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周浔不知怎麽,竟在桌上睡着了,待喻霖言醒過來的時候,便瞧見了趴在桌子上的那人。
喻霖言強撐着起身,發現傷口居然已經有愈合的跡象。
效果真好。
喻霖言輕笑一聲,走到了周浔身邊,看着這人的睡顏。
太安靜了。
他想着。
光看着五官,喻霖言都不相信這個人是自己傳聞中那個又傻又狂妄的外甥。
喻霖言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把匕首,放在手裏把玩着,最後竟逐漸靠近周浔的脖頸。
“你想要裝睡到什麽時候?”喻霖言皺眉,也沒把匕首收回去,“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說過,我不疑你。”周浔的聲音從底下傳來,說着,原本還睡着的人擡起了頭。
也沒顧忌自己脖子上還被人架着匕首。
喻霖言也怕傷到周浔,把匕首收了起來。
“我不懂,你為什麽相信我?”喻霖言看着他,直接問道。
末了也不忘補上一句:“別說因為我是你舅舅什麽的,說實話。”
“你不屑這些手段。”周浔看着他手中的匕首道。
“我怎不屑了?”喻霖言覺得好笑,看着周浔放在桌子上的手臂,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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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突然出手,匕首就朝着周浔的手臂刺去。
周浔就看着他,眼見着喻霖言把匕首刺在了桌子上。
刀面幾乎就是貼着周浔的手臂。
“我搜羅了半天才搜出來這麽一個防身之物,”喻霖言目光落在周浔身上,“主動上繳了。”
“你不幫太子了?”周浔看着桌子上的匕首,上面散着凜凜寒光,甚至還沾着血跡。
喻霖言的舉動很明顯,向自己交出武器,便是主動向自己示好。
“本來也不想幫他。”喻霖言嘆了口氣。
他和太子認識這麽多年,也知道那人外表的儒雅都是裝出來的,背地裏則小肚雞腸,心狠手辣,此人自然是不配為君。
不過對比如今的皇子,太子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至少還有腦子。
不過,他上次聽見太子對自己的幕僚提及了喻家,言語裏都是在說登基後要對付喻家。
喻霖言在确定了此事的真實性後自然不可能再幫太子。除非他想要自己全家被抄。
于是,喻霖言想到了周浔。
“……你的軍隊哪裏來的?”周浔問道。
“那天在朝上把你罵了一通,并且表示身為你舅舅,應該把你捉回來,”喻霖言淡定道,“太子就借給我一隊親兵。”
這時候,皇帝已經病得下不了床,太子也算是親政了。
周浔:“……”
不愧是喻霖言,臨走前還要坑太子一把。
“你之前是在試探?”周浔問。
“對,”喻霖言點頭,“在你不信任我之前,我說什麽都沒有用。”
“我信你。”周浔認真道。
“……我知道,”喻霖言看着那把匕首,“雖然我覺得莫名其妙但現在也沒覺得這麽奇怪。”
“為什麽?”
“你太蠢了,做出什麽事情都能理解。”
“……那還請先生為我出謀劃策了。”周浔也不惱,笑道。
“就叫先生?”喻霖言看着他,“不應該叫舅舅嗎?”
這句話喻霖言脫口而出,但當他說出之時便有些後悔了。
周浔現在是一軍統領,對自己信任的原因雖然不得而知,但也容不得自己這麽放肆。
正當他想将話題扯到一邊的時候,就看見周浔面上露出一絲糾結。
“真的要叫?”周浔頓了頓,“叫先生不行嗎?”
上輩子叫老師也就算了……這輩子要叫舅舅,就有些奇怪了。
周浔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奇怪的癖好。
“算了,你這一張口我怕是要折壽,”喻霖言嘆了口氣,“畢竟以後你若敗了,你這一聲舅舅怕是把我算在九族裏面了。”
“……就算我不叫,你也逃不了。”周浔無奈搖頭。
“這也說不準,”喻霖言敲着桌子,一本正經道,“我說不準臨陣倒戈一次便可以将功折罪了。”
“你不會,”周浔嘆了口氣,“來看個東西吧。”
他不想再和喻霖言說什麽了,若不聊正事,這話題也不知道要歪到哪裏去。
并非他不願意和喻霖言閑聊,若放在以前他求之不得,但是……
如今的情況緊急,自然沒那閑工夫。
“什麽東西?”喻霖言擡眼看去,那是一張紙,上面寫着幾個人名。
皆是軍中大将。
“你懷疑有內奸?”喻霖言挑眉,“這種事情要來問我?就不怕我抖露出去,擾亂你的軍心?”
“我的軍師,”周浔嘆了口氣,自己站起來,将喻霖言按在了自己坐的位置上,“我就相信你一個。”
喻霖言臉一紅,有些尴尬地咳嗽一聲。
“行。”
談起正事,喻霖言是不會再趁機損周浔的,就如同上一個世界,在教導周浔題目的時候,喻霖言并不會嘲諷他什麽。
雖然在教完以後也逃不過嘲諷。
“你有懷疑的人嗎?”喻霖言看了這個名單,“這個上面寫的人太多了,你別告訴我你一點兒也不确定。”
“……是的。”周浔點了點頭。
喻霖言也是被他一噎,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喻霖言忍住自己內心的火氣,嘆了口氣,“有什麽線索?”
周浔沉默了。
“……你沒有線索為什麽要懷疑有內奸?”
“先不說這個,”周浔搖頭,“我有一個辦法引蛇出洞,你看如何。”
說完,便湊在喻霖言耳邊低語了什麽。
“有點冒險,”喻霖言咬了咬下唇,眼中露出一絲精光,“不過,可以嘗試。”
“你覺得我有可信之人嗎?”周浔指着名單上的人名,問道。
他對這些人算不上很熟悉,如今只能讓喻霖言做此判斷了。
“我。”喻霖言指着自己道。
“我說這裏的。”周浔有些無奈。
喻霖言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毛筆,沾了墨水,在紙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紙上面的名字是你如今的刀刃,”喻霖言寫好了自己的名字,便将筆放了回去,淡淡道,“也是你成就大業的資本,得好好記下來,等你真登基了,就一個一個論功行賞。”
“至于你說的內奸,到時候劃去就好。”
“好。”
見周浔一本正經地應下自己的玩笑,喻霖言的嘴角也上揚了一些,伸手指了兩個名字。
“這兩位将軍随父親征戰多年,又都是性情耿直之人,當初陛下收了軍權他們就心生不滿,他們只服喻家人。”
“而喻家因為你的緣故,這些年也不敢太過嚣張,便做了奪嫡一事的中立派,還讓我給他當伴讀,以期平穩地位,但誰都知道若太子登基,喻家是逃不過一劫的。”
“那些将領都知道這道理,所以他們會聽你的。”
“好,”周浔似是想到什麽,又看向喻霖言,“他們聽你的嗎?”
“……喻家這一輩,他們最嫌的就是我,”喻霖言指着自己,搖頭道,“大概就是文官與武官的矛盾吧,再說我現在明面上是太子黨的,看見我自然是有些不爽。”
要是他們在意喻霖言,就不會任由他在俘虜營不管不顧了。
周浔察覺到一絲不對,“此時喻家在朝中是否……”
“聽我說完,”喻霖言道,“因為先前軍權是父親自己上交的,有幾位将軍大怒,說是要與我父親割袍斷義,之後在街上遇到父親的轎子都要拿雞蛋去砸。”
“不過,這也只是表象,實際上幾十年的戰友怎麽可能真鬧成這樣,況且那幾位将軍也不是傻子,但瞞過了朝中不少人,所以這次的事情并沒有影響到喻家什麽。”
“嗯,”周浔點了點頭,“那我同這兩位将軍商量去。”
說完他又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喻霖言:“你知道哪位趙将軍是什麽來歷嗎?”
“趙将軍?”說到這裏,喻霖言面上露出一絲古怪,“你不知道?”
周浔一頓,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那位是你未過門媳婦的外祖父,”喻霖言懷疑地看着他,“你是檀香聞多了,腦子都變成木魚了嗎?”
經過喻霖言的提醒,周浔才想起來這個五王爺還是有未婚妻的。
不過想來也沒有什麽問題,畢竟封建時期的人向來如此,那個太子除了妻子,還找了兩個側妃。
這婚自然是要退掉的,周浔來這個世界是為了喻霖言而不是為了三妻四妾。
所以周浔就沒怎麽在意這個人,知道後就抛到腦後。
不過好在喻霖言也不在意,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個人趴回到了床上。
“你去和那些大将軍商量吧,”喻霖言的聲音變得有些迷糊,“反正他們也不想看見我,我先睡了。”
周浔應了一聲,走出營帳前,又回頭看了喻霖言一眼,又走了回來,幫他将被子蓋好。
然後也沒多說什麽,便走了出去。
在周浔走後,剛才還說要睡覺的喻霖言突然睜開了眸子,眼中并沒有方才所說的困意。
他坐起身看着帳門的方向,若有所思。
“以前應當是小瞧我這個外甥了……”喻霖言皺着眉,“可他為什麽問我那麽多?”
“是在試探?亦或是其他緣由……”
他苦思良久,下意識咬住了下唇,最後還是化為了一道嘆息。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了,畢竟周浔現在與自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沒有互相猜忌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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