶腰跟上去。

電梯緩緩地關上,又緩緩地打開,俞風城閑庭置步似的走進來,把手上拿着的林轼薇的手機晃了晃,林轼薇伸手拿了,忽然而至的怒火漸消。

電梯一層一層往下,林轼薇按的是一樓,俞風城按下的是負二層。

“請你吃飯,謝謝你今天幫忙。”俞風城說,眼睛望着電梯的金屬牆壁上模糊印着的林轼薇的影子。

“不必了,俞先生,謝謝。”冷靜下來的林轼薇客氣疏離地拒絕了俞風城的提議,她覺得俞風城是個奇怪而暴烈的人,外表表現的再怎麽溫文,也無法掩蓋內在的張狂,他們像冰之于火,無法彌合。

俞風城聽了她的話沉默一下,朗聲開口:“就算是我等到現在,林小姐也不肯賞光嗎?”

說話間,電梯停在一樓,林轼薇因為他的話猶豫了一下,但終究推辭道:“謝謝,我不太餓,俞先生,再見。”說完,林轼薇頭也不回的跨出電梯,生怕他爆烈的本性伸出一只手抓住自己。

出了寫字樓,涼爽的夜風撲面迎來,撫亂林轼薇一頭長直的烏發,公交車上人不多,一搖三晃,林轼薇不一會就去見了周公。

“前方到站金華小區,請在金華小區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廣播裏的女聲甜膩機械的響起,林轼薇驀地驚醒。

繞過金華小區雕花的鐵圍杆,走到小區後面平均五層樓高的老小區,這才是她的家。

不遠處的黑暗裏,一輛法拉利跑車熄了車燈隐沒在路邊,目送着林轼薇進了小區。

俞風城打開車燈,點燃一支香煙,猩紅的煙頭随着吸煙的節奏明滅,缭繞的煙霧裏,俞風城看着錢包夾層裏的照片,這個與林轼薇極其相似的女孩名叫尤雅,是俞風城的初戀,在一起四年,于八年前死于空難。

俞風城自小父母離異,且都遠走他國另建了家庭,被俞老爺子一手養大。由于童年缺失了應有的關愛,少年時期的俞風城極其叛逆。冷漠,孤僻,還有自小在部隊練就的一副好身手,使得他像一匹孤獨的狼一般穿梭在黑夜裏,在燈紅酒綠裏販賣着自己的青春。有時玩的過火了,事情鬧大,被老爺子吊起來抽一頓皮帶,俞風城咬着牙就是不肯認錯,誰都拿他沒轍,除了俞老爺子,誰他都不放在眼裏。

直到有一天,高二開學不久,被老爺子親自送到學校的俞風城遇見了尤雅,一個善良純潔的精靈闖進了他的生命,溫柔善解人意的尤雅像一注清泉彙入了俞風城幹旱貧瘠的心田。

在一起的四年是俞風城此生最惬意的時光,那時的他像個有喜怒安樂有血有肉的人,他曾把他們的未來設想得很遠很遠,遠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

可最終,他沒能保護住她。

之後的一年,是暗無天日的一年,他以為自己生命中的光不見了。

八年過去了,尤雅這個名字成了他心頭的月光,沒有人能代替月光,但那外表相似的光芒另俞風城留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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