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這些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将,絕非紙上談兵之人,此時在這裏裝聾作啞,無非就是對自己不夠信任。

周浔不知道這原主做了什麽,但如今應當由他做主。

“殿下,”沉寂了許久,一位老将站了出來,“皇軍在西,南兩處方位都有埋伏,而我們此地正處東南面,而東面為山,南面靠林,并不有利。”

“而且對方兵力怕是我們的兩倍多,若是硬碰上我軍必輸無疑。”

周浔聞言,皺了皺眉。

地球文明的冷兵器作戰自然和他所處時代的作戰方式不同,但追究本質,都需利用地形,巧用軍法。

況且因為以前因為感興趣,他的畢業論文就寫的《論冷兵器時代的軍法——封建時期的軍法淺析》。

沒有想到如今也是可以派上用場。

“趙将軍有何高見?”周浔也不說自己的想法,繼續問道。

“只能帶軍進林,利用地勢逃脫。”趙将軍道。

周浔眸子微微一眯。

“大軍若入了樹林,他們便可一把火燒了林子,我們就算不全軍覆沒,也得損失大半。”

“……若他們以為我們要上山呢?”趙将軍微微低頭,掩蓋下了眸子裏面的笑意。

周浔挑眉:“請說。”

與那些老将商量好了行軍策略,周浔又回到了帳內,正好瞧見喻霖言在爬起身,熄了屋內的檀香。

“若你不喜歡叫外面的人熄滅就是了,何必自己起來?”周浔看着他,嘆了口氣将他扶到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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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喜歡這個?”喻霖言趴在床上,“不直接找人幫我熄滅了,還等着我誇你體貼?”

周浔:“……”

“檀香有佛性……”喻霖言轉頭看他,“你是覺得自己殺戮太多,所以要以檀香養性嗎?”

“不是。”周浔搖頭。

“那可惜了……”喻霖言聽了,也不問那是因為什麽,只是搖頭道。

“可惜什麽?”

“你若真有那覺悟,我便加把勁勸你遁入空門,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我便可立大功,從此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周浔知道這人又在嘲諷自己,算不上惱,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好好休息吧,有事便同我說。”周浔說完這句,便走到了旁邊坐下,看起了卷文。

軍隊內也有不少事宜,雖說很多都是讓手下之人處理,但是也不至于讓他這個大将軍閑着沒事幹。

荒唐……

周浔看着這些文卷上的答複,臉都黑了。

這五王爺對待軍隊事務怎麽可以這麽随意?

喻霖言無聊,瞥了周浔一眼。

這臉真黑,和剛去挖了煤似的。

心有所感,他有感而發: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鬓蒼蒼十指黑。”

周浔:“……”

“你看我做什麽?”喻霖言看了他一眼,“我背詩而已。”

“沒什麽。”周浔嘆了口氣。

喻霖言真的就是來氣自己的。

他手一抖,旁邊的茶杯打翻了。

茶水翻在紙上,卻是映出了不一樣的字跡。

周浔一愣,面上出現啞然之色。

見此,他默默地站起身,在自己的營帳內翻找什麽。

喻霖言也沒理他,就趴在床上不動,拿着一本不知道哪裏找過來的書,自己默默地看着。

後來,興許是周浔找了太久,喻霖言有些不耐煩地擡頭:“你在幹什麽?”

“吵到你了?”周浔覺得自己還挺小聲,沒想到也是吵到了喻霖言。

“……你在找什麽?”喻霖言挑眉。

周浔一頓。

倒不是他不願意告訴喻霖言,只不過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麽東西。

方才自己将水潑在了紙上,卻是顯露出一行字跡。

那些字跡正是寫着對軍事的處理方式,而且以周浔的眼光來看其中也有不少稱道之處。

難道說那五王爺是在裝瘋賣傻嗎?

周浔有些不确定。

虛拟世界的研發仍在實驗階段,對于虛拟世界的信息接受也是存在局限性的。

比如說周浔能夠知道這個世界的大致背景,人物的身份與性格,可卻不能知道這個人物想要做什麽。

甚至曾經做過的事情也有遺漏。

所以這個看字跡,那隐形了的字跡也是五王爺的手筆。

王爺是真蠢還是裝傻,周浔并不能确定,他所做的最好是保持原樣。

不過再次之前,他必須要找到那個可以讓字跡隐藏的墨水。

雖然周浔也知道那墨水是什麽材料做的,但是找材料難免會走漏風聲。

“你未入黃泉,走路怎麽可能沒聲兒,”喻霖言有些“擔憂”地看着周浔,“你好端端咒自己幹什麽?”

“……太子是派你來氣我的吧?”周浔哭笑不得。

“他沒這麽無聊。”喻霖言搖頭。

況且在太子面前自己還算有所收斂,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麽能氣人。

就算喻家世代都是武将,但在自己入朝之前也是囑咐自己要管好這張嘴的。

史書上早有教訓,帝王從來不缺文臣,亂世尚且如此,又更何況盛世?

喻霖言知道自己的性格偏于狂士一類,心中也曾仰慕魏晉風流,但是他也不想踏他們的後路。

喻霖言也覺得奇怪,雖說自己對這個名義上的外甥沒什麽印象,但是見到他,自己就沒來由得感覺到親近。

在他面前竟犯了老毛病……

喻霖言也覺得有些好笑。

“你在找這個?”喻霖言從枕頭底下翻出了一個小瓶子,看向周浔。

周浔一愣,接過那瓶子。

“你怎麽知道?”

“我就在枕頭底下摸到的,”喻霖言把東西給了周浔以後,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那本書上,“其他我也不知道。”

“謝了。”周浔又坐在桌子前,在毛筆上沾了瓶子裏面的“墨水”,開始寫字。

“……你不疑我?”喻霖言皺眉。

周浔就如此明目張膽地在自己面前用隐形水寫軍務,不就是明擺着告訴他自己表面上的軍務是假的嗎?

“疑你做什麽?”周浔的注意力都在軍務上,對于喻霖言的問題,只是将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去,“若連你都懷疑,我都要無人可信了。”

喻霖言愣住了。

他的目光從書卷中擡起,有些詫異地看着周浔。

周浔相信自己?

他不是知道自己是太子的人嗎?

難道是因為自己是他舅舅便相信自己?

喻霖言想起自己被這人從俘虜營中帶出來療傷,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這外甥也太單純了……

喻霖言皺眉,他的視線又落在自己的書卷上。

若周浔知道這麽蠢,那自己的計劃是否要更改?

……罷了。

喻霖言躊躇了片刻。

還是先按兵不動吧。

周浔自然是不知道喻霖言心裏所想,他将軍務寫好後便交給了副官,之後便頭疼地坐在位子上揉太陽穴。

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便需要處理另外一件事。

為何五王爺要裝瘋賣傻?

難道是……

營中有其他人的耳目?

周浔想到的這個理由顯然是最為合理的,可這內奸到底是何人?

他不清楚以前五王爺知不知曉,反正他如今是一頭霧水。

可此事顯然拖不得,如今兵臨城下,皇城的軍隊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進攻,而今日所部署的計謀,若真被他們知曉,便是一場災難。

倒不如将計就計一場。

周浔看着面前的地圖,用筆在畫了幾個圈。

喻霖言說到底也是個傷患,雖說給他用了上好的藥物,但撐了許久也是累了。

他眼前的字愈發模糊,最終還是沒撐住“砰”的一聲,磕在了書上。

這聲音讓某位思考行軍策略的将軍擡起了頭,望見這人趴在書上睡着的情形,不禁輕笑出聲。

離開書桌,替他掩好被子,又幫他腦袋底下的書拿出來。

透着燭火,周浔知道這本被喻霖言看了大白天的書尊姓大名。

《晉王傳》

周浔一時無語。

他沒記錯的話,自己的封號貌似就是晉。

他本以為喻霖言再無聊也是看一些史書,沒想到居然看這個五王爺的話本。

不過……

看來喻霖言對自己這個身份也算不上徹底厭惡,否則也不會看這個了。

“霖言……”周浔嘆了口氣,透着燭火,看着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那人背上受傷,睡覺自然只能趴着。

那白皙的面龐偏向床外,将五官都落在周浔面前。

周浔的目光将他的五官描摹了一遍,最後落在了喻霖言那有些蒼白的唇上。

他知道自己和喻霖言是接過吻的。

那時候兩個人受信息素的影響都情迷意亂,對那份柔軟與溫存只是存了一點印象,過後便只記得唇角的餘香。

但是其他的便再也不記得了。

幾乎是鬼迷心竅,周浔俯下身子,在那唇上落下一吻。

軟的。

周浔忙站起身,他怕自己再做出什麽輕薄的舉動。

他以前對喻霖言都是發乎情,止于禮,畢竟喻霖言對他沒那意思,自己也不好強迫,也沒做過趁別人睡覺去輕薄的舉動。

如今不同了。

周浔給自己找到了借口。

醫生說要與霖言多接觸,自己這麽做是為了幫他回去。

正如之前幫喻霖言上藥一般,是為了讓他傷口快些好,不是為了占他便宜。

周浔腦袋裏很亂,一面譴責自己趁人之危,一面又說着特殊情況并非自己所願。

可到了最後,周浔嘆了口氣,将所有思緒都掃了出去,徒留着一個在他腦海裏面無限放大。

沒有任何好粉飾的,他就是想要同喻霖言親近些。

周浔嘆了口氣,覺得這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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