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的軟肋
手機鈴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來電提示是“小姑”,俞風城掐滅煙頭,接起電話,電話裏傳來中年女人焦急的聲音。
“風城,你還沒下班嗎?我現在在城東醫院,老爺子在搶救。”俞風城還沒說話,俞婉林急急地說。
“我現在過去。”俞風城心髒被狠狠撞擊了一下,說話的同時發動了車子,幾乎是一路狂飙,那種懼怕失去的心情就要把他逼瘋。
醫院裏,俞風城一步三四個臺階上了四樓,擡手捋一把額前的碎發,臉上出現極少見的脆弱表情。
“風城。”監護室外,俞婉林一家人守在外面。
“情況怎麽樣?”俞風城緊皺着眉頭,表情凝重至極,緊張地盯着俞婉林,生怕從她嘴裏蹦出來一句無可挽回的話來。
“沒事了,人已經搶救過來了,現在在休息,等一下就可以探視了。”俞婉林拉着俞風城的手,入手冰涼。
“醫生怎麽說?”
“老爺子突發腦溢血,幸虧搶救得及時,出血量少,經過搶救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就看醒過來會不會有并發症了。”俞風城的姑父,沈追說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大家都知道俞風城在俞老爺子身上最是看重,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俞老爺子能讓俞風城真正地動容了。
“哦”俞風城緊繃的身體松弛下來,退一步倚靠在醫院冰涼的牆上,高大的身軀像垮了一樣頹唐。
“家屬可以進來探視了。”從監護室走出來的護士說。
話音未落,俞風城已經第一個沖進去了。
病床上躺着的俞老爺子還沒醒過來,鼻子裏插着呼吸器,眼睛緊緊閉着,原本精神尚矍铄的人一下子變得單薄脆弱起來,蒼老在臉上刻畫的分明。
“盡量小聲,不要吵到病人。”護士追進來囑咐道。
俞風城站在他爺爺病床前,面色灰白,站了許久,伸出手扯過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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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留下來吧,你們都要上班,回去好好休息,老爺子醒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你們。”俞婉林話是對大家說的,臉卻向着俞風城。
俞風城發滞似的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風城”俞婉林跟出來叫住俞風城,不放心地說:“吃飯了嗎,你和你姑父他們一起回去,爺爺已經沒有大礙了,況且有我在這看着,你放心。”俞風城是她看着長大的,幾乎就是他的兒子,她了解俞風城,知道此刻的俞風城在逃避什麽。
“嗯,辛苦小姑了。”俞風城說。
“風城吃飯了嗎?先去和子昂吃點飯吧。”沈追說。
“這麽一說我還真快餓死了,風城,走,撸串去。”沈子昂攬過俞風城的肩頭,笑地沒心沒肺。
“撸什麽串,正經的去吃飯,你這老毛病……”俞婉林還沒說完,沈子昂就一手拽着俞風城,一手捂住耳朵,嘴上說着“快走快走,又要開始了。”一溜煙跑了。
“我不餓,你去吃吧。”醫院的地下停車庫裏,俞風城撂下句話,轉身上了自己的車,一腳油門,車蹿出去。
“哎,哎……”沈子昂眼看着俞風城留下一排汽車尾氣揚長而去,只能給他媽彙報實情,免不了又是一通電話數落。
俞風城在半夜人跡稀少的街上飙車,路邊的街景走馬觀花飛馳而過,腦子裏清醒又混沌。他像逃一樣逃離醫院,逃離他尚未清醒的爺爺身邊,他不敢待在那,他害怕,害怕他爺爺在他面前停止呼吸,他還沒做好準備,俞老爺子像是俞風城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無論到哪裏,只要俞老爺子在,家就還在。
回到家,阿姨已經睡下了,空蕩蕩的老宅子一點人氣都沒有,他一轉身,又出了家門。
“喂”俞風城到了他近市中心的公寓,坐着抽了半晌煙,空酒罐擺了一排,心緒煩亂地拿起電話。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曼妙扣着鴨舌帽的女孩子敲開了俞風城的家門。
“俞少怎麽最近都不找人家。”嬌嗔甜膩的女聲佯裝生氣。
俞風城回到沙發上坐下,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女孩子識相地閉嘴,摘下帽子,露出一張姣好的臉蛋,竟然是當下挺紅的娛樂圈小花旦嚴霜淩,素有冰山女神之稱。
“俞少”嚴霜淩靠近俞風城坐下,聲音軟軟地叫他,溫熱的呼吸噴薄在俞風城耳側。
俞風城轉頭看她,眼睛發直,漆黑的眼睛裏像是空的,沒有裝着任何東西。
“俞少?”嚴霜淩見俞風城魔怔了一樣盯着自己不言語,小心試探地叫了一聲。
俞風城回神一樣眨一下眼睛,往後一仰,斜躺在沙發上,“做你該做的。”低沉暗啞的聲音卻不帶一絲情欲。
“嗯……啊”一室旖旎,俞風城機械地動着,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借着欲望的名頭填補心中的空洞。
夜已至深,眼見發洩過兩次的俞風城還沒有停息的念頭,嚴霜淩不由得哀求道:“俞少,人家明天還要拍戲。”
“嗯?”俞風城沒有聽清她說什麽,俯下身望着她,深邃的眼睛裏有欲望卷過的沉淪,慵懶又性感,纖長的睫毛掃下一片陰影,嚴霜淩被那雙眼睛盯着,再說不出拒絕的話,着魔般湊近了吻上俞風城兩片薄涼的嘴唇,卻被他一偏頭躲開。
淩晨五點半,俞風城的手機響了,是一條來自于俞婉林的短信:風城,爺爺已經醒了,你不要擔心,醫生檢查了一切正常,只需要慢慢休養,你注意身體,按時吃飯。
俞風城看完短信,眼色一沉,欲望中沉淪的女人失神的尖叫,一陣卸力之後,俞風城起身從衣櫃裏拿出換洗衣物進了衛生間。
洗手臺的鏡面上照出俞風城一張沉着的臉,他不确定似的将方才的短信回味了幾遍,心房沉沉地猛跳動了幾下,漸漸回暖。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仿佛在跟少年時的自己對峙。他感到自己的渺小,在真正的生死面前他只是粒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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