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過喻霖言是周浔的長輩,這樣……應該也還說得過去……

其他人都這麽想着,将心中的怪誕感壓了下去,将注意力落在了将要到來的那場戰鬥上。

“按計劃行事。”周浔無視了其他人的神色,自己翻身上馬道。

方才吃餅一事,的确有他故意為之的成分在裏面,雖說他本意是怕喻霖言沒吃飽,便順帶着拿了兩個餅給他墊饑。

只是……

想起剛才那舉動,周浔都替自己覺得不好意思,這種行為若是放在以前,喻霖言怕是要說自己一頓。

他也就趁現在的喻霖言不會同自己計較罷了。

喻霖言的馬匹早就準備好了,是周浔事先幫他挑好的,也算是軍中良駒——方便喻霖言用來跑路。

“這戰馬倒是溫順……”喻霖言瞧着這戰馬,面上露出一絲笑意,“費心了。”

“分內之事。”

此時,皇城軍隊處。

“真的是可笑,”一男子看着面前的沙盤,面上帶着幾分譏諷,“我還以為那晉王真有幾分本事,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本就是被別人捧出來的,你以為他能有幾分本事?”又一人笑道。

“這次我們裏應外合,直接讓他葬身火海……”那男子放肆地笑着,“也多虧了那位給我們打探到了消息,不然我們還得去山上白費工夫。”

“回到皇城中殿下肯定會大賞那人,”說着,另一人面上露出了羨慕之色,“他們那個家族怕又要複興起來。”

“可不是,從今以後也算是真攀上了太子了,以後榮華富貴也是享之不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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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們羨慕也沒用,畢竟不是誰都有那福氣,我們還不如等會兒,看看能不能活捉那個晉王,倒是可以立功。”

“這倒也是。”

兩人議論着便走到軍前,此時他們的先遣部隊已經到了樹林,看着面前的大軍,臉上挂出了笑意。

“我軍氣勢磅礴,那些宵小定然拜倒在我們腳下。”

這話還沒說完,一支箭矢便落在了他們的腳下。

“怎麽回事?”那人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天上便落下箭雨。

“有埋伏,快撤。”另外一人反應過來,忙下達了指令。

正當他們往回去的方向撤退時,一支大軍卻是阻隔了他們的去路。

上有箭雨,前有軍隊,那領頭的人也慌了神,竟道:“快躲到樹林裏去。”

有樹林的遮蔽,這箭雨便傷不了他們了。

可他卻忘記了自己曾經想要用來對付別人的法子。

軍隊剛匆忙進了林子,一道道帶着火芒的箭矢便帶着殘影落在林間,一時間大火在林間燃起,火勢洶洶。

“在另一面的人可埋伏好了?”周浔站在山腰處,望着冒着火光的林子,微微撇過視線,向一旁的秦将軍問道。

“回殿下,早就埋伏好了,是由向集領隊的。”

“有向将軍帶隊,本王自然放心。”周浔收回視線道。

“這次多虧殿下的良計,否則這次也不會輕易獲勝。”秦将軍笑道。

“那也是得多謝有人給本王通風報信,”周浔淡淡道,“否則如今在林中的便是我們了。”

“是啊,這次他們可謂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秦将軍笑得愈發得意。

“我們到時候的确應當将那人找出來論功行賞一番。”周浔的話似有所指,讓心懷鬼胎的人不由一個哆嗦。

喻霖言并沒有說話,他只是望着冒着火光的樹林,似是陷入了沉思。

“怎麽了?”周浔問道。

此時戰局已成定局,周浔将領都帶着士兵下了山山腰處便只留下了喻霖言和周浔兩人。

“突然覺得我朝重文輕武終究會弄出大亂來。”

“天下太平,雖然用兵之處并不多,但天下之勢,向來是分分合合,誰說的準這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喻霖言的眼眸帶上了一絲深沉:“若真到要用兵之時,靠這些只背了兵書的書袋子來紙上談兵,能抵得住什麽?”

“可既然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即便軍力強大,但民心相背,便也無用。”周浔搖了搖頭,對古代的政治制度并不算多了解,但是經過這麽多年的教育,也明白民心的重要性。

在他看來,重文亦或是重武都是國家發展的策略,衆多朝代下來,終是偏文者多,也是有其道理。

“若某日成民心所向,則是人人可為軍,至于良将……”

周浔說到這裏頓了頓:“總有人喜武而不喜文,這與局勢無關,莫刻意抑制便可。”

“胡說,”喻霖言皺眉,“天下之士,多少為利而往,又多少為利而去?你說的人雖然存在,卻定然多多少少帶着些傲氣……”

“……不适合官場。”

“再說了,良将重良一字,良字既重品行又重才能,而戰場上的将領多為能将,只重才能……”

“良将雖好,但難免難求,可能将卻是必不可少,若再按我朝形勢,長此以往良将雖存,但遠遠不足……”

“你的意思就是此時需要能将?”周浔問。

“這是自然。”

“的确如此……”周浔頓了頓,“但你有沒有想過,重武輕文會怎麽樣。”

“若朝中若無能臣呢?”

喻霖言:“……”

他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說什麽了,或許也有可能是不想說什麽。

“我們在這裏胡亂說什麽呢。”喻霖言突然笑了笑。

“方才都是我胡言亂語,晉王莫放在心上。”

“沒事,我也只是胡說罷了……”周浔皺了皺眉,“無外人在時不必這麽稱呼我。”

他察覺到在這個世界裏,喻霖言對他總有些距離感,興許就是身份的緣故,讓喻霖言并沒有像上一個世界放的開。

周浔自然不喜歡如此。

如果說之前喻霖言是在試探自己,那現在的他只會做一個謀士。

自己是主,而他是臣。

這個局勢沒有辦法改變,周浔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喻霖言聽周浔這麽說,微微一愣,看着周浔那張臉,突然福至心靈道:“大外甥?”

周浔:“……回去吧。”

周浔覺得,氣自己大概已經成為了喻霖言骨子裏面的東西,怎麽拔都拔不出來了。

回到軍營,士兵都沉迷在戰勝的喜悅之中,但是将領們都面色沉重。

這次勝了雖然是好事,卻說明他們之中必然有細作。

當時定的計劃本就是瞞過皇城軍營所以其中并沒有士兵知道他們的計劃,如今出了岔子,必然是有人走露了消息。

而這人還是在他們這些将領中間。

可周浔回來以後,也沒提這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一般。可誰都知道此事不可能善終,只得互相猜忌起來。

“你确定要讓他們自己猜來猜去的?”喻霖言看着周浔,“易動搖軍心。”

“我知道。”周浔點了點頭。

他怎會不知道這樣易動搖軍心?但是如今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将那人找出來,輕易動手反倒是打草驚蛇。

“那不如讓我獻上一計,”喻霖言扯了扯嘴角,輕聲說了什麽,随後又帶着笑意道,“你看如何?”

“不行。”周浔搖頭。

“為何?”喻霖言沒想到周浔會拒絕,有些愣神地看着周浔,這法子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可為什麽……

“有損你的聲譽。”周浔搖頭道。

“……你在意這個?”喻霖言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有些啞然。

“嗯。”

“你對每個手下都這麽好嗎?還顧忌他的名譽?”喻霖言疑惑道,“那當你的手下也未免太幸福了。”

周浔微頓,他看着喻霖言嘆了口氣。

他所處的時代和這個世界的時代不同,那時候雖然也沒逃得過陰謀詭計,但是人權意識早就刻在每一個人的腦海中。周浔怎麽可能随意去利用別人的聲譽做事情?

再說了……

“你并非手下。”周浔道。

“在這個時候,就算是我爹,也是你的部下,”喻霖言誤解了他的意思,搖了搖頭,“殿下,你比我想象中還有優柔寡斷些。”

“這并非優柔寡斷……”周浔還未說完,便聽見喻霖言道:

“不過,我欣賞殿下這點。便在此謝殿下保護我的名節了。”

喻霖言怎麽可能真不在意自己的名聲?畢竟他也是個讀書人,讀書人重氣節,若不是這方案的後面有幫他洗淨名聲的辦法,他未必願意這麽做。

他可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罵。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喻霖言突然笑了,“按理說我是太子的人如今臨陣倒戈來幫你,落在那些酸腐書生口中,怕是沒什麽好話了。”

“那些人說不過你。”周浔搖了搖頭,半開玩笑道。

可是心裏面便開始琢磨起來。

衆口铄金,天下人這麽多,喻霖言一個人怎麽可能說的過?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現實世界就是一個最鮮明的例子。

“……我也不會讓他們說你。”末了周浔又補上一句。

以前有了教訓,周浔自然不可能再重蹈覆轍。這一次他不可能再讓喻霖言受流言所擾。

喻霖言一滞,不明白周浔為什麽這麽說。

可是當他望着周浔那俊朗的眉眼時,心中莫名有些觸動。

莫不是自作多情了?

喻霖言反應過來後自嘲一聲。

他一個棋子何德何能可以被周浔庇護?想來不過是他要用自己罷了。

白子染了塵埃,說不準就是黑子了。

自然得讓白子幹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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