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回來了？”喻霖言看着走進來的周浔，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

“檀香已經熄了，你還需要什麽嗎？”周浔也沒管這個之前還說想要睡覺，現在卻又站在這裏的人，“餓了？”

“嗯。”喻霖言點頭。

“想吃什麽？”

“別搞得你這裏能弄出什麽山珍海味一樣，”喻霖言坐到榻上，“只要不讓我吃沙子就好。”

“行，我叫人準備。”周浔走到外面吩咐一聲，又走了回來。

“你方才已經同兩位将軍說好了？”喻霖言擡眼看着周浔。

“嗯，說好了，就等皇城軍隊進攻了。”周浔道。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不存在內奸該如何？”喻霖言問他，“到時候你們就不占地形優勢了。”

“一定有，”周浔認真道，“這并非我疑神疑鬼。”

“哦……希望吧。”喻霖言點了點頭也不在意。

他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和周浔說的了，便把自己手邊的書拿出來看。

周浔餘光瞥見那幾個字就覺得頭疼，不過想着話本也是來源于現實，說不準在這話本裏面找到什麽線索，便開口道：“你這話本裏面說了些什麽？”

“……說了你啊，”喻霖言扯了扯嘴角，也沒想到周浔會對自己這個話本感興趣，“說你出生那天，天空中突然生出了祥雲，隐隐有龍鳴之态，一看就是祥瑞。”

周浔：“……”

“三歲那年，便可徒手劈斷一人高的巨石，陛下知曉後龍心大悅，便讓你随着宮裏頭的侍衛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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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年，宮中侍衛便無人是你的對手，陛下無奈之下，便将你交托給喻将軍學武。”

“……然後？”

“之後幾年沒什麽好說的，”喻霖言翻了翻書頁，大抵是想不起來這話本的內容了，看了幾眼才道，“要說有意思的便是你十六歲那年……”

周浔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十六歲那年，突然有外族作亂，你聽說以後大怒，跪在陛下面前，說此事有關我朝尊嚴，你要親自上沙場，若陛下不允，你就長跪不起。”

“陛下無奈，只得允了，你随着喻将軍去了沙場，在兩軍對壘之時，你站在陣前大聲道了一聲：何方宵小居然對我朝不敬，頓時天閃雷鳴，天上落下了一道紫雷，将敵方将領給劈死。”

“頓時敵軍四散逃跑，卻是我軍甕中捉鼈，所以便大獲全勝。”

周浔：“……”

“話本而已，倒也不必在意，信這個的人不多，”喻霖言合上了書頁，“不過愛看的人倒是不少，我這本就是問你門口的守衛要的。”

這話剛說完，帳門口就傳來一道聲音：“王爺，你要的膳食。”

“是這位？”周浔問。

“……是吧。”喻霖言也不記得到底是誰，便随口道。

周浔本就是随口一問，聽到聲音便站了起來，接過了膳食。

“簡陋了些，莫要嫌棄。”周浔将簡單的食物放喻霖言面前。

“軍中有什麽好苛求的，”喻霖言也不在意，“不過若你的慶功宴上還請我吃這個，我可要說你小氣了。”

“嗯。”

“對了，說到慶功宴，我在這話本上還看到一些東西。”

“什麽？”

“說你得勝歸來，陛下龍心大悅，便為你大辦慶功宴。皇城裏面的小姐聽聞你回來了，擠破了腦袋都要參加這慶功宴，想要見一見這英雄兒郎。”

“……這有什麽好說的？”

聽自己伴侶說自己的風流往事，還真的是有些奇特。

雖然喻霖言現在不是他的伴侶，是他的舅舅，那些風流韻事和自己也沒有任何關系，但……

還是很奇特。

至少周浔本人不太想要聽下去。

不過，喻霖言也理會他，繼續說道：“說到這裏，便不得不提到那位瞿家小姐了，這瞿小姐生的花容月貌，出生時家中百花齊放……”

“……食不言，寝不語。”周浔試圖讓喻霖言住嘴。

但是喻霖言就當沒聽見。

“……最為重要的一點，這瞿小姐就是那晉王的未婚妻，這兩人出生時都是有所異像，真的是天賜良緣，本該就是一對兒。”

“胡說，”周浔有些惱了，臉色有些難看，“這事便不再說了。”

“你不喜歡這個瞿小姐？”喻霖言一愣。

這位在皇城中也是有名的閨秀，不知道多少兒郎把這姑娘當作是夢中情人，只嘆息這姑娘早就與晉王定了親，便只得放棄了。

“不喜歡。”周浔道。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周浔看着喻霖言，扯了扯嘴角，不想說話。

他能喜歡什麽樣的？不就是喻霖言那樣子的嗎？

見周浔不說話了，喻霖言閉上了嘴。

他也不是喜歡往人槍口上撞的傻子，如今他是周浔的謀士，自然是不能得罪他的。

但是……

周浔為何不喜提及這個問題？

喻霖言覺得這不是自己該問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面總有些好奇。

此次與周浔相見，喻霖言總覺得有些奇怪。在定下這個這個計劃前，他便決定了要在周浔面前裝作一個有才而謙卑之士。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見了這人，喻霖言便時常忘記這點。

……便管不住自己的嘴。

嘆了一口氣，喻霖言打算略過這個話題，便聽見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王爺，皇城軍隊開始進攻了，”帳外的士兵道，“各位将軍都等着王爺去……”

“走。”周浔聞言，随手在桌子上拿了兩塊面餅，放在喻霖言手中，又擡手抓住喻霖言的手。

喻霖言下意識接過面餅，跟着周浔走了出去。

“你要把我帶過去？”喻霖言皺眉。

“這裏太危險，你和我待在一起，安心些。”

喻霖言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周浔看了他一眼，“所以……”

“所以什麽？”喻霖言咬了一口面餅，“我說了也沒用？”

“嗯。”周浔點頭。

“那便随你，”喻霖言雖然也覺得周浔那段話說不出來的古怪，但此時也不方便多問，“反正我也不怕那些老家夥。”

周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這個世界雖然莫名其妙，但卻讓他和喻霖言有了并肩作戰的機會。

這是他在現實世界中所奢求而不得的。

在行軍中，周浔雖然也不至于一直都穿着戰袍，可大部分時候還是穿着的。所以行至軍前，也未浪費什麽時間。

周浔的目光落在秦、向兩位将軍身上，兩人朝他微微點頭。

可目光落在喻霖言身上時，便不由複雜起來。

喻霖言自然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見，便自顧自地吃着面餅，一派淡然。

“王爺，你要帶着喻子寂上陣？”趙将軍看着一旁吃着面餅的喻霖言皺了皺眉。

“嗯。”周浔想起這人的外孫女還與自己有婚約，又是方才被喻霖言的話弄得心力憔悴，便不想再同他再說什麽。

省得一會兒喻霖言說他與未婚妻娘家保持良好關系。

“王爺，喻子寂畢竟是……”

“我心中已有分寸，不必多言。”周浔打斷他的話，“此時應當先考慮眼前情境。至于其他，便稍後再論。”

“……是。”趙将軍看着喻霖言，眼中總有些忌憚，想來是是懷疑喻霖言被捕是故意為之。

“趙将軍看着我做什麽？”喻霖言叼着面餅，嘴角上劃過一絲笑意，看上去甚至帶着幾分戲谑的意味，“莫不是覺得我想要做什麽？”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喻霖言也沒給趙将軍說話的機會，帶着笑意道，“與其在這裏多費口舌，不如一會兒見真章。”

“趙将軍也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吧？子寂也常常覺得趙将軍倒比傳聞中能說會道一些。”

“你……”趙将軍氣極。

自己還沒說什麽就被這個喻霖言堵住了所有的話。讓自己想好的話都胎死腹中。

喻霖言也知道分寸，畢竟自己此時還只是一個俘虜，真把人得罪了，反倒不好。

于是，他将啃了一半的面餅塞到周浔手裏，又對着趙将軍行了一禮，笑道：“不過，趙将軍果然是如同傳聞中那般英勇，晚生百聞不如一見，甚是欽佩，我們都是在為殿下做事，又何必針鋒相對呢？”

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喻霖言在“殿下”二字處略微停頓，言笑晏晏地望着趙将軍。

喻霖言的皮相絕佳，雖然已經是二十有五的年紀了，但天生幼相，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尚未加冠的少年。若還帶着笑臉，便難以生什麽惡意。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一個長着俊俏的少年郎？趙将軍只得青白着臉将自己的話吞了下去。

不過，在喻霖言說到“殿下”之時，趙将軍神色微微一變，雖然只是一瞬，卻也是落在周浔和喻霖言的眼中。

周浔若有所思地看着趙将軍，将喻霖言啃了一半的面餅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你……”喻霖言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浔，“将軍你為什麽……”

“餓了。”周浔淡淡道。

方才還伶牙俐齒的喻霖言就被噎住了。

方才那面餅的确是周浔拿的，但是他給了自己，喻霖言便以為周浔也學會了體貼下屬那一套，便心安理得地咬了兩口。

只是如今……

衆将領的目光也是頗為古怪，雖說當事人咬着餅，沒有露出什麽怪異之色，但……

哪裏有将軍吃俘虜食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