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Chapter 39

卓逸航的身份很快被證實，陸行舟重新審視了一遍坐在對面的男人, 他樣子溫和中透着狡詐, 嘴邊噙着一抹算計的微笑，怎麽看都是一個表裏不一, 工于心計的人。陸行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他。

“卓總，很低調啊。”陸行舟随口說了一句, 喊項目經理把電腦拿過來。

卓逸航看到陸行舟做這個動作, 眼中狡黠之光更甚：“陸總，你想好了嗎？”

陸行舟道：“沒什麽好想的, 卓總過門是客，客戶的要求, 我們會盡可能滿足。”

卓逸航哈哈大笑：“是嗎？陸總這句話我記住了。”

陸行舟懶得跟他磨嘴皮，自己在電腦上先過了一遍演示稿, 然後将電腦連上投影儀, 開始親自演說。

陸行舟肚裏的貨比PPT上多得多，每講一個重點，都會延展開來, 從各種角度展示恒基地産的優勢和可信賴度, 在風控這塊, 額外給出四條建議，均與持股比例緊密結合, 讓晟世打不了歪主意。

卓逸航起初還胸有成竹，以輕松的心态看待這次談判，他雖有耳聞陸行舟的實操能力, 但對陸行舟的不足之處也進行了梳理，感覺陸行舟給不了自己太大壓力，所以才在持股比例上獅子大開口。卻不想，陸行舟先發制人，從風控上做文章，有條不紊地拿出四種股權分割方式，讓晟世做選擇，若要五五占比，晟世必須承擔更多的風險。

卓逸航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陸行舟淡然地掃了卓逸航一眼。對他這種一開始狂傲自負，感覺要天上地下盡在掌控，到後面看到局面優勢傾斜，脫離自己預期而露出焦灼神态的人見怪不怪了，自己這張“充滿青春活力”的臉，總是給對手一種很好駕馭的錯覺。

陸行舟氣定神閑地做最後陳述，然後把話語權交給卓逸航。

就當前局勢而言，晟世很被動，但卓逸航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老江湖，而且學歷比陸行舟高得多，對各種法規條款鑽研得很透徹，特別善于抓字眼。

卓逸航站起來，與陸行舟差不多高，一個安之若素，一個傲氣淩人，雙方陣營的旁聽者都在心裏為自己的老大捏了一把汗。

卓逸航繞過桌子來到陸行舟身邊，依舊一副僞善的笑臉，對陸行舟說：“陸總，借投影儀一用。”

陸行舟讓了半步，與卓逸航擦肩而過，卓逸航故意挺直脊背，兩人肩膀擦挂了一下，陸行舟側目帶着警告的意味瞥了卓逸航一眼，卓逸航微笑颔首說了一句“Sorry”，陸行舟沒有任何表示，徑直走回自己的座位。

卓逸航來到主講位，向大家展示的是一個地産開發合作并購的案例。這場并購案在當時備受矚目，如今交出的成績單可以說是并購案中的NO1，打破了合作拿地開發成功者寥寥的怪圈。

卓逸航與陸行舟不同，他全程按照PPT上的文字敘述，毫厘不差，即便如此，也不會讓聽衆覺得枯燥乏味，就這點來說他還是有獨特魅力的。

卓逸航看中精确的評估數值，對陸行舟之前給出的帶有未來感的數據提出異議，一方面對陸行舟的前瞻性表示欣賞，另一方面又拿國家政策法規說事，稱有國家管控，風險不會像陸行舟說的那樣不可控，所以還是堅持按照原定的方案談合作。

陸行舟對他的案例不做評論，只說：“你拿一個當時正值艱難時期的公司跟我們恒基地産比，讓我無法理解。即便你有參與那個項目，也不是能說服我的理由。我們公司的業務範圍涵蓋全國223個城市，六個控股和全資子公司，可售資源總貨幣988億元，銷售總利潤和土地儲備量的排名位于全國前列，以上種種都實力碾壓你PPT裏并購的公司，這一點如果你都沒調查清楚清楚的話，今天你就是來搗亂的。”

卓逸航微微搖頭道：“陸總，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今天展示這個案例是想告訴陸總，我們公司的實力以及我個人的能力水平。誠意晟世是備足了的，如果我們能合作成功，不僅能在中國大展宏圖，跨國并購也是有希望的。陸總是個聰明人，不要在蠅頭小利上斤斤計較，而放棄這次的好機會。”

陸行舟說：“我不否認這是一個好機會，但你們的目的太明顯，就是想做大以後，吞并合作方，呵呵。”

卓逸航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笑容僵在唇邊，但轉瞬又恢複常态：“陸總，你在說笑話。”

“是不是笑話，你心裏沒點數嗎？”陸行舟重生前，親眼看見一家實力強勁的公司被晟世以戰略合作的名義蠶食殆盡，現在晟世想來沾染恒基，門都沒有。

陸行舟站起身道：“股份我們65，你們35，這是我最後的讓步，可以我們就找個時間簽協議，不行的話你們在這裏慢慢喝咖啡，我們還要開會。”

陸行舟說的占股比例太科幻，卓逸航也沒有談下去的欲|望，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同時漫不經心道：“鴻盛給我們60的股份。”

原來第三方是鴻盛，陸行舟不屑道：“你們太饑不擇食了，鴻盛一個做建材的公司，能對你們有什麽幫助？”更可況馮建那小子不務正業，撐不了幾時，這句話，陸行舟沒說。

卓逸航說：“鴻盛怎麽說也是中國五百強企業，底子厚，而且都屬于建築行業，我要扶鴻盛可以說輕而易舉，陸總不想多一個勁敵吧？”

陸行舟哼了一聲，露出一個假意的微笑：“既然卓總已經有下家了，那麽我們的談判到此終結，我期待看到卓總在國內地産業翻雲覆雨。不過，請你記住，你有能力捧鴻盛，我就有能力踩鴻盛，我睜大眼睛看着鴻盛怎麽成為晟世的墊腳石。”

卓逸航惋惜道：“我看陸總英姿勃發本來想和你交個朋友，沒想到陸總這麽硬氣，說的狠話真絕情，哎。”

誰特麽跟你有情，陸行舟臨走前甩下一句話：“商場如戰場，對立陣營，只有敵人沒有朋友。”

陸行舟走了，卓逸航看着那道關上的門，久久回不過神。

卓逸航左手邊的助手說：“這個陸總真不識擡舉，多少公司擠破頭想和我們晟世合作，卓哥親自談判，他還這麽不給面子。”

另一個接話道：“太狂妄了。”

卓逸航無視他二人的對話，又打開手機，屏幕上是陸行舟的照片，卓逸航在陸行舟臉上慢慢畫了一個叉，對助手說：“聯系鴻盛，跟他們說持股比例再上調五個點，否則免談。”

助手立即與鴻盛對接，提出條件，鴻盛那邊很快回話，馮建要求見面詳談，言下之意答應了晟世的要求。

卓逸航用指腹摩挲電話屏幕，喃喃道：“你要是這麽聽話就好了。我欣賞硬氣的你，但更喜歡看你失敗後驚惶無措的樣子，一定很有趣。陸總，我們會再見面的。”

------

陸行舟帶着高管們重回會議室，謝副總沉不住氣，問陸行舟：“陸總，我們這就放棄了？”

陸行舟說：“他們的目的一目了然，不放棄，等着被他們坑嗎？”

謝副總不想和陸行舟産生分歧，但他确實沒看出來晟世的狼子野心：“晟世是我們一直在跟的一個重要合作方，陸總你離開這段時間我們溝通的很好。”

這句話有弦外之音，陸行舟閉上眼睛問了一句：“謝副總的意思是我攪了你們的好事？”

“不是這意思。”謝副總不知道怎麽跟陸行舟表達自己的意思，作為他的下級，謝副總感覺跟他說話壓力很大。

謝副總的話倒是提醒了陸行舟，他離開這段日子公司的風向有沒有變動。

陸行舟問在座的人：“你們對我剛才的談判結果有異議嗎？”

高管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異口同聲道：“沒有。”謝副總的聲音也摻雜其中。

運營總監說：“之前我們與晟世接觸只做了初步溝通了解，沒有談到股權占比的核心問題，公司接到晟世發來的合作協議是昨天的事，我們連夜開了會，都覺得他們的要求太過傲慢，不知道怎麽處理，陸總回來了，你的決定就是公司的決定，我絕對支持。”

項目經理附議：“我也支持。”

“我也支持。”

“我也支持。”

……

高管們紛紛站隊陸行舟這邊，謝副總自然不會孑然孤立，也投了支持票。

陸行舟看出謝副總對此不甘心，決定跟他談談，便對大家說：“這段時間密切關注晟世的動向，如果有問題直接來找我。好了，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你們先去忙吧，謝副總留一下。”

高管們抱着資料電腦迅速離開，謝副總心事重重，被陸行舟單獨留下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陸行舟從總裁的專用座位走下來，坐到謝副總的左手邊，開口道：“這段時間我不在，辛苦你了。”

謝副總得到陸行舟突如其來的慰問，有點緊張無措：“陸總，這是我應該做的，不辛苦。”

陸行舟含笑道：“我一路走過，深知維持一個公司的運作很艱難，各個環節都要盯緊，還要與外屆發展合作關系，說不辛苦是假的。謝副總，你作為與晟世合作的發起者，最終錯過這個項目，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們不能違背原則，強行融入一個弊大于利的項目，你剛晉升上來，想出業績我能理解，但也請你理解我維護公司利益而做出的決定。”

陸行舟的懷柔政策讓謝副總有口難言，好不容易争取了一個看起來不錯的項目，以為能創出事業新高度，沒想到陸行舟一回來就将這個項目判了死刑，說不難受是假的，但經過陸行舟精确的分析判斷，及時懸崖勒馬，沒對公司造成損失，這點又要感謝陸行舟，謝副總內心那個煎熬啊。

謝付總表忠心道：“陸總，我對公司沒有二心，我歲數也不小了，希望紮根在這裏，激進蒙蔽了我的眼睛，差點讓公司利益受損，我甘願承擔後果。”

陸行舟擺了擺手，故作輕松道：“公司現在好好的，哪有什麽損失。”

陸行舟越這樣輕松大度，謝副總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一張老臉差點挂不住，上下唇緊緊咬着，強制自己不要做出失态的行為。

陸行舟看謝副總樣子很崩潰，不想再刺激他，點到即止，讓他自己去反思比聲詞嚴厲更有效果。

陸行舟站起來，拍了拍謝副總的手臂，說：“好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公司發展的腳步不會停歇，以後我們遇事多溝通，我這個人性格直爽，不喜歡打肚皮官司相互猜忌，希望謝副總也能敞開心扉，我們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多溝通交流，好嗎？”

謝副總重重地點了點頭。

陸行舟也松了一口氣。

謝副總離開後，陸行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鐘，電話像死了一樣，沒有響過。

處理完公司的事情，陸行舟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宮翊，這個沒良心的居然連一個電話和短信都沒有，一點都不關心人家。

陸行舟給宮翊打了個電話。

“喂。”電話那頭響起宮翊低沉磁性的聲音。

陸行舟詫異道：“诶，你在玩手機嗎？這麽快就接了，我幾乎沒反應過來。”

宮翊說：“嗯，我在看新聞。”

陸行道：“看新聞你都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老宮，你心裏有沒有我？”

宮翊說：“你在處理事情，處理完了自然會聯系我。”

陸行道：“什麽謬論？萬一我一直不聯系你呢？”

宮翊說：“那我就來公司找你。”

陸行舟笑道：“這還差不多，對了，廣告那邊還沒動靜嗎？”

宮翊說：“就等你了。”

陸行舟覺得這個廣告拍攝組真心造孽，等完這個等那個，真想給他們頒發一個最佳耐力獎。

陸行舟問：“你現在在哪裏？我過來找你。”

宮翊說：“就在你公司樓下。”

“……”一股暖意湧上心頭，陸行舟對着電話“木馬”了幾聲：“老宮，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