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二天一大早，吃過了大鍋熬的粥之後，葉家人就動身了，願意去的幾個孩子都跟上了，農場呀，聽着就會讓人生出無限的遐想來，葉念國也沒拆穿，畢竟農場和林場是不同的。

當然，如果他們這一趟出行單純地去玩兒的話，北山林場也會是個很好的選擇。

北山林場似乎還是老樣子，似乎又有了很多的改變，大面上是沒怎麽變，可仔細探究，發現又有了好多的不同來。

葉家人沒這個心思去探究這些的，去了舊址去找人。

沒想到這裏竟然是大變樣了，拆了重建了，所以只能找人問，

“老聶家呀，早搬到樓房上去了，你從這條道兒直直走，罷拐彎兒，然後就能看到林場的家屬樓了，到時候你再問，有人會告訴你的！”

葉晨晖哥倆兒謝過了人家老太太，然後回來跟開車的葉念國說路。

果然，開車不到三五分鐘的路程就看到了三四棟樓，都是五層的，在這個環境下一襯，倒是夠氣派的。

這次坐在邊上的葉晨俊動作麻利地下了車，去問坐在樹蔭下納涼的老頭，老太太們去了。

一個看上去還有那麽幾分威嚴地老頭兒看着這孩子眼生，問道，

“你找聶家什麽事兒呀？我瞧着你眼生，應該不是聶家的親戚吧？”

“對，我家長輩跟聶家認識，那邊兒等着呢，我過來問問路怎麽走。”

葉晨俊倒也算是老實，順手一指，果然，馬路邊兒上停着一輛挺大的吉普車，車上人還不老少呢。

主要是天氣熱，車窗開着，葉念國兄弟倆已經下車了。幾個小姑娘還在上頭嘻嘻哈哈的。

“是葉念國的兒子麽？”

老頭兒眯着眼，打量着葉晨俊，問道。

Advertisement

“那是我大伯，所以爺爺您是聶家人？”

葉晨俊也不是傻子，既然認識大伯，那麽大不離的就是聶家人了。

“對……”

老頭兒還沒說完呢，葉晨俊就一蹦三丈地離開了，

“大伯，這兒呢，這個爺爺是……”

老頭兒對着這種沒耐心的小崽子一點兒好感都沒有，他并不想見葉家人的，對于自己來說，葉家人也不算是什麽好人家就對了。

葉念國、葉老三朝着這個方向走，即便是隔着馬路，即便是他的變化很大，即便是多年都沒見了，可是哥兒倆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們的大舅。

他老了很多，看着比起外婆也差不多的年紀了，可葉大舅其實也就比葉媽大四五歲罷了。

一個人怎麽能老成這樣的？看來他這些年的日子過的不怎麽樣呀！

雖然這些年吃了很多的苦頭，可惜的是，沒人同情他，自作自受說的就是這位了。

“你怎麽成這副樣子了？老的人都快認不出來了。”

葉媽在兩個孫女兒的攙扶下走了過來，盯着她大哥問道。

葉念國和葉老三憋着笑呢，覺得葉媽這話實在是太誅心了，殺人不過頭點地，葉媽這話可比直接殺了還要過，這是埋了之後還要再踩上幾腳。

葉大舅：所以說他不待見這葉家是有道理的，一家子從他妹子開始就沒一個是好東西就對了。

“你來這兒就是為了擠兌我的？”

老頭兒也不接話，問道。

“我前些日子回娘家去了，咱媽想讓我過來瞧瞧你還活着沒有，老人家年紀大了，估計也沒幾年好活了，也不知道惦記你這種不孝子幹啥！”

提起了外婆，兄妹倆沉默了下來。

“行了，來都來了，去家裏坐坐吧。”

葉大舅沉默了半晌，這才站起身來，對着他們一行人道。

幾個孩子提着大包小包的，跟在了葉念國的身後，兄妹倆在前頭一路沉默。

“進來吧，家裏這會兒沒人，上班上學去了，家裏就我一個……”

上了三樓，打開了右邊兒的門，大家尾随就進去了。

房子收拾的還挺好的，竟然貼了瓷磚，收拾的锃亮，晃眼的那種。

看着聶家聶廠長的遺像，葉念國還真沒心理準備，他竟然沒了。

“聶廠長什麽時候沒的？”

“去年，冬天下雪，摔了一跤，沒拉到醫院人就沒了！”

葉大舅說的很平靜，老頭兒橫了一輩子又能如何？還不如摔了一下人就沒了？

葉念國也沒多問，起身給老爺子上了一炷香，鞠了躬，算是盡了自己的一份兒心意了。

“陳海和小妹現在都挺好的？都是大姑娘了吧？”

葉媽端着也不問，也只能是由着情況比較熟悉些的葉念國起話頭，緩和氣氛了。

“挺好的，陳海已經頂了老爺子的班，上班了，說是下半年結婚，至于閨女，現在還念書呢，學習成績也挺好，她媽說是要送上大學 的。”

言語中的驕傲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

葉媽想想娘家的侄兒，侄孫們，侄孫女們，氣的喲！

“你是沒打算回去一趟怎麽着？真就不去看看咱老娘麽？”

葉媽這話一出，他立即地就沒了臉上的笑意，皺着眉頭半天不說話，

“我回去了能怎麽着？我還怎麽回去！這幾年不是一直都給老二打錢，讓他給老娘養老麽？還要怎麽着？”

這話倒是稀奇了，可是葉媽從來沒有聽着她老娘提起，或者說是娘家似乎就沒有一個人知道有這事兒的。

“你這話有什麽憑證，空口白牙誰不會說？如果真的有給老人打錢，難道二哥還能不告訴老娘？”

葉媽對着他的信任值為負，總覺得這人又在騙人了。

“我那兒彙款單子還是留着的，我自己去郵局彙出去的錢我還能不知道？怎麽着？還不相信我？我又沒做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情，這是吃你們家的大米了，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有意思麽你們！”

葉大舅一邊兒罵罵咧咧地去了裏間，應該是去找彙款單了，另一邊兒的葉家人面面相觑，

“所以小舅爺給錢昧下了？他自己打扮的倒真是挺洋氣的！”

葉晨晖問道。

原先葉家的小一輩們沒覺得小舅爺是個騙子呢，總覺得大家對着他是有誤會的，如果這會兒證實了他真的是拿了大舅爺給外太太的養老錢，供着自己吃喝裝扮的話，那麽那個人不只是個騙子那麽簡單了，簡直就是個渣呀。

葉媽的心情更沉重了，這簡直就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她大哥不是個東西也就算了，畢竟如今也算是改了。

可是二哥怎麽仍舊是這個德行呢？這都坐過一回班房了，竟然還不知道悔改，竟然連自己家人都騙，騙的還是老娘的養老錢，那人只怕是心肝都是黑的吧！

簡直不敢想象！

覺得長了見識的人可不止是小一輩兒們了，便是葉念國兄妹也是一臉的發懵。

葉大舅這個已經被他們認定為人渣的大舅竟然會有這樣的做法，至于小舅，原先雖然是給判刑了，坐了幾年的班房，可到後頭也是沒啥消息了，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冤枉了還是真的犯事兒了。

畢竟那幾年太亂了，很多的人呀，事情都說不清楚了。

現在這事兒出了之後，大家瞠目結舌。

“所以，大伯，到底怎麽樣的人才能算是好人呢？”

葉念國看着孩子們一臉的迷茫，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能說人性太複雜了，不是非黑即白的。

葉念國看着這一摞的彙款單，數目都不是很大，可是每兩三個月的就會有一次。

“為什麽不直接彙家呢？”

葉媽問道。

“我之前也彙過，最後退回來了，說是餓死也不用我的錢，我這解釋了也沒用，索性地給老二寫了信，老二也答應了！”

“喂，請您幫我找一下村裏魏老二家的大小子，對對對，我是他表哥，找他有點兒事兒，好好好，我過五分鐘再打過來。”

雖然有證據，似乎話說的挺好聽的，可是葉老三并不相信他說的，直接地打通了電話找小舅家的表哥求證一下不就好了！就他大舅這種自私自利的人，竟然還會有孝心，偏誰呢？

葉大舅看着大家的神色，那叫一個氣，他是對不起家人，可是真沒有對不起葉家，也沒有對不起這個社會的事情，怎麽一個個兒地瞧着自己就不像是好人呢？

“對對對，我是老三，二哥，我想問問小舅是不是每個月都去縣城拿一筆錢回來的？他有說過這錢是從哪兒來的麽？喔喔，好的，是政府的補償款呀，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聽着這頭的電話，大家也都是一清二楚了。

看來真是一山比一山更高呀。

那位慈眉善目，笑容和善，言辭幽默的小舅爺竟然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果然人不可貌相！

這真的是一個很深刻很深刻的教訓了。

自古以來，長的好看的人就有優待，國人也從不否認自己就是顏狗的事實，只是葉家的小一輩兒從沒想到之前長輩們跟自己科普這位小舅爺的品行時，他們還半信半疑呢。

現在可好了，多麽響亮的一個巴掌！

真相出現了，葉家人全體傻眼。

葉媽氣的渾身打顫，二哥簡直太過分了，太不要臉了，這樣的錢他都能昧着良心花了，還算是個人麽？

當然，大舅自己也惱恨不已，如果這會兒小舅在跟前的話，葉念國毫不懷疑大舅能直接地捅他一刀的，不然沒辦法解氣的。

一個月二三十，一年下來也好幾百，這麽五六年的光景，近兩千塊錢了，這也不是小數字了。

“不行，不能便宜了那個混蛋，這錢一定得要回來。就算是喂狗了也不能便宜了他！”

聽着大舅這話，葉媽也懶得出聲，随便兩兄弟去折騰吧，反正想要錢弄回來，只怕沒那麽容易的。

到時候肯定是一地雞毛！

葉媽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老娘的身體骨還硬朗，如果你有點兒良心就回去看看，不想回去也随你，我話說到這兒算是盡到了自己的那份兒心了，走吧咱們。”

葉媽提出要走，葉念國等人自然也不會繼續地留着。

葉大舅也沒有要送的意思，大家前後腳地下樓，上了車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葉媽才提出了另一個疑問來，

“你大舅哪兒來的那麽多錢呢？”

“我問過了，說是撿破爛來的……”

葉老三回答道。

當時他大舅瞧着自己跟看個傻子似的，葉老三也是好氣又好笑就對了。

葉媽沉默不再多說，其他人也不好再追問什麽了。幾個孩子擠眉弄眼地倒是慢慢地給氣氛緩和下來了，不過即便如此，葉媽的心裏也是挺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