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百葉糊(上)

難怪方才突厥的騎兵沖得如此散亂,原來就是故意不要我們看出人數來!

“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李冠英握緊佩刀高聲喝道。

那人慢悠悠地道:“都爾罕。”

都爾罕?我只疑心自己聽錯了,連忙去看李冠英,卻在他臉上看到了同樣的神色。那邊是沒錯了,來人竟然真是都爾罕,大名鼎鼎的突厥特勤1,傳說突厥可汗突利看好的繼承人。看來情報

說突厥領兵者為葛祿實在是不盡不實。

“李都督,霍将軍,早聞大名,聽說你們二位威風的很,沒想到……卻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了。”都爾罕語氣不善,聽着十分刺耳。

李冠英冷哼道:“聽說都爾罕特勤擅長正面沖擊,不過今日一看,卻是陰謀詭計也擅長得很吶。”

都爾罕不以為意,只是大笑,“這是你們漢人的話,叫什麽……兵不厭詐。兩位追的時候,怎麽就沒考慮過,這裏該不該來呢?”

執意進來探看是我與李冠英共同決定的,怨不得旁人,便誰也沒有答話。

都爾罕忽然出現在此,身後還跟着不知凡幾的人馬,用火箭與陷阱将我們困在一隅,當然不會是想與我們好生閑聊的。我與李冠英對望一眼,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兵刃,高聲道:“既然來得不

對,那便速速離去了。”說着便翻身上馬,指揮着其他人往外沖。

本來只帶了五千人,方才變故一起又折損了不少,現在剩的可能只有四千不到,都爾罕手下的人少說都是上萬人,我們當然不是對手。可不沖一沖,留在這裏只能是死路一條。

都爾罕笑意更盛,“我們突厥大營,真是你們想來便來想走就走的?”

李冠英忍不住怒罵:“這是我們大郦的地盤,還輪不到你們突厥蠻子撒野!”

兩人互相罵着,驅馬的速度卻不慢,眼見着靠得越發近了,那邊都爾罕長臂一揮,狼牙棒便朝着我襲來。

被這一棒當胸掃中,我是絕沒有生還的道理。在李冠英“小心”的驚呼聲中,我使勁一拉缰繩,硬生生地驅着胯下的馬兒往旁邊跳去。好在這馬神駿,驟然被拉也沒有嘶鳴亂蹬,而是高高揚起蹄子跳過了一道火線,反倒沖到都爾罕身後些許遠的位置。

Advertisement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我是定不會放過的。于是我當機立斷,單手一拽缰繩,迫使馬兒又是一個急轉,同時握劍反手一刺,朝都爾罕的腰間刺去。

不過既然是突厥可汗最看中的特勤,當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感到有勁風襲去,他也不需回頭來看,當下也是左手策馬,一下子轉開去,同時右手掄起狼牙棒掃了過來。幸而我早有些準備,往後一仰堪堪躲過,那狼牙棒便将我身後的一個突厥騎兵狠狠打下馬去,直到飛出好幾丈才落了地,當時就沒了氣。狼牙棒本就無比沉重,看這一下的力道,也是比尋常突厥士兵大了幾倍的,都爾罕只是單手掄棒……他還真是膂力驚人啊!

“打得好!特勤打得真好!”李冠英大笑。

突厥人本就生得高鼻深目,即便面無表情看着都比我們漢人要多些陰鸷,何況都爾罕此事大怒,那面色更是吓人。不過片刻之後,他又收斂了神色,反倒朝我笑道:“還以為你們漢人只有步兵比較強,卻沒想到霍将軍的騎術如此了得!”

“打你們突厥人,不練練騎術怎麽行?”我一邊說着,又驟然策馬朝他沖過去,一劍照他面門劈過去。

都爾罕策馬躲開,怒道:“卑鄙無恥!”

他離我并不是很遠,狼牙棒打我不方便而我一變招卻能刺到他,于是去勢不減,笑道:“出其不意罷了,又不是從背後偷襲,算不得卑鄙無恥。”

“都愣着幹什麽?速速殺了這些漢人!南邊還有上好的金銀米糧與美人等着你們!”都爾罕怒喝一聲,又掄棒向我打來。

狼牙棒是一樣笨重的兵器,需要靠大力揮動,且長于遠攻卻弱于近戰,我不得不盡量貼近都爾罕以尋求下手的機會。但都爾罕雖然力大卻也很靈活,一時間我與他誰也沒法占得上風,只是在僵持對峙。

李冠英用長刀,對上狼牙棒也占不到什麽便宜。但他畢竟久經沙場,經驗只會比我更豐富,打起

來也是游刃有餘。然而那些普通軍士就不行了。誠如李冠英所說,突厥安分了好些年,留下的這些人又是擅長對戰高麗的,應對狼牙棒并沒有半點經驗,一時間陣腳大亂,轉眼便被擊殺了小半。

“砍馬腿!都給老子照着馬腿看!”到底是自己的兵,李冠英心疼得不行,紅着眼睛大喊。

但也不知是被打怕了還是真的如此困難,一連喊了幾聲都收效甚微,反倒是有更多的人倒下。

五千對上數萬人,本就贏面很小,加上兵器與戰馬的劣勢,還是在火場裏交手,輸起來竟是格外的快。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驚覺只剩了我與李冠英還堅持挺立着,且他渾身甲胄破損多處,布滿大小傷口,想來我也好不到哪去。

都爾罕一邊指揮着突厥人圍攻我們,一邊冷笑,“都眼下這種情況了,還不投降?”

“呸!你當我們大郦的漢子如此沒臉面沒骨氣?”李冠英照他吐出一口帶血的濃痰。

貓在捉到耗子之後,總是要好生戲耍之後再咬死的。想來都爾罕見只有我二人了也是這樣的心态。他揮手讓突厥士兵暫時不要動手,只是死死圍住我們二人,冷笑道:“骨頭硬不硬小王不知

道,但你們漢人……嘴一向硬。”

李冠英聞言大怒,提刀又要沖過去,我卻連忙騰出手去拉住他的馬,喝道:“不要沖動!只會平白送死罷了!”

“橫豎都是要死的,拉個墊背的不虧!”李冠英咬牙道。

我看了一眼他胯下的馬,想來比我的也不會差,便低聲道:“誰說都要死?李都督你聽我說,待會我會朝東面強沖,吸引都爾罕的注意力,你一定要借這個機會殺出去找到李信将軍彙合,若是李将軍不幸罹難便回城求援。”

李冠英瞪圓一雙豹眼,怒道:“這是什麽話?你是副帥我只是底下的将領,何況你還是謝将軍的弟子,這種事怎麽會讓你來?要去也是我去!一會我去纏住都爾罕,你快跑!”

我知道我無法說服他,但他更不能勸住我。這種時候争起來只會讓突厥人占盡便宜,于是我連忙道:“那就不要争了!既是一起來的,那就一起殺回去!”

“好!殺光狗日的蠻子!”李冠英大喝一聲,提刀向身邊的突厥士兵砍去。

那士兵不料他驟然發難,一下子便被砍翻在地。而李冠英則趁機又砍向第二人、第三人。

我這裏自然也不會閑着,提劍一挑,将地上一柄被丢棄的長槍挑起握在手中,收劍回鞘,改雙手握搶,橫掃突厥兵。

雖然我慣常使劍,但師父曾教導我,在戰場上,兵刃越長便越安全,為此逼着我練了許久的槍法,雖然與高手對戰我不敢輕易言勝,但上陣殺敵是綽綽有餘的。何況槍比狼牙棒要長上些許,李冠英手下的兵所用的紅纓槍槍尖的刃口也很長,用長槍來打突厥人倒是很适合。

一想到師父,我又不由自主地想到淩波。出來這麽久,路遠且險,我還沒有接到過她的書信,卻也不知道我給她的書信她收到沒有。我被困于此情此景下,生還希望渺茫……

不,出來之前我才向她求了親,答應她要替她父親翻案,師父也應允了婚事,他們都在等着我回去,我不能有事,我一定能勝!

我大喝一聲,将手中的長槍舞成一團光影,接連挑了數人下馬。

都爾罕立在一旁看着我,忽地出言道:“霍将軍,你有此等能耐,若是投奔我們突厥,定會受到可汗重用。日後小王登位,也不會虧待與你。”

一槍揮開一小片人,我冷笑道:“特勤能一照面便叫破我的身份,想必之前對霍某人還是有些了解的吧?我是誰?我姨夫是誰?我大郦當今皇後又是誰?特勤憑什麽以為我會投奔突厥?”

“不聽軍令貿然行事,折損數萬軍士,搭上一個節度使,最後只有你一人生還,你說……你們那幫朝臣會說什麽?你們皇帝會怎麽想?”

我怒道:“你什麽意思……”

“當心!”我話還沒說完,便聽李冠英一聲暴喝。

我聞聲連忙回頭去看,只見李冠英高大的身軀晃了晃,一下子撲倒在馬背上,卻死命抓住缰繩,不讓自己掉下去。這一下他便露出了自己後背上一個碩大的血窟窿,一看便是狼牙棒所砸。

看着都爾罕的神色,我一下子便明白過來。他方才出言相擾,不過是要分散我的注意,好讓人趁機下手。只是李冠英替我擋了致命的一擊!

“李都督!”我只覺得腦中有東西轟然一炸,就要上前去攙扶他。

他卻忽然一下又坐了起來,催馬朝我沖過來,與我錯身而過的時候忽地猛推我一把,将我推到一旁,自己迎着數個狼牙棒撞了上去。

“李都督——”恍惚間我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簡直不像我自己的聲音。

殷紅的鮮血狂飙亂湧,李冠英那黝黑的面龐卻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他仍舊死死地抓住缰繩,不讓自己摔下馬去。我連忙搶過去,将他拉到自己的馬上,躺在我腿上。

“李都督,霍徵何德何能得你以命相救!你不該……不該啊!”分明是我自己大意,若是要挨那幾下也該是我去,為什麽要是他替我去了!

他張了張嘴,開口卻吐出一口血沫。喘息片刻,他才氣若游絲地道:“謝……謝将軍,救我幾次……銜草結環也、也該報答……他不在……就、就由弟子……由弟子代受了……”

“你起來!這是你欠師父的,你不欠我!要還你去找師父當面還啊!給我算什麽?我不想要,也受不起!”我不顧一切地亂喊,只求他能挺住。

狼牙棒何等威力?何況他前胸後背都被重擊,哪怕是大羅金仙在世也救不成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我實在看不得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雖然這實在是戰場上最常見的。

李冠英拼命擠出個笑容,“老兵我……不成了……小霍你、你不要難過……殺、殺出去……殺光這幫狗日的!”

“我會帶你出去的!”

“見到……見到謝将軍……轉告他……大恩無以為報……唯有……來生……”

“李都督!李都督!”話只說了一半,他忽地沒了生氣,方才還拉着我的手一下子便垂了下去。

這時,卻聽見一陣刺耳的拍掌聲響起,都爾罕笑道:“哎呀,真是感人至深。”

聽他說話,我這才想起,眼下并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孤身一人,在群敵環肆之下,帶着李冠英的屍身,自己身上也有傷,的确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盡管聽起來像癡人說夢,但我也必須得活着出去,不光為了我自己,也為李冠英。

“納命來!”我胡亂用可以摸到的所有繩子,飛快地将李冠英的屍身與我還有戰馬綁在一起,暴喝一聲,挺槍便向前亂掃去。

我所到之處一片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絕于耳,很快就聽得麻木了,而其他兵刃也不斷落在我身上,制造出新的傷口。但我顧不得管了,甚至連我殺的是誰、是普通突厥軍士還是可以記功的軍官都不顧了,但凡這人攔住我的去路便一概格殺勿論,即便是不能立斬馬下,也不能叫他好過,總得留下胳膊或者腿來。

可我終究是戰了一夜,又沒有傳聞中能在敵軍中七進七出的趙子龍那般神勇,只覺得體力在不斷流逝,手上的長槍漸漸變得仿佛千斤重,每揮舞一下就會耗盡全身的精力。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我有懈怠,便會被這幾萬突厥大軍打殺得屍骨無存。

漸漸意識都不清醒,只是全靠一股意念在拼殺,身邊無數人在喊着什麽說着什麽我已經聽不到,亦不知道我沖到了何處,更不知道我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直到我忽然聽見有人在高喊:“霍将軍!李都督!末将來遲了!”這聲音似曾相識,我遲鈍地想了半晌,才想起這是李信。

我張嘴想回應他,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嗓子眼裏一陣血氣翻湧,便是一口污血噴了出來,然後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