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窗簾未合緊實，陽光從中洩出一縷。

施盼醒了過來，掩在被褥下的手往旁邊的床頭櫃上摸索了一番，将手機撈過來。

摁開屏幕一看，七點二十四。

想了想給宋枝發了一條消息，随後又放了回去。

被褥裏很暖和，她伸出去一會便覺得涼意侵襲，渾身一哆嗦，趕忙又伸進來。

許湛還沒有醒來，光打在他的面孔上，顯得格外美好。

他的眼睛很漂亮，注視着人時無端生出許多柔情，這是她長久以來得出的經驗。

他閉着眼睛，眼睑處投下一小片陰影。

不過一會兒便很快醒來，許是剛剛睡醒，看向施盼的眼神懶散疏離，不過很快便調整回來。

許湛似乎很喜歡揉施盼的頭發，他的手掌寬大，擱置在她的發旋上使勁揉了揉。

“放手啊。”施盼警告地說道。

聞言，他松開手。起身去衣櫃那取出西裝外套，穿好襯衫，手裏捏着一條黑色領帶。

他走到施盼面前，彎下身子，說：“幫我系一下。”

她看了一眼，最終還是擡手靈活地給他系了一個溫莎結。

許湛低頭看了一眼，笑着說道：“我等會就去公司上班，你再睡一會。”

施盼将臉埋進被褥裏不再看他，結果就這樣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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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醒來，差不多已經快中午了。

她一劃開手機就是宋枝的狂轟亂炸，她給宋枝發的那張圖片是昨天遇見的拍戲的。

宋枝最喜歡關注娛樂圈這些事，果然一發過去她一連回了好幾條。

【拍戲的？】【這是哪，我怎麽不知道？】【快回我！！！】然後發了一大串表情包。

最新一條消息還是在三分鐘前。

施盼拿着手機敲敲打打，删了又删，最終發送過去。

【你還沒告訴我，你和那個男的怎麽認識的。】十分鐘過去，消息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回信。

她起身掀開窗簾，陽光傾灑下來，光線下浮動着細小揚塵。

等施盼整理好一切，準備出門去咖啡廳時，門外的門鈴響了。

她把門打開，就看見宋枝在庭院外的鐵門那站着。

宋枝看見施盼出來，沖她笑了笑。

“你們兩個究竟是怎麽回事？”

施盼從壺裏沏了一杯茶，遞給宋枝。她伸手接過，眼神些許閃躲，話語結巴。

“就……就……”

“到底哪樣啊？”聽得施盼不免有幾分着急。

“就是我們喝多了，這樣那樣了，你懂的。”破罐子破摔，她一股腦說了出來，說出來之後心裏好受多了。

施盼面上些許震驚，這話她是聽明白了。

“那你覺得他喜歡你嗎？”

那天在咖啡廳裏的事，她其實都注意到了，只是宋枝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礙于旁人，也不好多說什麽。

“他家風比較嚴格，然後他說要對我負責。”宋枝似乎洩氣了，嗓音蔫蔫的。

“那你喜歡他嗎？”

這句話直戳要害，一針見血。

“當然喜歡啊，不然為什麽會同意。”

施盼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宋枝，高中時代的她一直都是明媚張揚的，落落大方，對待喜歡的事情從不會露出今日這般神情。

“喜歡就追。”作為朋友，她只能支持并鼓勵，不試試怎會知道結局如何。

宋枝聽見這話像是打了一劑強心劑，眼裏重新煥發出光彩。

“看你這樣子，和許湛過得不錯啊。”瞧見她脖頸的那枚紅痕，宋枝揶揄道。

施盼伸手攏了攏衣服，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我等會去咖啡廳，你去嗎？”施盼将東西收拾好，起身對宋枝說。

她擺了擺手，施盼了然。

咖啡廳今天生意不錯，施盼去的時候小雨和王磊正在招呼人。

“盼姐！”小雨看見她，向她打了聲招呼。

施盼朝她示意不用管自己，忙自己的事就行了。

小姑娘紮着馬尾辮，性格開朗活潑，總是喜歡逗他們。

“姐！”王磊招呼完手裏的客人，神秘兮兮地湊到施盼面前，嘴裏喊她，不免讓她覺得有幾分計謀在裏。

“有什麽事就說吧，不用跟我客氣。”施盼垂着眸子看向面前新推出的飲品。

“後天就是小雨的生日了，我想給她過生日。”他撓了撓後腦勺，坦白地說了出來。

施盼擡起眸子看向他，少年在說此話時眸子裏是藏不住的愛意。

她笑了笑，說：“那需要我幫你做什麽嗎？”

“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麽，不知道姐你有沒有什麽推薦。”

她笑出了聲，說：“是不是喜歡人家啊？”聲音很輕，并不會讓小雨聽見。

王磊突然變得結巴起來，說話磕磕絆絆：“啊……是……的。”

清俊的臉上浮上一層紅暈，說完還偷偷瞧了一眼小雨，索性她正在忙手裏的事，沒有看過來。

“将你自己心意送到就行了，不需要什麽特別的。”因為只要是你送的她都會喜歡的，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

這兩個人在她眼皮子子底下互相喜歡着，卻遲遲沒有捅破那層壁。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她也不可能大咧咧地跑去給對方說，感情這事還得靠他們自己踏出這一步。

索性，王磊這小子終于開始開竅了。

“放心，我會幫你的。”施盼示意他放寬心，他手指無意識地扣在一起。

“姐，你們在聊什麽，讓我也聽聽呗！”陳雨忙完手裏的事，一擡眼就看見他們兩個人不知道在嘀咕什麽，湊過來打探一下。

“最近不是推出來一件新品嗎，我們在商量新品上市的事。”

她倒是也沒懷疑，王磊看起來松了一口氣。

“姐，新品推出來真的會有人喝嗎？”語氣帶有幾分懷疑及憂慮，“上次我嘗了一下，太苦了。”

“既然是新品，總會有喜歡的人。”施盼嘗了一口杯裏的咖啡，狠狠皺了下眉頭。

“最近課業完成得怎麽樣了？”施盼像一個長輩一樣詢問她。

“放心姐，沒有太大問題。”

她沖施盼比了個ok的手勢，蹦蹦跳跳跑到一旁研制新品去了。

人來人散，得了個清閑。

咖啡廳門口被澆下金燦燦的陽光，曬得人不免有幾分燥熱。

玻璃推拉門被撐開，日光折射進去，變成五彩的光瀾向四處散射。

一個衣衫褴褛的男子一只手撐在地面上，另一只手端着一個鐵碗，裏面零稀地裝着幾枚硬幣。

随着挪動，碗裏的硬幣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硬幣折射出太陽的光輝。

他失去了一條腿，另一條腿上面纏着繃帶。只是不知道究竟挪動了多久，繃帶已經些許松散發黃，上面沾滿塵土。

路過施盼咖啡廳，往裏看了一眼。滄桑的面容裏面是躊躇不安，嘴唇嗫嚅幾下，最終還是轉身一下一下地挪走了。

施盼跳下高腳凳，今天她的頭發沒有挽起來，披散在肩頭。随着她的動作，秀發抖了一下，遮住大半視線，有幾根頭發粘在面上，她伸手撥了撥。

即使已經秋天了，可除了葉落知秋，似乎今日也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叔！”施盼喊住那個男人，聲音不大，卻能夠穿透人心。

那個男子頓住挪動的步子，愕然回過神，往四周環視一圈，才肯定這一聲是在叫自己。

他張了張嘴，許是太久沒有說過話了，嗓子無比幹澀，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你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好。”

見他聽清楚自己說的話，施盼裏面跑進了咖啡廳，對正在研究新品的陳雨說：“小雨，幫我把抽屜裏的零錢拿出來，再幫我打一杯梨汁。”

陳雨聽見這話有點困惑，但還是照做。

收銀臺裏的零錢不多，七七八八加起來大概有個大幾十。

零錢壓在抽屜最底下，陳雨抽出來數了數遞給施盼，然後拿鑰匙鎖住之後将它放進底下的臺子。

梨汁是鮮榨的，很快就好了。

施盼伸手接過，匆匆跑出門外，還好沒有走。

“叔，今天天氣不錯，請您喝杯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說出了這番話，牛頭不對馬嘴的。

她彎下身子，将梨汁遞了過去。男子僵着手沒動，半晌才顫顫巍巍地将手裏的鐵碗放在地下，往衣袖上使勁擦了擦才去接。

施盼見他接過，這才将疊好攥在手心的錢規整地放進碗裏。

她沖男子笑了笑，說：“希望叔能擁有好的心情，風雨過後總會看見彩虹的。”

男子撇了撇嘴，捏着杯子的手不知如何安置，幹巴巴地說了聲“謝謝。”

施盼沖他揮了揮手，轉身進了店裏，拿起放在一旁的包。

“姐，你要走了啊？”王磊眼尖地看見了，些許不可思議，畢竟以往要是來店裏都會待很久的。

“店裏有你和小雨，現在不是特別忙，我出去逛逛。”想了想，“要是等會兒忙不過來記得給我打電話，不過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

“好的。”陳雨替王磊回答了。

外面日頭雖曬人，但是勝在這一條街都種滿了樹。

樹幹高大，枝桠交錯，鑄造一片陰涼地。

咖啡廳前面一點有家蛋糕店，施盼路過的時候飄來一陣純純的奶香味，想忽視都難。

“你好，歡迎光臨！”

營業員手裏拿着一個盤子，看見施盼進來象征性的問候一聲。

店面不算大，她随意地逛了一圈。最終買了塊黑森林，主要原因還是它看起來比較合眼緣。

這塊蛋糕很快就被打包裝好，施盼還打算到處逛逛就将它放在蛋糕店裏，屆時再回來拿。

此時街道小攤還沒有完全擺出來，她四處看了看，最終挑了家冒菜店。

拎着三份午餐，最終折返回去。

“哇，好香啊！又買什麽好吃的了？”陳雨聞着香味湊過來。

店裏現在沒客，王磊聽見了也走了過來。

“看着我幹嘛啊，我出去買了午飯。”

“一人一份啊！”施盼将手裏拎着的打包好的飯分別分給他們。

“姐你真好，愛死你了。”陳雨湊過來使勁抱住施盼。

她拉開粘在她身上的陳雨，些許的不自在感。

“快吃飯吧，等下涼了就不好了。”

菜吃得挺重口的，主要是他們三個都是喜歡吃辣的。

菜上面挂着一層辣油，聞起來香極了，吃進嘴裏也是辣得不行。

她着實沒想過這菜會這麽辣，但是一看他倆都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便咽下想問他們覺得辣不辣之類的話，自己默默從旁邊的隔間裏拿出一瓶水。

她沒想過許湛會在這時來找他，一口水悶在嗓子眼裏，嗆得她猛的咳出聲，臉漲得通紅。

陳雨和王磊都朝她看了過來，陳雨先是看見了許湛，準備叫她，結果就出了這一幕。

三個人面面相觑，許湛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施盼，隐約帶點笑意，看得人心裏發慌，當事人此時捏着水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