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薄霧濃雲,天色已晚。
吳莉聽見敲門聲,喊坐在身旁的施盼開門,“估計是那小子回來了,你快去開門!”
說完還朝她眨了下眼睛,施盼接收信息慢吞吞地起身。
門把手被旋開,果然站在門外的人就是許湛。長身玉立,門外的那盞白熾小燈将他的影子拉長投到樓梯長道。
開門的那一瞬間,許湛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恰好看向她,無聲地朝她笑了下。
眸中像是漾着一汪秋日池水,他走進來将門帶上,彎身從旁邊的鞋櫃裏抽出一雙棉質拖鞋換上。
“媽,我回來了。”他沖坐在沙發上的吳莉言簡意赅道。
施盼跟着在他身後,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
吳莉的話裏藏着點不滿意:“你還知道回來,上次回來飯還沒吃完就走了。”
說完又嘆息一聲,像是拿他沒有辦法。
施盼起身去了廚房,許建國此刻正在炒辣椒,油煙味濃重,撲面一股嗆人味。見她進來了說:“還有一會兒就好了,叫許湛那小子過來收拾收拾。”
他颠了颠手裏掌着的鍋,火苗竄的升起又降下,剛剛廚房外的說話聲他是聽到了的。
“我來吧。”她朝許建國說道。
踮着腳尖打開從碗櫃裏拿出一碟盤子,放在洗碗槽裏清洗了一遍就要裝盤。
許建國聽見動靜,扭頭對她說:“叫許湛來!”,見她還要說什麽,板着聲音,“不然爸就要生氣了。”說完,又颠了颠勺。
施盼只好放下手裏的東西,從廚房探出一個頭,朝坐在沙發上的許湛說:“許湛,爸叫你來廚房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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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聲音,吳莉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去吧,記住媽跟你說的話。”
他沉默着,直到起身那刻才應了聲。
随着許湛的進入,本就不算太大的廚房瞬間變得逼窘起來,顯得沒有太大的伸展空間。
他将站在廚房裏不知所措的施盼拎了出去,說:“你就在外面好好待着,不要湊熱鬧了。”
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便也不來幫倒忙了,立馬就出去了。
吳莉看向她笑着說:“馬上就可以吃飯,我們娘倆就等着他們爺倆伺候。”
施盼聽着這句話不由得展眉一笑,氣氛融洽極了。
過了一會兒,電視劇一集也差不多放到尾聲了。
“小祖宗們,吃飯了。”徐建國端着一盤菜從廚房裏出來,沖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說。
許湛緊随其後,兩只手都被菜盤占據。
桌上的麻将早已清理開,掀開那塊布,将菜放了上去。那一桌子的菜騰起熱氣,四方桌角中施盼坐在許湛的旁邊。
他們家沒有太多的講究,吳莉坐在施盼旁邊,拿着還沒用過的筷子起身給她每樣菜都夾了點。
不一會她的飯碗裏堆積成小山,她連忙說:“媽,我自己吃會夾的。”
見吳莉還要夾,她連忙捂住碗口。
吳莉說:“你太瘦了,要多吃點啊。”
說完,瞪了一眼許湛,恨其不争氣。
“媽也是為你好。”他看見施盼朝他遞過來的眼神,笑着說。
她伸出筷子夾了一把,塞進嘴裏時偷偷埋下腦袋。喉間一哽,泛出酸澀感,眼眶莫名湧出熱意,砸落在地,面頰的溫度感覺像燒起來似的。
好在大家沒有把目光一直停留在這,只當她是不好意思了,施盼迅速整理好情緒。
這頓飯吃得很溫馨,濃濃的家庭氛圍。期間許建國問了一些許湛公司的事,兩人一問一答,這個話頭也很快被掀過。
“晚上要不就在這住吧。”吳莉看着就要離開的兩人挽留道。
許湛換鞋的動作一頓,繼而喊了聲:“媽。”
語氣帶點無奈,朝施盼看去,說:“你問盼盼吧。”
“我都可以的。”她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語氣皎潔。立馬站到吳莉身旁,眉眼彎彎,眼下卧蠶明顯。
吳莉聽見這話笑得合不攏嘴,朝許湛得意極了。倒是他自己竟然不知道他媽居然比自己還幼稚。
門剛剛被微微扭開一條縫,冷風嗖嗖往裏鑽。他只得重新阖上,剛剛換好的鞋又重新換回去。
晚上施盼是和吳莉一起睡的,是吳莉拉着施盼,說想娘倆個一起可以聊聊天什麽的。
說完朝徐建國遞了個眼神,他立馬會意,應聲附和。
月色寒涼如水,冷冷地照着一室靜谧。
施盼側着身子躺在床沿那,吳莉絮絮叨叨地和她說了許多家常話,她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回應。
末了,吳莉說:“閨女,你躺那邊上幹嘛,小心摔下去了。”
伸手将她拉過來一點,給她掩好被角,避免冷風灌進來。說着說着打了個哈欠,說:“媽老了啊,真是容易犯困,睡覺了。”
“你也早點睡。”
被子裏很溫暖,施盼掩在被子裏的手無意識扣着床單,卻怎麽也睡不着,大腦裏一片清醒。
她貪戀吳莉給予的母愛,掩在脖頸那的被角似乎還帶着她的溫柔,很安心。
夜裏人總是會變得多愁善感,施盼垂着眼睫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情緒變得低落,眼角不自覺地滑下一滴淚水。貼在面頰上沾着露夜的濕寒,涼涼的,她伸手用指腹揩去淚痕。
母愛對她來說好像是很遙遠的詞彙了,她已經快要記不清夏梅的長相了。僅有點的殘缺記憶都是她的冰冷以及歇斯底裏的怒火。
使勁閉着眼睛,可是卻大腦清醒一片,怎麽都無法入睡。她很小心地翻了個身,吳莉已經睡着了,害怕吵醒到她。
輕輕掀開被角,趿拉着棉拖輕聲地走了出去。
在客廳找了個杯子準備接點熱水喝,然後遇見同樣剛剛從卧室裏出來的許湛。
客廳很暗,只有窗外灑進來的月色,月芒落在玻璃茶幾上,折出一片光亮。
“還沒睡?”他的嗓音壓得極低,但是在這靜谧的房間裏也足夠讓施盼聽見。
施盼抿了一口杯中水,朝他說:“你不也是?”
“突然有點不習慣。”他這句話說得及其自然,絲毫沒覺得有何不對。
索性就直接走到施盼旁邊的椅子上坐着,說:“給我喝一口。”
“吶。”施盼随手遞過去。
杯子離了手,卻還留有餘熱,掌心一片滾燙。
兩人一時之間沒有說話,許湛垂着目光看向手中的那杯水,抖着細碎的粼粼波光。
夜晚更容易讓人有想要傾訴的欲望,可是施盼哽了哽,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咽下去了。
等到這杯熱水徹底下肚,許湛催促她:“快回去,小心感冒了啊。”
施盼低頭看了一眼,才想起自己穿的睡衣,又看了看許湛,說:“咱倆半斤八兩,誰也不賴。”
許湛聽見這話笑了,輕輕拍了拍她的發旋,說:“晚安。”
“晚安。”施盼趿拉着拖鞋,心裏想着就這樣也挺好的。再貪心更多,以後失去的時候只會更難過。
卧室門被小心地開了一條縫,施盼貓着步子,重新躺進被子裏。
身子還沾着月色的寒涼,她躺在床沿等身體慢慢捂熱才朝吳莉那小心挪去。
一夜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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