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喻霖言不想再聽太子多說了,他不鹹不淡地道了一聲:“殿下給我一些考慮的時間。”

便擡腳往裏面走去。

喻霖言自然是不放心侍矚的,在他看來,喻和和侍矚呆在一起肯定會出事,雖然周浔派了不少人來看管,但難免會弄出一些幺蛾子。

到了合适的位置,他便躲在牆角偷看他們的情況。

偷聽長輩的牆角實在不是什麽光鮮亮麗的事情,不到必要時候他并不想要被他們發現。

喻和來了之後,幾個獄卒便自覺走了出去。

喻霖言微愣,按照地牢的規矩來,無論是誰來都得拿着皇帝的信物才可以單獨審問犯人。

現在所需要的,自然就是周浔的信物。

方才他來審問太子就是拿着周浔的玉佩,才能把人轉移開。

罷了,此時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喻霖言壓下心裏頭的疑惑,開始偷聽他們的話。

“你來找我做什麽?”侍矚挑着眉看着喻和,“勝利者來了?”

“我來問你一些問題。”喻和淡淡地看着他,的确如侍矚所說,他是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态。

“很巧,我也想問你一些問題。”侍矚擡眼看着他。

“你若是想問你妹妹的事情,我只能說的确和我有關系,”喻和道,“不過那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什麽?”侍矚臉色大變,“你說什麽?我妹妹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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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把我當做是殺了你妹妹的人就有些沒有道理了。”

“胡說八道,”侍矚瞪着面前的男子,“若不是你娶了兩房小妾,又待我妹妹不好,她怎會……”

“我在吃穿用度上也沒有短了她,怎麽待她不好了?”

“你個混蛋,”侍矚聽見這人平靜的語氣,便仿佛被人潑了油,原本還控制得住的火焰頓時燎原,他雙目赤紅,憤怒道,“你當初說好一輩子就娶我妹妹一個,你……”

“那是喻和說的,不是我說的。”喻和道。

這話一出,侍矚和喻霖言都愣住了。

喻霖言想到了之前太子的話,背後生出一絲寒意。

難道……

自己這二十幾年叫的父親,都是自己的叔叔?

喻霖言皺眉,縮在角落裏面,只想将事情的始末都聽明白。

“你什麽意思?”侍矚有些茫然,難道面前之人不是喻和?

他還沒到目盲耳聾的年紀,怎麽可能認錯人?

“這你便不要知道了,”站在他面前的人冷冷笑道,“你只要知道當時你妹妹本是想要帶着喻霖言一起死的,但是你外甥被我救回來了。”

“在這點上你應當感謝我。”

“你……”侍矚隐隐約約猜到了些什麽,看着喻和。

以前的喻和的确不是這樣子的,那時的喻和少年成名,但不驕不躁,有勇有謀,哪裏有如今的陰沉氣?

他本來以為是喻和在官場待久了,人也變了。

現在想來,不是人變了,而是換了個人。

當年他與喻和也是有着不錯的交情,不然也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妹妹就這麽簡單地嫁了。

“你把霖言留下是想要把他當做是你的棋子?”侍矚冷着臉,“你憑什麽這麽利用他?”

“憑什麽?他又不是我兒子,”喻和冷笑,“喻疏顏不是我的女兒,但我不可能養一個廢人,所以她嫁給了皇帝,這才有些用處啊。”

“你!”侍矚冷着臉。

他早該知道這人不是喻和,按喻和的性子,怎麽可能舍得疏顏入宮?

雖然疏顏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因為自己妹子常年沒有懷上的緣故,喻和也是把她當成是自己女兒的……

“你把這些告訴我,就不怕我告訴霖言?”

“他?”喻和搖了搖頭,“就算他相信有如何?你以為晉王會放過他?”

喻霖言一愣。

這和周浔……有什麽關系?

他有些不敢聽了,在半柱香之前,自己還覺得周浔是可信的。

在喻霖言潛意識裏面,周浔不是會騙自己的人。

先聽下去吧。喻霖言有些自暴自棄地想,反正能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晉王答應了你什麽?”侍矚臉色大變。

“你應當聽說過那個傳聞,說晉王有意于喻子寂,雖然那個傳言是太子傳的。”

“但是晉王未嘗沒動這心思。”

“子寂是他的舅舅,你……”侍矚徹底被激怒了,“你是畜牲嗎?”

“子寂可是狀元郎,前途無量,豈能囿于宮中,你……”

“我?”喻和冷笑,“我想的都是為了喻家,若你像我一些,侍家就不會落敗。”

“那我的祖輩只會因為有我這麽一個後輩而蒙羞!”

侍矚與喻和的對話,在喻霖言耳邊逐漸模糊,他腦子裏面只有那句:晉王未必沒有動這方面心思。

他一時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情緒。

周浔對他有那種念頭。

惡心嗎?

喻霖言沒覺得惡心,畢竟他也是做過那種夢的人,要說惡心,他和周浔彼此彼此,喻霖言覺得也沒必要标榜自己。

但他并不好受。

喻和所說也未必是真的,喻霖言又讓自己冷靜下來。

此時應當把喻和他們的對話聽完,再回去問周浔。

喻霖言渾渾噩噩地把兩人的對話都聽完,後知後覺地發現喻和已經離開了。

“在那頭躲躲藏藏什麽呢?”侍矚的聲音突然傳來,“躲哪裏多久了?當我不知道?”

喻霖言一愣,随即苦笑一聲。

常年在戰場呆着的人,耳目都不會太差。自己方才情緒變化太大,呼吸錯亂,侍矚發現自己并非預料之外的事情。

而喻和卻沒有發現。

之前的對話又添了一絲可信度。

“舅舅……是我。”喻霖言走出牆角,有些複雜地看着侍矚。

“子寂?”侍矚也沒想到在這裏聽牆角的竟然是喻霖言,微微一頓,裝作平時的那種嘲笑語氣,“氣息控制怎差到這個地步了?”

“我都聽見了,”喻霖言道,“我還承受得住。”

“你既然知道了,還是快點跑吧,”侍矚本就是存着僥幸心理,希望喻霖言不要知道這些事情,可既然已經知道,他便想喻霖言離那些人越遠越好。

“我想再問問周浔,”喻霖言搖了搖頭,“我相信他。”

“再說了,我若是走了,舅舅你怎麽辦?”

“這時候你還管我?”侍矚罵道,“你不是真被周浔那小子迷了眼吧?”

“可能吧。”喻霖言嘆了口氣,他也說不清周浔對他到底算是什麽。

若抛開兩人原本那複雜的關系,喻霖言覺得周浔與自己可當知己。

可對于知己,誰會做那種荒誕的夢境?就算做了,誰還不自覺保持關系,哪像自己用着并不存在的血緣關系去靠近他?

喻霖言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畢竟他一直因為喻疏顏是自己的姐姐,周浔就是自己的外甥,所有他一直囿于這段關系不敢多想。

“子寂,你……”喻霖言的這個态度把侍矚給吓到了。

“我去問問,舅舅你自己保重。”喻霖言嘆了口氣,擡腳離開。

“臭小子,和你娘一樣,看見喜歡的就傻。”侍矚看着喻霖言的背影,罵罵咧咧道。

是他犯傻嗎?

喻霖言搖了搖頭,只不過他願意去相信一下周浔,畢竟周浔不像是那種人。再說了,若他真想把自己困在身邊,在剛捉到自己的時候就做了,何必等到現在?

喻霖言還沒覺得自己有多大的才能可以讓周浔改變自己的計劃。

方才只是沖動,如今冷靜下來後,他覺得蹊跷之處太多。

“你來了?”周浔本是在看着禮部上傳的奏折發呆,正巧見到喻霖言回來,便開口問道。

“嗯。”喻霖言打量着這個青年,見他眉眼冷峻,一雙黝黑的眸子裏甚至能看見自己的影子。

他猛然間發現自己好像是第一次這麽看着周浔,以前只是大致覺得晉王殿下長了一副好皮囊,如今看來卻是比平時好看還要許多。

“你在看什麽?”

“禮部的奏折,”周浔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為什麽登基會有這麽多事情?”

作為一個幾萬年以後的人類,周浔對封建社會的東西不算是很了解。

“需要我幫忙嗎?”喻霖言走到他身邊,他是知道周浔不太擅長處理這些。

“麻煩了。”周浔也不客氣,将奏折放到喻霖言面前。

“……還真的不客氣。”喻霖言嘴上說着,卻還是接過了奏折。

“你比我适合這些。”周浔道。

喻霖言是學政治專業的,又比他熟悉古代的制度,自然是比自己合适處理這些。

坐了下來,喻霖言突然看見桌子上放了一個小盒子,甚至還上了一個鎖。這讓某人不禁有些好奇,可如今手頭還有正事,也不方便多提。

喻霖言皺着眉看着奏折,突然道:“你想要從簡還是複雜些。”

“從簡。”

“如今國庫還算充盈,你要辦複雜些,也是可以的。”

“麻煩。”

“連當皇帝都覺得麻煩,幹脆別當了。”喻霖言看他這怕麻煩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之前的不安與懷疑被他淡忘了許多。

“能不當嗎?”周浔嘆了口氣。

“你這麽嫌棄皇位,那當初為什麽要奪嫡呢?”喻霖言微愣。

周浔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個問題,他頓了頓,就看着喻霖言。

喻霖言只覺得自己的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為了我?”喻霖言開口問道。

話說出口,喻霖言就後悔了,輕咳了一聲道:“開玩笑的,若這樣我豈不是成了話本上那種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周浔看着喻霖言,一開始他本是被那一句“為了我”弄得一愣。

可見那人匆匆否認,尴尬地面上微紅的模樣,他突然福至心靈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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